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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克豪做完这些时,又命令身边的两个战士:你们俩负责为王副团长等人站岗,天不亮不能放人。违反纪律,看我处分你们。
两个战士齐声道:一定服从命令。
刘克豪又来到王迎香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说:王副团长,委屈你了。再见——
说完,他向暗影里一挥手,三个士兵一身百姓装扮,借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帽儿山摸去。
那两个士兵果然履行了团长的命令,鸡叫三遍,太阳从帽儿山后冒出半个脸时,他们才松开了几个人身上的绳子。松了绑的王迎香第一件事就是扯塞在嘴里的毛巾,一边朝地上狠狠地吐唾沫,一边指着帽儿山的方向大骂:刘克豪,你这个骗子,竟敢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除非你不回来。
另外几个松了绑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围过来,可怜巴巴地问道:王副团长,咱们还去抓舌头吗?
抓个鬼!王迎香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向团部走去。
王迎香闯进谢政委宿舍时,谢政委正在洗脸、刷牙,他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这是?
王迎香气咻咻地说:刘克豪违反纪律,你得处分他!
等谢政委了解完情况后,他背着手在屋里一连转了几圈后,也真是气坏了:这个刘克豪的确不像话!
王迎香站在一边,盯着谢政委的表情说:那你到底处分不处分他啊?
处分不处分的,也得等他回来再说啊!现在当务之急是接应刘团长,他只带了几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发生点儿意外,你我都无法向组织交待。
谢政委的话提醒了王迎香,她立即起身道:我马上去集合队伍。
队伍分几路向帽儿山进发。这次行动没有大张旗鼓,为了接应刘克豪,队伍以班为单位,撒开一张网,迎头向山上兜了过去。
刘克豪是在下午时分,出现在接应队伍的视线里的。几个人一副百姓装扮,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得怪模怪样的人,上身是件国民党军服,裤子却是老百姓穿的布裤,头发、胡子疯长着,仿佛是从土里扒出来的。
王迎香第一个出现在刘克豪面前,她冷冷地看着他:刘团长,你挺会算计啊!
刘克豪抱歉地笑笑:得罪了,真不好意思。
王迎香“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打马走了。
她回到驻地,径直找到了谢政委。她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准备,鞋脱了,盘腿坐在了炕上。一边的谢政委急得直搓手。
王迎香铁嘴钢牙地说:政委同志,刘克豪违反纪律了,你说是不是?
谢政委表情讪讪地答道:那是肯定的,但他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嘛。
这么说,难道他还是对的了?她一脸不解地追问着。
错误是肯定有的,党内会议上一定要让他检讨。
光检讨就完了?我看不够,应该给他处分。还要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上级,这么严重的错误,应该免他的职。她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谢政委息事宁人地说:他是在办好事情的情况下违反了组织原则,我看在组织内部帮助一下就可以了。
王迎香靠在炕头,不停地揉搓着手腕,昨晚上被捆绑了半宿,现在想起来就有气,她气鼓鼓地说:政委同志,这么处理刘克豪我有意见。他去也就去了,还把自己的战友绑起来,你说他这是什么阶级感情?
谢政委背着手,又开始在房间里踱起了步,一边踱步,一边说:太不像话了,他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同志。说到这儿,他停止了踱步,抬起头,以攻为守地说:王迎香同志,在这件事情上你也有错误。
王迎香瞪大了眼睛:我有什么错误?
谢政委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带着人也想去抓舌头吗?刘克豪要是不去,那就是你去了,从出发点上来说,都是好意;可从过程上看,你们两个都有错误。
听谢政委这么说,王迎香才垂下头,低声道:我负我的责任,他负他的责任。
这就对了嘛!谢政委拍拍手道。
刘克豪正在亲自审讯抓回来的舌头,不仅审出了敌人的兵力和驻扎情况,还得到了一条惊人的消息——帽儿山一带的土匪正是由军统东北站马天成和尚品组成的一股武装力量。
他从团部奔出来,大呼小叫地喊着王迎香的名字。此时的王迎香仍记恨着他,脸上挂着厚厚的霜,斜刺里走过来,故作惊讶地说:刘团长,啥事呀,你还能想起我啊?
刘克豪一脸的兴奋:迎香,你知道帽儿山的土匪头是谁吗?
王迎香不咸不淡地说:我怎么知道?舌头又不是我抓的。
刘克豪一字一顿道:告诉你,是马天成和尚品。
听到这儿,王迎香也惊得睁大了眼睛。原以为两个人早已被消灭了,不承想却做了土匪流窜到了这里。依据舌头提供的情况,剿匪团要立即进山,否则,敌人发现变故,后果将不堪设想。
剿匪团近千人的队伍在黎明时分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帽儿山。
战斗是在中午时分打响的。
毕竟是正规军,面对这些整日人心惶惶的土匪,可以说并没有让他们费太多的力气,只一个时辰的工夫,山上的土匪便土崩瓦解。很快,一部分被消灭,另一部分乖乖投降了。
刘克豪最大的兴趣是要抓到马天成和尚品,可他最终也没有见到两个人的影子。他让战士把队伍中的一个小头目带到一棵树下进行了审问,才知道昨天下午马天成和尚品就没了踪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一连审问了几个俘虏,得到的结果都大相径庭。
看来狡猾的马天成和尚品料到大局已定,在剿匪团攻上山之前,悄悄地溜了。刘克豪感到遗憾,王迎香也是嗟叹不已,她决意带着队伍去搜山,被刘克豪劝住了。现在的土匪已是树倒猢狲散,想在这林莽之中搜出两个人来,也决非易事。
剿匪工作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沈阳周边的土匪便烟消云散了。
剿匪团奉命进城了。
部队刚开始进城时显得无所事事,日常只是负责社会治安,要不就是做一些训练。在没有仗打的日子里,王迎香就感到很难过,落寞的她很容易地就想到了李志。现在全国已经基本上解放了,此时的李志也一定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吧?
