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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归
'楼主' 作者:哈哈魔女 发表时间:2006…02…17 17:29:20 点击:次 发帖得万元! 活动官方论坛
第十章
'……你怀疑堡内有内贼?'
'是的。'
垂手静立堂下,白冽予以着隐带分忧心的恭谨语气回应堂上陆任倚的询问。
自那日之后又已是七口过去。今日他得关阳通知山庄接受邀请的信史已经抵达,遂趁消息被公开出来之前先一步以有要事上禀为由求见堡主。
这是他第二度来到做天堡内厅、也是第二度与陆任倚直接会面。
厅内仅只二人。堂上的'主子'神色倨傲如平时,眸间却因他所言而隐带上分深沉。
'你因何有此猜测?'
'属下先前负责维护地方安宁时,曾数度与青衣众交手。但奇怪的是,纵使我方远早于擎云山庄接获消息,每趟赶去之时,那青衣罪却都能先一步离开。若仅一、两次便罢。可连着好几次都是如此景况,属下实在无法不何所怀疑……
再者,先前属下因人手不足而无法在救火之余追击青衣众,故曾数度向上头请求加派人手。但纵使确实加派了人手,每趟青衣众的行动规模却好像配合着我方的人数一般,即使派再多人手,都没能收得奇兵之效。若非堡内有人通风报信,那青衣众如何能神通广大至此?'
将自己的'怀疑'条理道了出,神情语气虽仍脱不开惯常的淡漠,却能让人轻易感受到他对此事的担忧。
但见陆任倚闻言略一沉吟,'这么说来,你有此疑惑当有一些时日了,为何却到今日才说?'
'属下本不愿随便怀疑同伴,加上先前忙碌,派遣人手之事尚未想明白,故隐忍不言。可昨日听闻擎云山庄已想到克制青衣众之法,若青衣众当真为其所擒,属下担心擎云山庄会以此为由,诬陷我方与青衣众有所勾结,所以才下定决心将此事禀报堡主。'
'那么,此事你可曾告知他人?'
'属下担心打草惊蛇,故末敢多言便直接前来禀报了。'
神色无改,淡漠语音流泻间已是诱敌之计怖下……澄明无波的眸子直对上眼前的陆任倚。
后者先是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之后,神情转肃,语气已是难得的客气了些:'你做得很好。此事本座会立刻查明并肃清内贼,但在尘埃落定之前,希望你不要将此事泄露予任何人知晓。'
'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顿了顿,语气一改:'现在的工作还满意吗?'
'此为属下份内之职。'
如此回答,摆明就是说了他虽不满意,却因职责所属而不便多言。
陆任倚因而哈哈一笑,当下已是一个招手示意他上前。
'这工作对你而言确实是大材小用……眼下有个任务,不知李兄弟是否愿意接受?此事事关重大,本座不会勉强——可众武师之中,却只有你有资格接下。'
这番话语带神秘,而明显透露出对'李列'此人的重视。可白冽予清楚,这陆任倚越是重用李列,其欲将李列此人除之后快的决心便越是强烈。
而这正是白冽予设下的局——之所以会在信史到达后才前来求见也是因为如此。他甚至可以猜到陆任倚所说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可当下自仍故作不知:'若是属下能力所及,属下必然全力以赴,以报堡主知遇之恩。却不知您所说的任务究竟是……?'
'我要你挑战白飒予。'
'白……飒予?'
'他是擎云山庄庄主白毅杰的长子,数日后将前来与我方共商除寇大计。不过擎云山庄气焰嚣张、更数度辱我傲天堡……你是傲天堡年轻子弟中最杰出的人才,若由你前往挑战杀杀那白飒予的气焰,定能让我傲天堡大振声威。'
言及至此,陆任倚面上已是几分信赖重视之情流泻,竟也装得似模似样。听他对己'信赖'若此,白冽予当下已是'感动至极'的一个下跪,话音隐起了几分颤抖:'属下定当尽力而为!'
