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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什么话要告诉她呢?
心里想着事情,镜眠扫地的效率几乎可以视为零。一路顺着走廊划拉下来,幸好云宣殿里没有人真的拿她当丫鬟使唤,否则指望她干活还真是让人绝望的一件事情。
一直扫到走廊的尽头,前面就是放鸾镜的藏室了。镜眠推了推门,果然,又是开着的。
走了进去。藏室里还是那样子,可能是鸾镜折射的光线问题,她把地面草草扫了几下之后,突然觉得有点困倦。
困了就困了吧,反正一整天也没有什么事。镜眠把扫帚往墙角一搁,并没有考虑自己这困倦来得有什么不同寻常。藏室异常温暖,她靠在墙边上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过去。
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梦。
梦里有无边无际开满莲花的池塘,妩媚的、轻灵的、妖冶的、肆意蔓延的红莲。火焰一样的颜色一直从眼前延伸至无限远,莲塘深处,精致的楼阁亭台掩映错落。
她仿佛飘在空中,视野不断向前推进,最后将那些建筑收入眼底。
七折宫。又是七折宫。
轻红流翠,郁馥芬然。水边的回廊之中,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墨衫的男子与白衫的女子,女子在前面匆匆走,男子便急着追上去。
主角也没变,还是墨疏和镜眠。
回廊蜿蜒,女子脚步很快,眼看后面的那位就要跟不上了。但是他却突然飞身跃起来,一下子出现在她的面前,阻住去路。
〃镜眠,不要这样,听我说。〃
〃让开。〃
〃真的,你听我说!〃
〃你让我走!〃
虽然是在梦里——镜眠甚至能很清楚地感觉自己是在梦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醒过来。仿佛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这面前发生的这一切,甚至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思考。
很明显么,这两位在吵架。好烂俗的戏码。
据说这是迅速增进感情的最有效方法之一。
——只不过,接下来的内容却远远脱离了烂俗的剧情。
〃墨疏,让开。〃女子的脸上是一种很悲凉的恨意,眼睛一眨不眨,带着超乎寻常的平静望着面前的人:〃我不再相信你了。也许在你眼里,杀戮、无谓的牺牲与人性、伦常什么都不是,但是你何必要求我也和你一样?〃
那一刻风吹起他的衣摆,颜色深得像无月的黑夜:〃你这样想?〃
〃难道不是?〃
〃是,当然是。〃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猛烈地笑起来:〃可是你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你就是和我一样。镜眠,我想下地狱,不如你陪我一起!〃说完,他的手迅速伸向了她的面颊。女子只来得及惊慌地叫出一声,却没有办法躲开,脸上立刻出现了一条血印。
〃疯子!〃
墨疏笑得更厉害,死死按着她的肩不让她远离。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脸颊的轮廓缓缓勾勒,最后落在她的脖颈上。他眸色变了变,瞳孔倏地深深晕开,妖邪的光芒一闪而过。
然后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
☆、20 楼台八月凉
镜眠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即使只是在梦里。
但毕竟,那是她自己的、看了这么多年的脸,此时此刻看到它因为痛苦而渐渐扭曲起来的表情,她心里是怎么也舒服不起来的。
回廊安静得仿若云上的一片浮絮,风轻轻地从廊中穿过。卷起墨疏的黑发拂在她脸上,然后墨疏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不杀我了?以后,你可能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确定你不后悔?〃
女子的脸上满是讥笑,看起来倒是真的不怕把墨疏激怒的。镜眠远远看着,竟恍然有种错觉,那个有着和自己同样的脸和同样名字的女子,甚至是希望激怒他的。
希望他真的下狠心,然后亲手杀了她。
可是墨疏没有。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然后放开了握着她的手:〃你走吧。〃
女子望了他半晌,然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苦笑,转身离开。
墨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几乎颤抖着都要站不住,最后还是追上去从背后抱着她:〃镜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他紧紧抱着她,而她面无表情。
墨疏低头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一般晕开,镜眠被刚才所看到的事情所震惊,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她之前不论是在影壁里还是鸾镜里所看到的景象——关于她与墨疏的事情,都似乎在昭示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极为亲近的恋人。而依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墨疏却不像是个会谈情说爱的人。
这一点从他对他那些姬妾的态度中就能看出来。
那么当年他们为什么会爱得……嗯,所谓说那么深,或者可以说……那么惨然?
刚才那个片段不可谓不悲凉,难道他们当年分开的原因不是墨疏君上觉得腻了,或者是她命太短赶不上君上前进的步伐先死了,而是她甩的墨疏?
眼前的景象已经消失了,接下来的又是那样铺天盖地的红莲,妖冶地蔓延。
如同打翻的胭脂落入水中,深深浅浅地晕开。一丝一丝地蜿蜒、扩散,瑰丽而妖娆。随后的一瞬间,一只手拨开层层阻隔穿了过来,一把握住莲花纤细而脆弱的花梗——生生折了下去。
不知为什么,镜眠突然觉得心间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似的,从里到外的难受。恍然睁开了眼睛。
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她还是在藏室里,不远处的鸾镜散发着浅浅的光辉,细丝一般的光线缠在上面,缓缓流转。
镜眠撑着地面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竟发现全身已被冷汗湿透了。
脊背贴着冷硬的墙壁,冰凉得有些惨然。
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隐约有种预感。
很不好的预感。
藏室没有窗户,推开门走出去时才发现外面已经是暮色四合。云宣殿里有些空落落的,镜眠一路走出去都没有看见什么人。还是最后出了殿门碰到个路过的丫鬟才知道墨疏去了主殿议事。
大晚上的还议事?
