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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抹着泪跪在脚边,心里微涩,“那次是谁让你在粥里放东西的?”拘缘房里的人应该不会危害主子,定是有人指使或利诱或要胁。
她迟疑了下,终于咬了咬牙,附在耳边念出了一个名字。
我冷笑,果然是她。“我不必你万死不辞地报答我什么,只要你日后把那人吩咐你做的事都告诉我就行,还有……”我盯住她,“不要再做那种会危害到我重视的人的事,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
“映画一定铭记姑娘今日的话。”
第 20 章
其实宣霁是个很博学内蕴的人,半个月下来,我和他在闲暇时也天南地北地聊,他的见解很是有趣,因为跑过的地方多,对于各方人情知道得很全面。我听着他讲西南边远之地的一些蛮族的风俗,呵!那可真是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舌灿莲花、天花乱坠了。比之虞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个和谌鹊完全两种类型的人,谌鹊阴沉,总带着一丝阴谋的气息;而他却是爽朗又清新,是那种真正可以做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因为我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阴影,他像是活在盛世般充满了昂扬与积极。纵然他对我也有着心结,但总不似谌鹊来得那么深刻。
说到这个,我也有疑惑,为什么他们,六爷身边的人总是对我怀着深刻得有些怪异的防忌?本来我以为只是谌鹊才有,对于六爷重用我不以为然,或对于我能够有如此心智让他防备,而一开始宣霁并没有对我怎样。可现在,连宣霁都对我有着这种若隐若现的防备了,为什么呢?
这几日,我也拐着弯地想套话,宣霁并非是口守得很紧的人,但于这事上却咬得极紧,纵使对于我还是那副君子坦荡荡的磊落襟怀。
一定有什么缘由在里面吧?而这事似乎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平澜姑娘想什么哪?”一回神,宣霁正笑着好亮眼地看着我,表情像是抓到我的把柄。
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手拿过一封密函,“我在想明日就会有人将封州来的云罗送来了,不知可不可以在六爷不知道的状况下拿来先尝尝呢?”
宣霁的茶品在这半个月里有明显地提高,有时候讲茶经,我对他提起过这封州云罗的极品滋味,当时他就很是嘴谗。果然,他眼睛一亮,“是么?明日就到?那平澜姑娘啊……”
我边笑边看密函,
“商州晴川一带周湖集结军队,邀郑先远准备攻我岐化……”
我一惊,周湖居然集结军队攻打泸州岐化?他知道了什么?那么快的动作?
“怎么了?”宣霁见我神色大变,忙走到身边,我将信递给他。
周湖的消息有那么灵通么?就算他知道了六爷将被封为晋岑王,依他的眼界也不可能想到六爷的要出兵东南的计划呀?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计量呢?我越想越是不放心,就拿出虞靖给我画的地图细看起来。这几日与她探讨,也将许多不足给补上了,可以说这幅地图就是日后图谋大事的详表,该先取哪里,先图哪州都已有很详备地注解。
宣霁冷静地看完信,又交回给我,细想了想之后,就宽慰地一笑,“不要紧,泸州有儒辉在呢,出不了事。周湖在他手里什么花样也耍不出的。”
我听得一愣,不觉放下手中的地图,“儒辉?是谁?”又是一个谋士么?没听人提过但似乎有些耳熟呢。
“啊,他姓刑,是泸州平康人氏,跟着六爷也有五年了。”
“刑儒辉?怎么没听谁提起过呢?为什么会在南边?”我努力思索着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他与王上有段仇怨在,这事王上知道,我们这几个六爷身边的人也清楚,所以他不便留在凌州,也不便大肆宣扬……咦?这地图……”
“等等,他与王上有段仇怨,六爷为什么还会冒险用他?天下有才之士并不少,留个王上防备的人在身边不是自找忌恨么?”除非那个刑儒辉有着什么可以让六爷不惜被王上猜忌也要〃奇〃书〃网…Q'i's'u'u'。'C'o'm〃把他留在身边的特质。
宣霁朝我抱歉地一笑,“这是他的私事,我虽为他朋友,但这种事由他自己来说比较好。哎,对了,这图是你画的?”
我有些失望地收起地图,随口答道,“不是我画的。”
但宣霁似乎很有兴趣,“这幅图可是用兵之要啊!全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幅了,鲜于将军见了也一定会震惊的。平澜姑娘,到底是谁画的?”
我看他一眼,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虽说这幅地图是我布局已久以期让他来牵出虞靖的,但如果能够再换出点消息的话……“这是她的东西,我虽为她朋友,但这种事由她自己来说比较好,我不能妄泄朋友的秘密。”
宣霁从地图上挪开眼光,看住我,“姑娘的意思是……?”
我笑笑,“先生这么聪明一定不用我明说的。”
他别开头考虑,几次转过头看我,我就这么要笑不笑,懒懒地任他看,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不如姑娘……”
“先生这话怎么说的?”我为他倒上一杯茶,“想平澜也不是那种随处乱讲话的人,先生大可放心。”
“不是信不过姑娘,只是,这事多少也是儒辉的人生一大痛处。若非此事,他必定不会混迹乱世之中,早作他的逍遥神仙去了。”
“哦?”