那段时间里,部队里也是三天两头地有人结婚。猪杀了,羊宰了,热闹得跟过节似的。以前的部队一直在打仗,南征北战,东打西杀的,人们也很少有谈恋爱的机会,就是有,也没有合适的对象。现在好了,部队进城了,和平时期的城市虽说是百废待兴,却也显出花红柳绿,一派热闹,于是一批年龄偏大的部队干部就迎来了恋爱和结婚。一拨又一拨的人们,在简单的仪式下,纷纷结了婚。
进城后的谢政委和刘克豪、王迎香少不了去喝别人的喜酒。今天这个团的战友结了,明天那个师的战友又娶了,婚礼上,酒是少不了的,都是打过仗的人,死都不怕,还怕喝酒吗?三个人经常是马不停蹄地在酒席间转,酒也喝得是豪气而幸福。
谢政委的爱人也从天津过来了,他们是解放天津时成的家,爱人叫李芬,以前是天津纺织厂的女工。李芬来时还抱来出生不久的儿子,儿子叫谢夫长,是谢政委起的名字。
闲下来时,王迎香就跑到谢政委家去逗谢夫长玩。那孩子一逗就哏儿哏儿地笑,喜眉笑眼的,很招王迎香的喜爱。时间长了,王迎香就和李芬熟了,问起两个人的年龄,才知道自己比李芬还要大上两岁。李芬就感叹:王姐,你也不小了,那些男军官都成家了,你也抓点紧。晚了,好的就被人挑走了。
李芬这么一说,她就又想到了李志,心里的某个地方竟隐隐地疼了一下。但她还是笑笑说:没事,等两年再说吧。
李芬见王迎香这么说,便也不好再多说了。
谢政委回到家里时,李芬就把自己的想法对他说了。谢政委这些日子也正为这事发愁呢。刚开始到剿匪团时,他对刘克豪和王迎香的个人情况是有所了解的,他一直以为,两个人毕竟有那么一段特殊的经历,最终走到一起是迟早的事。可经过后来的观察,他发现两个人又的确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凑在一起时,还动不动就吵,常常是脸红脖子粗的。现在部队进城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从天津来到自己身边,从参加革命到现在,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谢政委最为幸福的时光。身处幸福中的谢政委,不由得就想到了眼前那两个还不幸福的男女,因此,就感到了不安;而不安的结果是,他要替两个人考虑终身大事了。
谢政委是个有心的人,他一有时间就怀揣着个小本,从这个团窜到那个团,打问那些未婚军官的情况。一天,他就找到了王迎香,翻着小本本说:迎香同志啊,你看看这个,这是三团长刘勇同志,今年三十六了,参加过长征和抗日,人是没问题的。
他又说:要不你看看这个,这是五团政委老胡,爱人在长征时牺牲了,现在还是一个人……
王迎香眼睛盯着谢政委正儿八经地问:政委,这也是任务吗?
谢政委就抓抓头道:任务倒不敢说,总之这也是一项工作。都老大不小的了,早成家,早立业嘛。
谢政委又说:不把你和刘团长的个人问题解决好,我这个政委就没有当好。上级领导都批评我了,迎香同志,请你支持政委的工作。
王迎香只能不冷不热道:反正这些人我都不认识,见谁都行。
好,那我就给你做主,这个不行,咱们再见下一个。
从此,王迎香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爱情行动。
见面方式很是军事化,双方都挎枪、骑马的要么约在山包上,要么就是军营的操场上。她骑马从山包这面上来,对方纵马从山的那面抄上来,就像抢占山头似的。然后,两个人就勒住马,相距三五步的样子,上上下下、一览无余地把对方打量了。都是军人作风,都喜欢直来直去,一点也不浪漫。
你就是三团的刘勇?她开口问道。
我是三团长刘勇,今年三十二,参军十五年了。他的回答更是简单、直白。
接着,两个人就从马背上跳下来,顺着山坡走一走。两匹马忠实地随在后面。
不知为什么,她一见到男人,就会把他和李志、刘克豪去比较。见这些男人之前,她已经在心里发过誓,要找就找比李志和刘克豪更加完美的男人,否则就不找。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拿这两个男人作为标尺,也许是一种潜意识。
她上上下下地把这个叫刘勇的男人看了。从外表上看,眼前的男人要比李志和刘克豪矮了一些,她在心里就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方仍满腔热情地说:那啥,你们谢政委把你的情况都说了,你做过地下工作,不简单!听说做地下工作比战场上还危险,是吧?
她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不就是工作嘛。
刘勇又说:你做地下工作是和刘克豪搭档吧?刘克豪我熟悉,侦察连长出身,挺优秀的。你们俩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就没处出点儿感情来?
她听不下去了,盯着对方严肃地说:刘勇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刘克豪是革命同志,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刘勇尴尬地解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是听人家说的,好多做地下工作的同志都是以夫妻的名义在一起,后来就都结婚了。
她马上把脸拉了下来,牵过马,正色道:刘勇同志,咱们没有共同语言,你去找别人吧。
说完,飞身上马,一溜烟消失在山包的另一面。
留下一脸茫然的刘勇呆在那里。
首战失利,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