这模样怎么瞧,都像是个因得到主子重用而感激不已的下人。陆任倚似乎很满意他如此反应,一个动作示意他起身。
'这个重任便交给你了了——只是白飒予身手不弱,须得小心应付。这几日你就留在堡中好好备战,知道吗?'
'是。'
'好了,先下去吧……抓紧时日好好加油。'
'谢堡主厚爱。属下告退。'
见他已由出言要自己退下,白冽予当下一个行礼,转身步出了内厅。
单由陆任倚仅是如此草草应付便将他赶同去歇息这点,就可知道陆任倚其实并非真的想让他同白飒予一较高下——一如柳方宇的剑,兄长的掌法在江湖上也算是颇有名气。可陆任倚却未提醒显然不知此事的李列,义哪里瞧得出分毫希望他能为傲天堡争光的心思?
之所以台要他挑战白飒予,虽也有挫挫其锐气的意思,可最大的目的,怕还是在'借刀杀人'四字上。
而想杀的,自然正是这个已经察觉些什么的'李列'了。
李列不过是个默默无名、剑法稍佳的小子。一旦挑战白飒予,便是不死也难免受伤。且他曾数度与擎云山庄的弟子发生冲突,不论比试胜败,他若在路上突然遭袭,众人自然会将矛头指向与其仇隙最深的擎云山庄。
可陆任倚如此计划却正好遂了他所愿——正确说来,他先前会有那一番说辞,正是为了引导这陆任倚作出如此决定。
李列'傲天堡次席武师'的身分既无大用、甚至成为累赘,便也是时候将之舍弃了。毕竟,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让李列因帮助傲天堡而成名,而是因扳倒傲天堡而成名。在此之前,自要先让李列有反叛傲天堡的理由。
这个局,打自数日前同东方煜相谈之时便已逐步设下。
带上房门的那一刻,淡冷笑意扬起。如今这陆任倚已入了他的局而不自觉,傲天堡的覆灭自也指日可待。
却在此时,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听得是东方煜来此,白冽予略一惊讶问,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也对……以其身分人面,今日往见陆任倚一事又岂瞒得过他?心下暗叹间已是淡淡一字脱口:'请。'
话,自然是对外头的东方煜说的。
得他此言,后者立时推门而入。俊朗面容之上,带着难得的沉肃凝重。
但见他双唇微启似想斥责什么,却终只是一声低叹。
本欲脱口的是责难,真正出口的却是邀请:
'李兄,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嗯。'
他已将对方的来意猜了个八九成,自然知道接下来可能有的质问。可就此避过自非他的作风,更别提东方煜是出于关心而来……因此,他还是选择接下来这个怕会令自己为难万分的邀猜。
相偕离开傲天堡之时,已是残阳没去、华灯初上了。
望着城内仍热闹不已的街巷,一直未再开口的东方煜这才若有所思的启了唇:'我还欠你一顿。有想去什么地方吗?'
'无所谓。'
对这些吃喝玩乐之事他本不在行,故有此言。
知他并非刻意推辞,东方煜微微苦笑之后领着他来到了城西的上青阁。
这上青阁是九江极有名的一间酒楼,川菜十分道地,独家酿造的'沉碧'更是远近驰名的好酒,不事先预定根本一位难求。
可两人方入楼,那掌柜立时迎上了前,也不多问便将他们带住三楼景观最好的包厢。
白洲予心下因而略感讶异,却随即明白了过来。
这上青阁该是碧风楼旗下物业。故东方煜虽是临时起意来此,却还是能获得人人称羡的好位置。
上青阁地势本就偏高,这包厢位于三楼东侧,向东敞开的小台将整个九江城的尽收眼底。
点了一连十几道菜和两坛沉碧后,东方煜才在李列对面坐下……但见少年一双幽眸似有些怔然地望向那虽深埋夜色之中,却仍旧辉煌的街道。与其说是惊奇,更多的,反倒是某种莫名的……
先前曾几度感受到的出尘再度流泻,却又隐添了分哀伤。
这样的侧影瞧得东方煜同样有些怔然。待到眼前的身影微动,他才有些尴尬的拉回了视线。
'尝过川菜吗?'
