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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呵呵笑道:“缪大人真懂揣摩别人心意,事实正是如此,不知缪大人是否另有高见?”
他语带嘲讽,暗指缪毒擅于逢迎朱姬,颇为阴损抵死。
缪毒就算不高兴,亦不会表露出来,淡淡道:“好事成双,主菜上席前,也该有些可口小点。不若先由下官家将与仲父手下高人,来一场点缀助兴,趁趁热闹,仲父意下如何?”
众宾客那想得到会横里杀了个缪毒出来,公然向吕不韦挑战。秦人好武,宴会比武乃家常便饭,好事者更纷纷喝彩叫好。
小盘见缪毒说话前,没有先向自己请示,知他恃着朱姬,并不把自己放在眼内,比吕不韦更嚣张狂妄,心中暗怒。
这边的乌应元向项少龙低声道:“缪毒是不甘寂寞了。”
项少龙含笑点头。
他当然明白乌应元意之所指。
自周室式微,诸侯称霸,各国权贵均盛行养士之风。这不单是搜罗人材,以为己用,更是身分地位的象征。
权贵间家将卿士的比武,更代表着门客实力的较量。
缪毒得太后朱姬支持,势力日增,自是希望趁此机会,扬威立万,一显威风,假若他派出的门客高手能胜过吕不韦的人,不但那胜出的手下声价百倍,还可突显出他缪毒现时的权势地位,一举两得。
在某一程度上,项管之战中缪毒可能仍是看好管中邪,所以若能先胜上一场,那就算管中邪真的击败项少龙这西秦第一剑手,管中邪仍未可算无敌,因为缪毒仍拥有一位胜利者,不让吕不韦专美。
项少龙目光扫过缪毒手下门客,见那令齐脸有得色,立知此计必是出于此君脑袋,遂对此人留上了心。
吕不韦呵呵再笑,显是看穿了缪毒心意,别转身来,同小盘恭敬道:“比武助兴,既可增添热闹,更可显扬我大秦武风,请储君示准。”
缪毒和朱姬同时脸色微变,知道吕不韦故示尊重小盘意见的姿态,自是用心不良,其图加深朱姬缪毒方面和小盘的分歧。就好像只有他才尊重小盘的样子。
整个大堂肃静无声,千百道目光全集中到这未来秦始皇的身上去。
小盘也是了得,像丝毫不明白吕不韦的暗示般,含笑对缪毒道:“缪卿家会派出那位剑手来让我们一开眼界呢?”
韩竭由缪毒旁霍地立起,大步走到堂心,下跪道:“内史府客卿韩竭,请太后储君赐准献技。”
这番话既自负又倨傲,特别强调要得到朱姬的允准,摆明针对吕不韦刚才没有把朱姬这太后放在心上。
近月来韩竭在咸阳声名大噪,直迫项少龙和管中邪这两大顶尖剑手,各人见缪毒派的人竟然是他,登时兴奋起哄。
吕不韦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小盘笑向朱姬道:“一切由太后作主。”
这么一说,众人更是兴奋,此一道主菜前的美点,已是势在必上。难道朱姬会和深得她恩宠的缪毒抬杠吗?
