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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秘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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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最后一句:“要是司礼监的人选合适,左班官(朝臣)怎么敢这样猖狂!”

朱厚照一听,脑子里咯嘣一声脆响,顷刻间恍然大悟——他是担心刘瑾不在了,自己难再找到如此贴心的奴才,玩起来不够痛快,还是隐约觉察到了所谓阁权对于皇权的威胁,抑或两者兼有之,这些心理的细微变化,旁人实在难以琢磨。只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刘瑾找准了事情的关键,三言两语触动了皇帝某条敏感的神经,群臣交劾虽然声势浩大,可到了这会儿,却都不如他的几个响头来得更加奏效。

“这次就要他们仔细瞧瞧,这大明江山,到底是内阁说了算,还是我做皇帝的说了算!”

朱厚照当下心意已决。刘瑾他们八个,这次我是保定了。至于那个王岳,实在可恨,只是他管着东厂,宫里人不好拿他,也怕走漏风声给内阁知道了,传旨,叫锦衣卫,把这个背主弃信的奴才给我扔到镇抚司诏狱里面去。

拘押东厂提督太监,正德朝锦衣卫执行的第一件公务,一登场就弄得非同凡响。

说归说,锦衣卫办事,那就是可靠。王岳都已经倒了台,内阁却还依旧蒙在鼓里。第二天,照样韩文牵头,三阁辅坐镇,百官“伏阙固争”,恳请法办刘瑾等以谢天下。朱厚照这次不跟他们玩太极了,少年天子彻底撕破了脸皮,对首辅都敛起平日多少还算谦恭礼敬的表情,劈头盖脸就是一声暴喝,“刘瑾是朕的忠臣,也是大明的功臣“,公忠体国,实心用事,你们这些朝臣非得杀了人家,简直不知道安的是什么祸心。难道真以为我年少无知,可以由着你们随便使唤的吗?那好,我今天非但不杀了,我还要重重地提拔他们!

旨意剥去王岳司礼监及东厂提督的职务,改由刘瑾掌管司礼监,丘聚、谷大用分别提督东、西厂,张永督十二团营兼神机营,魏彬督三千营,“各据要地”,替朕把北京城看严了,再有谁啰嗦,和王岳一样,自个儿去镇抚司答话!

真是晴天霹雳,百官愕然,情知大势去矣,国事不可为了。李东阳的态度尚算缓和,以为来日方长,可以慢慢计议。刘健和谢迁真是心灰意冷,就此乞求致仕,退休还乡。朱厚照也不拦他们,甚至连循例再三挽留的客套都免了。你们要走,那就赶紧走人,朕也不亏待你们,沿途都让官驿接送,退休金什么的,也一个子不少全发给你们,总之别在这儿跟我添堵就成。

“焦芳检举有功,入阁预政,顶替刘健走后首辅的空缺吧!”

接下来,便轮到了刘瑾掀起一股反攻倒算的高潮。

首当其冲,落进诏狱的王岳给他们判了个充军南京,走到半道,便被刘瑾派去的刺客击杀身亡。刘瑾又清点出所有在刘、谢辞职的时候上疏挽留的大臣名单,连同北京和南京在内,共计一十五人,全都交付锦衣卫廷杖以示惩戒——甚至于只是传阅了相关文件的官员,也全都被他连根刨起,照样廷杖痛打一番,然后轻则罚掉半年的俸禄,重则勒令辞职,让他们两袖清风地追随阁老去了。

即使如此仍不解恨。次年春三月,刘瑾假传圣旨,召集群臣跪在金水桥头,当众宣布说,经过有关部门的详加盘查,现在已经彻底查明,朝廷里出了奸党,为首的奸臣就是刘健和谢迁。这两位人虽然已经走了,但是必然追加处罚,剥夺赐予他们的诰命以及一切特殊待遇。至于其它从犯,凡是榜上有名者,有官的罢官,够不上罢官的罪行,一律流放!