“他是一个真君子。所谓圣人修心以养德,他确是做到了澄明如镜,明镜如水,他将什么都看得很清,能看清自己的本心,自己的用心,也能看清时势的明晦,懂得行止进退。”宣霁望着窗外的脸有着一抹神思,“可惜,如果没有那事就好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在宣霁口中,那个刑儒辉似乎有着极好的心境修养,但这样一个人却是有着一段深仇的。
“儒辉的父亲是三十年前王上手下的光禄议郎,刑钧。他的母亲是当时艳冠北地的天下第一美女江怀沁。本来刑伯父是极受王上重用的,但有一天,王上驾临刑府……刑夫人出来见礼……祸事就这么来了。”宣霁长叹一声。
我心中有些明了了,君夺臣妻。
“王上身边的人见机就定下了毒计,栽赃嫁祸,抄了刑府,将刑府十五岁以上男丁都处以极刑,而女子或发配军中,或充为官妓,刑夫人不愿受辱,在处置刑伯父的旨意一下,就自尽了。当时儒辉才十岁,被一个家丁偷偷带走,逃到了泸州……”
我沉默,王上如此狡诈小人,这江山要是跟了他的姓,只怕天下苍生都难于幸免。刑儒辉,刑钧,刑钧……此人身后,果真是再无人可依恃了。
我叹口气,将地图一扬,“此图是我同门师姐虞靖所画。宣先生也见过的。”
第 21 章
月底,六爷回来了,也带来了一连串的变动。先是封为晋岑王的的恩旨,再是统领西南各州的兵符也交给了六爷。
这事不简单,就算王上心存畏惧,为刺客一事讨好六爷,也不可能将西南各州的兵符都交给六爷。那可是自毁长城的事,西南尽是六爷的势力,但并非所有的州县都是六爷的人,王上会甘心那么做?兵权对于王者意味着什么是清清楚楚的,王上会这么做?或者是什么理由让王上不得不这么做?
六爷的脸色依旧平静,初下马车的时候几乎不沾风尘。从他脸上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隐隐觉得他似乎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刺客事件算不算是个契机,但六爷却是想借题发挥。要动手了。我看看虞靖的地图,正好是时候。
两天后,我和宣霁在书房禀报一月来的大小事宜。
“……商州的事情就是这样,周湖是不足为道,但他的这番动作却颇费猜疑了。”宣霁将泸州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六爷皎洁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着,“是冯定山,他定是也探到了上边要封我为晋岑王,我若定下东南对他的威胁可是更大了,东南既不是他的部下,那挑拨一下,坐山观虎斗便是他的如意算盘。如果能有机会捞点渔翁之利那是更好了。”
不错,依豫王的心性,这是极可能的事。
“不必理会他,泸州有儒辉在,自是不用担心。事情已解决了吧?”
“是,儒辉已稳住了周湖,只等六爷回凌州,他就动手除了。”
“嗯,该是时候了。”六爷目光淡淡,忽然一抬眼,这片星光便洒在我身上,“怎么样?”
“回六爷的话,一切安好。”我将令牌奉上,“各地军务除了泸州一件其余都算平静。”
六爷看我一眼,隐约中我似乎见他叹了口气,“令牌你还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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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宣霁射过来一道颇含深意的目光,我不解,明明没什么错啊。
“府中也没出什么事吧?”六爷又问,不过这句话却问得有些特别的意思了。
我眉目不动,“是有一件……帐房核的府中开支似乎有一笔预支军备的费用,共有十二万两,但我核对年里的军费时,又看到了同样的一笔记录。”也就是说一笔款子分拿了两次,一共是二十四万两。
六爷看住我,“查下去不就行了,这种事情还用回于我?”
“是小事,但毕竟牵涉到府中的事务。六爷,我只是您的随侍丫鬟,身份上不能僭越。”在这府中六爷以下除了枕霞与沈万祥还有金儒,没人有这个资格插手这件事,六爷交给我的令牌是可以一用,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那你查到些什么?”六爷轻轻端起茶呷了口,并不在意。
“这笔钱记录在凌州卫左军道的军费用度上,记帐的是个叫何健的小将,听说,他有个妹妹在府里……”
六爷抬起头盯住我,神情似笑非笑,看得我一惊。“说下去。”
我吸一口气,“是,那个丫鬟叫墨荷,是掌管内务的一个侍女。”
六爷眼光诡异,“今日午后,叫金儒到书房来,对了,那个负责审核帐务的……虞……”
“虞靖。”我轻轻提醒,一旁的宣霁惊讶地看我一眼,我只作不见。
“嗯,也一起叫来。”他起身,将外袍抓在手中。我知道他这是要去凌波阁,刚才映画已来禀报说拘缘身子不舒适,正请了大夫在看。
定是相思已深,想要好好和六爷说说话吧,我没跟上,只将六爷送出园子。
宣霁一见六爷走了,就抓着我问,“虞靖姑娘在帐房做事?”
“是,她没提起过?”我笑问。我知道这几日宣霁与虞靖极为投缘。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事牵出来?如果那金儒和墨荷串供,虞姑娘可会……”
“如果金儒不和墨荷串供呢?”如果是和虞靖串供呢?
宣霁一怔,随即了悟地看着我,“那墨荷做了什么?”
我心下也有些犹豫,只因为几句话就把一个人赶出去,是不是太不厚道?但“一个人要在这府中立足,是不能说得太多的。”
宣霁打量我半天,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得很是怪异。
我奇怪,“你笑什么?”
“姑娘聪慧实在少有人匹敌,我现在才知道,虞姑娘也是你故意引见给我的吧?”
我朝他看看,“虞靖的天赋想必宣先生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那让六爷失去如此一个助手,岂不可惜?”
他点头,“是啊,你如此安排在下极为佩服。只是,姑娘这样的心智居然也会会错意,真是……呵呵……真是……”
我皱眉,“请先生明示。”
“呵呵呵呵……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呵呵呵呵……”他笑着扬长而去,留我在原地费解。什么意思?我会错意?什么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