果然朱姬轻柔地道:“韩竭乃有稷下剑圣之称的忘忧先生曹秋道的得意门生,剑法超群,不过仲父手下亦能人无数,必可派出人选,好迫得韩先生抖出绝艺,让我等见识一二。”
滕翼见朱姬摆明捧缪毒压吕不韦,虽对后者绝无好感,仍忍不住低声对顶少龙等道:“真想去把韩竭的龟卵子捏了他娘的出来。”
项少龙听得好笑。回答道:“二哥总有机会的,何不现在借吕不韦的人,看看这龟卵子有何本领。”
荆俊肯定地道:“吕贼必会派许商出来,除他和管中邪外,怕没有人是这龟卵子的对手了。”
事官上除他们外,堂内人人都在猜测吕不韦会派何人出来应战。
此等胜败砧乎到吕不韦的面子和荣誉,吕不韦自不敢轻忽对待。
吕不韦的目光果然落到许商身上,岂知就在此时,与许商有师门之辱的连蛟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恭身道:“请仲父允许连蛟出战。”
连蛟亦是当今咸阳炙手可热的剑手,曾多次在宴会场合显露身手,众人见他自动请缨,登时鼓掌喝彩。
吕不韦显然对他颇有信心,呵呵笑道:“好,但记着点到即止。”
只有管中邪和许商同时皱起眉头,显然并不看好连姣。
鼓声轰然响起。
众人均知好戏立即开场了。
两人隔了丈许,并排面向主席位的小盘,吕不韦和朱姬,先致以武士敬礼,随即转身面向对手,四目交投。
韩竭平时虽予人倨傲无礼的印象,但这时却像变了另外一个人般,非常沉着,全神贯注打量对手,没有半点轻敌或疏忽大意。
他右手握在剑柄处,稳定而轻松,两脚微分,不动如山,虽没有摆出架势,但却比任何姿态更有震慑人心的高手风范。
连项少龙和滕翼等也暗暗为他喝彩。
他的眼神变得剑般锐利,但却没有透露出分毫心中的情绪,使人更觉得他深不可测,难以猜度。
大堂内鸦雀无声,人人屏息静气。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感觉,这非是各人今晚特别有耐性,而是没有什么特别大动作的韩竭,已足以生出强凝的气势,镇慑全场。
最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是他竟清楚传达出一种信息,就是除非他不出手,否则必是石破天惊的攻势。
滕翼在乌应元后侧过来,奇道:“这小子与善柔同出一门,为何却完全不同剑路呢?”
项少龙刚和纪嫣然交换了个心生惊异的眼神,闻言道:“只从曹秋道能调教出两个不同的徒弟出来,便可知曹秋道确已达大宗师级的境界了。”
滕翼点头同意。
要知若是一般下乘剑匠,只知照版煮碗地把自身技艺授与徒儿,很容易培造出另一个自己来。
只有博通剑术的宗师级人物,才能因材施教,令徒儿发挥出本身的优点和特长。
善柔以快为主,剑走飘灵。
韩竭则以稳为重,剑求势求狠。
只从两者的分别,便可推测出曹秋道的成就。
另一边的连蛟虽一向狂妄嚣张,但际此生荣死辱的关键时刻,亦变得气度沉凝,严阵以待。
表面上一点看不出他落在下风,还拔出长剑,横在胸前,威势十足,可是众人总有他给剑尚未出鞘的韩竭比了下去的感觉。
两人对峙了半盏热茶的工夫,韩竭忽地微微俯前,像只寻到猎物弱点的斑豹般,双目厉芒剧盛,凝注对手。
事实上两人的距离没有丝毫改变,但众人却猛地感到韩竭已主动出击了,其中情势,确是难以言喻。
果然身在局内的连蛟在对方惊人的气势压迫下,不得不立即发难,爆出震撼全场的一声咆吼,手中剑化作长虹,在暗含奥理的步法配合下,越过了近丈的距离。
长剑变化了几次,最后才斜挑韩竭握住剑柄的手。
明眼者都知他剑势的每一个变化,不但可迷惑敌人,还藉之加速增劲,使攻至敌人时气势力道均能臻达最巅峰的一刻。
而他直取对方握剑的手,更是最厉害处,务今韩竭不能全面发挥剑招。
纵使伤不到人,但高手交战,只要一旦失势,必绝难平反败局,所以无论在剑术上或战略上,连蛟无疑已可跻身第一流剑客的行列。
这时连项少龙等都觉得韩竭有点过于托大,暗叫可惜。
“锵!”
韩竭右脚移前,身子奇异扭侧,寒光闪闪的剑滑了一截出来,在灯光照耀下爆起一团耀人眼目的异芒时,一分不误的就只凭那露出了半截鞘的剑刃硬挡了连蛟迅若闪电,厉若雷霆的一剑。
连蛟想不到对方胆大至此,已来不及变招。
韩竭竟再踏前一步,右肩一耸,往连蛟胸口撞去,右手同时用力把剑推回鞘内,神乎其技地夹着了连蛟的少许刃锋。
全场各人无不动容,如此剑法,确是世所罕见。
这样当然锁不死连蛟的长剑,但已足使他剑势顿挫,若被对方肩头撞上胸口,更要当场出丑,骇然下连蛟抽剑猛退。
惊天动地的攻击,立时冰消瓦解,还惨失主动之势。
“锵!”