这两次廷杖打得,午门外血肉横飞。要知道,在此之前,大臣们就算被施以廷杖,也可以穿着衣服,裹上一层厚实的棉布垫底,皮肉之苦固然难免,然而主要的作用是羞辱一下受刑者的脸面而已。到了刘瑾这儿就不同了。因为对大臣们深恶痛绝,刘瑾更改了廷杖的规程,一律要脱下裤子挨揍。也正是从此以后,大明朝才开始出现了大臣们因廷杖致死的案例。

刘瑾如此处置朝局善后,对于朱厚照而言,自然相当满意。他是比刘健他们在的时候更加自在了,现在是谁也不敢管,谁也管不着,喧哗得意,更甚于前。刘瑾也是个聪明人,趁势专挑皇帝玩得兴起的时候跑去找他请示公务。朱厚照把眼睛一瞪,说我拿你们这些人干什么用的?别有事没事跑来烦我。该怎么处理,你自个儿拿主意去!

于是从此“公侯勋戚以下,莫敢钧礼”,见着刘瑾,倒头就跪,连名字也是不敢称呼的。都察院曾经在文件里误将“刘太监”直写作了“刘瑾”,最后弄得要都御史屠滽领着部下向刘瑾磕头认错才算了事——刘瑾的权力大到了什么地步呢?举个例子来讲,兵部,凡是都指挥以下的官职任免,刘瑾只要给主事官员递过去一张“某授某官”的纸条,自然即刻奉行,连到皇帝那边走个过场的步骤都可以省略。甚至包括兵部、吏部本身文武官员的职衔进退,一律“先于刘瑾处详议”,得刘公公拍了板,你们才能再到皇帝那儿汇报,皇帝又是懒得搭理这些闲事的,原封不动批复下来,都按刘瑾的意思办理即可。

至于任用亲党、贪贿敛财这些就不必多说了。时局如此,锦衣卫也自然颇为自觉地倒向了刘瑾一边。这时候锦衣卫的主事,姓石,叫石文义,地道的小人一个,成天跟屁虫似地在刘瑾身边绕来绕去,原本应该由他亲自过问的公务,全都扔给了麾下的高得林和杨玉处置。这两位也不是什么善茬,在任上徇私舞弊,排除异己。但凡刘瑾有何差遣,立刻侦骑四出,说拿谁就拿谁,绝不含糊——因为锦衣卫的职权特殊,以至后世评价,认为刘瑾之所以能作恶多端,很大程度上,是多亏了锦衣卫和他携手共进所赐。

比如当时官员,无论是遭到贬斥,还是奉命出任地方,无论走到哪儿,身后总会有锦衣卫跟踪盯梢,就算无关痛痒,只要给逮着了丁点儿把柄,立刻就是诏狱伺候,插翅难逃。有位名叫王伯安的官员,胆子算大了,上疏去告了刘瑾一状,回头就给发配到贵州去做了个驿丞。他心说走就走呗,走得远了也就无所谓了。还没来得及动身,正在杭州胜果寺盘桓,大白天的,忽然就看见两个锦衣卫过来了,说皇上有旨,赐你把自己淹死。王伯安不干,说这是皇帝要我死呢,还是刘瑾要我死?你们把话讲清楚再说。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你自己不肯死,我们就送你一程得了,径直把王伯安五花大绑捆成肉粽,拖到江边给扔进了水里。

反过头来,刘瑾对于锦衣卫工作的发展建设,那也是大有帮助的。大明律载有明文,用来拘押囚犯的木枷,重不得超过三十四斤。刘瑾不管这个,创设了重达一百五十斤的巨枷,官员犯在他的手里,一律枷上三天示众再说。这三天可真是要了人命了,朝堂内外顷刻枷死一片,不可胜计。高得林和杨玉对刘公公的新发明颇为赞叹,身体力行,在全锦衣卫进行普及推广,久而久之,竟然变作了锦衣卫刑讯的一大特色,延用百年,直到明亡清兴,锦衣卫随之消失的时候,才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当然,天下乌鸦不见得都是一般黑的,锦衣卫里也有好人。锦衣佥事牟斌就不屑于石文义这位“甩手掌柜”的为人,也不肯与高、杨之辈同流合污。只是个人能力有限,他所能做的,也仅是善待那些被刘瑾络绎不绝地送到诏狱里来的官员们而已,伙食管够,也不必过多无谓的刑讯。这就得罪了刘瑾。刘公公闻讯暴跳如雷,说人都给你送来了,你还拿他们当自个儿亲戚朋友似地不肯下手,这算什么事儿呢?人情不是这么容易做的。你不用刑,那就自己体验一把廷杖的滋味儿,再蹲进牢房里自生自灭去吧!