她有些不高兴,似乎墨疏对她的重视也太少了。但是又怕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于是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去了主殿。
洛翎站在殿门口,她走上去的时候他对她做了个〃轻声〃的手势。
镜眠点了点头,小声道:〃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来了个人,宫主在和他谈。〃洛翎说到这里顿了顿:〃就是从我们手里抢走弦佩的人。〃
镜眠皱眉,看样子这不是小事。
〃他们谈了一下午?〃
〃是。〃
镜眠踮起脚靠在门框上,隐约听到墨疏的声音传来:〃……谈条件可以,但是七折宫不接受无理取闹。阁下慎思。〃
〃我说过了,答不答应是宫主的事情。弦佩就在这里,换与不换,宫主请随意。〃
〃你道鸾镜是你想拿便拿的?七折宫是想找回弦佩,但是不能接受这样无理的交换条件。〃
镜眠一愣,这个人打算让墨疏拿鸾镜去换弦佩?
得一个,然后再丢一个,这不是做无用功么?墨疏要是会答应才怪。
里面的谈话却已渐渐转向。
〃七折宫?依在下看,不是是宫主自己想要弦佩么?〃
墨疏的声音已经听得出一丝怒意:〃你说话最好不要这么口无遮拦。〃
〃这要问宫主自己,难道是我说错了?〃
……
这里面说着说着气氛就有些不对了,洛翎也忍不住凑过来听了听,面带忧色。再看镜眠也是眉头紧锁,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镜眠的肩道:〃没事的,宫主会处理好这些。〃
镜眠点点头,其实她担忧得倒不是这个。
墨疏是上千岁的人了,关乎利益得失的这点事情,他要是处理不好,这宫主也就别当了。
让她迷惑的是另外的那个人。
为什么他的声音、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那么熟悉?
……她听错了?
〃你先回去吧,宫主事情结束后自会去云宣殿。〃洛翎觉得让镜眠总站在这里也不太合适,毕竟她根本不算是七折宫的人。
镜眠有点急,还想继续在这里听下去却找不到理由。正在这时候里面突然传来墨疏的声音:〃洛翎,谁在外面?〃
看墨疏已经发现了,洛翎犹豫了一下,低声对镜眠道:〃你进去吧,有什么事和宫主说。〃然后把门打开示意她进屋去。
镜眠看了看洛翎,又看了看打开的门缝中投下的一线灯光,有些迟疑。然而里面墨疏却已经在催了:〃还不快进来!〃
她来不及细想,只好匆匆走了进去。迎面是一扇金色的锦绣屏风,绕过屏风,就看见坐在厅里的两个人。
左侧坐的是墨疏,也许是因为场合的关系,他把额前的碎发束了起来,墨色的衫子衬着整张脸完美的轮廓。凤眼狭长地勾着,即使没有表情,也是帅到无懈可击。
坐在右侧的这一位却穿了件蓝色的衫子,腰间别着长剑,剑穗上缀着翠绿色的弦佩。他眉目精致,虽然不及墨疏那般惊人的美感,却也皎洁如画。
然而,镜眠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几乎全身颤抖起来。盯着他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墨疏皱眉:〃镜眠,怎么了?〃
〃镜眠,还想装不认识么?〃那人像是得逞一般,轻笑出来。
墨疏眼神有些冷:〃你认识他?〃
镜眠只觉得手心里都握了一层细汗,那蓝衫的男子还在看着她,对她招招手:〃过来。〃
墨疏死死盯着她。
镜眠低着头,如芒在背,一步一步慢慢挪过去。低声唤道:〃师父。〃
浮雪淡淡笑出来,拉过她的手:〃为师还道你不认得我了,镜眠,你怎么还在七折宫?亏得我这次来这一趟,否则真不知何时能找到你。〃
〃我……〃镜眠一时不知道如何说。她怎么还在七折宫?本来是为了师父给的任务来的,但是后来……就变成了一个有点长、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过程。
〃可是有什么难处?〃浮雪说着,漫不经心地向墨疏那里瞥了一眼。然后又望向镜眠:〃我给你出的题,你还没有完成么?〃
〃没……有……〃
墨疏的脸色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开口:〃二位当我不在么?镜眠,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我……〃镜眠心虚,不敢睁眼看墨疏,但是看浮雪也丝毫没有代她开口的意思。她只能绞尽脑汁组织了一下语言,勉强解释道:〃我确实是为了师父交代的事情来的七折宫,不是误闯,也不是为了……你。我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这么多事,耽搁这么久……〃
〃浮雪是你师父?〃
〃是。〃
〃你会七折莲?〃
〃……是。〃镜眠急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