'没有。'
听他询问,白冽予颇为认真的一番回想后摇了摇头。
父亲不擅长吃辣,故苏州虽也有川菜馆子,他们却末曾去过……离家的八年。他吃的是东北野味、喝的是烧刀子一类的烈酒。仔细想来,直至今时,他竟从末尝过一次川菜。
见他未曾试过,东方煜显然颇为高兴:'上青阁的川菜十分道地,便是与蜀地最好'柳兄去过蜀地?'
'嗯。那是个好地方,李兄何机会定要走一遭——由蜀道入川、再乘船离川。如此来,天下间最有名的两处景致都能得以一窥了。'
或许是谈及故乡之故,他的神情之间满是雀跃——却在想起什么之时,雀跃之色敛起,俊朗面容之上已是一派肃然。
'你去见陆任倚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对陆任倚也不再使用敬称,而是直呼其名……东方煜这一句,已明显的透露出他刻下的心态。
白冽予自不会忽略这一点。眸光略抬对上眼前有些严厉却又带着忧心的眼眸,双唇轻启本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再度抿了下,改而替彼此各倒了杯清茶。
可,才要将茶递给东方煜,却见他摇了摇头,不肯接过。
只听他又道:'你不肯说,我也无法相逼;只是陆任倚的背景并不如表面上的单纯。你若将那日所见告诉他,就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便有杀身之祸,也不会在这一时半刻。'
淡淡语音拐了个弯同意了他的猜想,白冽予径自提杯啜了口清茶。神态之间仍是一如往常的澹然无波。
可东方煜却没法像他这般平静。见他已承认,脑中无数思绪闪过正想说些什么,脚步声却在此时响起。
来的是上青阁的伙计。这伙计也不觉得气氛有何不对,将那两坛沉碧和一些开胃下酒的小菜略作布置后,收了赏钱立即恭敬地离开了厢房。
只是被他那一打岔,东方煜本欲脱口的话又被压回了胸口,不禁有些气闷的径自倒起酒来。
这沉碧不愧是驰名天下的好酒,封口方开,一股醉人的香气立时散出。东方煜颇为熟练的拿起酒坛一倒,碧色的酒水随之流出,而在他的动作下斟满了两个瓷杯。
见他斟了两杯酒,白冽予不由得一怔。便也在这一怔时,东方煜将酒推到了他面前。
'你既说去哪都无所谓,今日就陪我喝酒吧。'
像是带着笑意脱口的爽朗话语,神情之间却带着某种强硬。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某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魄力直直凝向自己,彷佛想看穿什么、又想震慑住什么一般。
白冽予因而微微一惊,却旋即明白他这难得的强硬究竟代表了什么。
只是……
望着眼前色泽极其美丽的沉碧,心底已是一阵犹豫……足过了好一阵,他才下定决心般的递出了手。
可指尖才刚触上杯绿,便给东方煜温暖的掌轻按了下去。
双眸因而何些不解的望向对方。入眼的,是俊朗面容之上无奈中带着分歉疚的复杂神色。
'罢了。'他一声叹息,'不想喝就别喝吧。是我不该勉强你。'
这话指的虽然是酒,却也包含了很多意思在里头。
李列与他无亲无故,该怎么做他本就管不着。只是要他就这么放着这少年不管、甚至让李列遭到杀身之祸,他怎么也没法办到。
只是他虽放不下这个少年,却也没法硬逼其照自己的意思行事——即使是出自好意。
所以才有了他刻下复杂的神色。
不晓得自己自己一番举动已引起他心里这么多的心思,白冽予瞧着眼前那无比复杂的神情,随之浮现于心的,是时常会露出同样神情的、父亲那已少了笑容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