只不过,全依着前人老路,逞威作福,如此而已,却还不能真显出他刘瑾的本事来——值得史家浓墨重彩的人物,无论忠奸,大多得有点儿创意才行。前面说的巨枷只是其一了。文人小说下载大明朝直接隶属皇帝的特务侦缉系统,一个锦衣卫,外加东、西厂。两厂自然是该太监管的,刘瑾推陈出新,在此之外,增设内行厂,作为统辖两厂的最高权力机关。两厂变作三厂,搭配锦衣卫,“厂卫之势合矣”,上至群臣,下至百姓,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再没有一处地方能逃得掉刘公公的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远州辟壤,见鲜衣怒马作京师语者,转相避匿”,大家伙赶紧躲瘟神似地逃得远远的,闭门谢户,不再敢轻易上街走动了。

刘瑾们干得那些事儿也是颇为奇怪,奇怪得有些匪夷所思。比如江西南康县石姓农户,在端午节泛舟竞渡,居然被问了个“擅造龙船”的罪名,斩首抄家。又清点京城里的闲散人口,无论有没有工作的,一律驱逐出城,大概借口是要维护市容市貌。这些人可不干了,千余人齐聚在城门外劫持人质,自称反正难逃一死,甘愿以死刺杀刘瑾报仇。眼看着要酿成民变,刘瑾这才有些慌神,下令取消了这项政策。

至于命令寡妇不许在家守寡,必须再嫁,有谁家里死了人还没来得及埋的,必须火化,简直荒唐至极,完全让人摸不清刘瑾脑子里究竟在琢磨些什么。又是弄得“京师哗然”,不好下台了,刘瑾这才找了个替罪羊,说是别人倡议,和自己无关,把罪魁祸首处死以安民心。

关键是刘瑾还大搞连坐,一家有罪,邻里乡亲全都不能幸免。其实这些安分守己的官员和百姓能犯下什么滔天大恶呢?都是偶然有些微不足道的过错落在了刘瑾手里,到头来竟然会落得个家破人亡。于是《明史·刑法志》论及刘瑾擅政的情形,有“民吏军民非法死者数千”之谓,想来这数千条无辜的性命里面,撇开三厂直接犯下的罪孽,怕也有多半是锦衣卫所为的了。

只是平心而论,无论石文义也好,高得林、杨玉也罢,充其量,其实昙花一现,跑跑龙套而已,难得说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奸佞当道,为虎作伥者自然多如过江之鲫,要在碌碌众生里脱颖而出,那就又还要点儿与众不同的见识才行——刘瑾虽然势倾中外,不可一世,但是说到底,他毕竟是个太监,是皇帝身边的奴才。有道是,铁打的皇城,流水的公公,说不准哪天风向变转,风云流转,难免树倒猢狲散,荣华富贵转眼就成一场空。真是想要屹立不倒,就不能在刘瑾这一棵树上吊死,就得顺着竿子往上爬,一直爬到皇帝跟前,那才是有了保障,才可以真正肆无忌惮。刘瑾自己就是个鲜活的榜样,这道理明摆着,明眼人一看便知。

这位明眼人,便是正德朝锦衣卫故事里的第一位正角儿,皇庶子钱宁。

“皇庶子”钱宁

和刘瑾相仿,钱宁本也不姓钱。只是他的身世更加模糊,原本姓甚名谁,史无明载,只是有传闻说他是云南镇安李氏的子孙。这人小的时候在云南镇守太监钱能的家中为奴,大概因为少年眉清目秀,聪明伶俐,深得钱公公的喜爱,“嬖之”——太监这种身理与心理极端扭曲的族群,总是会有点儿异于常人的嗜好——于是也就收作义子,取个了大号叫作钱宁。

钱能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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