韩竭那把光华流动得有若幻象的宝刀,终于出鞘。
只要不是瞎子,就该知那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刃。
项少龙自问下亦知韩竭的剑更胜李牧赠给他的血浪。
滕翼叹道:“连蛟完了!”
“停手!”
众人齐感愕然。
韩竭的宝剑本要乘势追击,闻言只好倏然立定,剑回鞘内。
连蛟仍被韩竭气势所慑,虽未露出败象,但只要看他连退七步,便知他形势不妙之极。
众人定过神来,循声望去,发话者原来是管中邪。
管中邪哈哈一笑,道:“敢问韩兄,这把宝剑出自何人之手,叫什么名字。”
若换了别个人说这番话,必会惹得全场起哄,怪管中邪取巧为己方的连蛟解困,可是管中邪自有一股理所当然的风度,教人不敢妄定他在施展诡计。
韩竭刚好面对管中邪的一方,微微一笑,剑再离鞘,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竟甩手掷出,旋风般向管中邪旋去,但由于运劲巧妙,长剑到达管中邪身前三尺许时,刚好是剑柄的一方向着管中邪。
众人目瞪口呆时,管中邪轻轻松松,漫不经意的探出巨手,指曲成虎爪,拇指在下,准确无误地舍剑柄而捏着刃身。
时间似若停顿了下来。
本是狂旋的宝剑余势全消,乖乖的给锁在管中邪的五指关内。
管中邪横剑眼前,啧啧称善。
韩竭见管中邪露了这一手,亦像其他人般为之动容,再微笑道:“剑名破军,乃敝师珍藏十大名剑之一,出自欧冶子之手。”
全场立时起哄。
欧冶子乃铸剑大师,古今除干将莫邪夫妇外无人能及,只此一剑,便随时可换来足够普通人一世用之不尽的钱财。
最尴尬的是连蛟,呆立堂心,进退不得。
管中邪又欣赏了半晌后,将剑抛还韩竭,笑道:“剑好人更好,这一仗是敞师弟输了,异日若有机会,必向韩兄请教高明。”
众人掌声轰起,却非为了韩竭的绝世剑术,而是对管中邪的风度心折。
缪毒等自然不大是味道。
项少龙等却是心中佩服,管中邪来了这漂亮的一手,既技惊四座,救回了连蛟,更压下了韩竭的锋头。一举三得,真亏他有这种应变能力。
众人望望管中邪,又瞧瞧项少龙,显都感到管中邪的锋芒,突然间把项少龙全盖过了。
吕不韦显然对这得力手下应变避辱的手段非常欣赏,举杯道:“来!让我们为这场别开生面的比试喝一杯!”
众人欢呼声中,举杯回敬。
连蛟一言不发,返席去了。
韩竭则接过仆人递上的美酒,饮胜后才施施然回席,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吕不韦再要说话时,缪毒后席的国兴忽然站了起来,先向小盘等施礼,大声道:“刚才一战,虽是精彩,却未能尽兴,小人斗胆,想请一位高人下场陪小人玩上一场,以竟余兴,请太后、储君和仲父赐准。”
此语一出,顿时全场肃然,暗猜他想挑战何人。
连缪毒都皱起了眉头。显是此事并未先得他同意。
只有邱日升等渭南武士行馆诸人,人人脸有得色,不用说是早有预谋,想借此机会,重振行馆在咸阳的声威。
项少龙脑际灵光一现,已知道国兴要挑战的人了。
第十八卷 第十章 以德服怨
在缪党之中,以邱日升为首渭南武士行馆中人,实与缪毒门下其他客卿有显而易见的分别。
因为他们并不须倚赖缪毒而存在,而是秦国本土的一股势力。
邱日升等现在须要依附缪毒,皆因开罪了吕不韦,故一旦阳泉君失势,他们只好偃旗息鼓,躲了起来。可是本身仍是一股不可轻侮的势力。与秦国军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利害关系下,他们借助缪毒的荫庇重开道场,而缪毒亦因他们而实力倍增。
但这只是一种利益的结合,不存在谁是主子的问题。
故现在国兴出场欲藉比武重新树立行馆的威望,虽是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