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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下野,李宗仁出面和我们进行和谈,背后还是蒋介石谈了算。”接过周恩来的话,毛泽东用浓重湖南口音说道:“当然喽!不管是蒋介石,还是李宗仁,我们都是要谈的。和平的旗帜不能放下,我们不能给国民党以任何口实。再说,我们也需要这段时间,我们的部队刚打完大仗,休整一段再渡江对我们更有利。”
朱德抬头望望毛泽东,微笑着说:“主席,小平多次来电催问,说我们啥子时候让他渡过江去,部队都着急喽!”任弼时因为重病在身,半躺半靠在沙发上,但精神很好,说:“我们一定要警惕,不能让蒋介石利用谈判拖延时间,我们渡江的时间最晚不能超过4月底。4月底以后,江水暴涨,江面将大大的增宽,会给我们过江的部队增加伤亡。如果躲开洪水,就是秋后了,蒋介石就有了喘息的时间。”“这就是敌人谈判的目的。”朱德接过任弼时的话说道:“蒋介石正抓紧编练新的兵团,他的目标是三个月内再武装二百万军队。那样一来,将增加我们解放全中国的困难,战争不知要延长多久了。”挨着任弼时坐的刘少奇,又从另一方面提出了问题:“现在蒋63介石正加紧做美国人的工作,希望美国人直接派兵干涉。现在许多人也担心,如果我们渡江,美国就会派兵,如果美国出兵,就要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劝我们不要打过长江去,以长江为界,搞个南北朝。”毛泽东听到这里把烟蒂往地上一掷,愤愤地说道:“中国不会再有南北朝,你美国就出兵好了。美国不就是仗着它有原子弹嘛,我们偏不怕!美国人出钱出枪,蒋介石出人,杀害了我们多少同胞!这笔帐迟早是要算的!”周恩来接着说:“我们过江,不能排除美国干涉的可能性,但综合起来看,美国统治者内部,现在对在中国的问题上争吵不已,自己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干涉也难。1月26日,美国已正式停止训练国民党的军队,并召回巴大维将军,次日宣布撤回美国军事顾问团。从这种迹象看,美国已经开始从中国‘脱身’。但是,《1948年援华法》于1949年4月才到期,并且艾奇逊向美国国会提出延长这项拨款的使用期限,国会已经通过了。另外,当我渡江部队向长江沿岸集结时,美国原来暂停的船只又开始为蒋军运军火。这些情况表明,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朱德从容不迫地说:“基本的估计,美国出兵直接干涉我们过江的可能性小,不是它不想,而是它不敢。但是,在我们作战准备过程中,必须做好应付万一的准备,做到有备无患。我们现在渡江部队的兵力部署,就是考虑了这个因素制定的。二野、三野一齐渡江。二野紧靠三野渡江。渡江后,二野沿浙赣路摆开,防备美军从杭州湾登陆,保障三野的侧翼安全,二野全力进攻宁沪。与此同时,在平津休整的四野迅速南下,进逼武汉,钳制白崇禧集团。总之,我们准备拿出二百万以上的兵力过江,这样,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都保证我军处于优势的地位。”毛泽东最后总结似地说道:“不管是蒋介石也好,还是美国人也好,谁都阻挡不了我们统一中国。我看这几个问题是不是可以这样定下来。和南京的谈判,结束的时间最晚不能拖过4月下旬,至于打嘴皮子仗”,说到这里,毛泽东笑着看了看周恩来,继续道,“还是恩来担当,再加上中央其他几位同志。渡江作战部署不变,具体工作,朱老总再督促一下。少奇同志抓紧筹备政治协商会议。弼时同志嘛!”毛泽东谈到这里停下来,深情地望着任弼时缓慢地说道:“以逸待劳,静心养病,如有大事,我们会向粥时同志请教的。”会议在轻松愉快的笑声中结束。
南京,国民党总统府。
经过一番明争暗斗,蒋介石“引退”而去,李宗仁“统”而“代”之。
当李宗仁第一次走进总统办公室时,心里真有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滋味,不管怎么说,那个人总算离开了,这使他感觉就象从心里掀掉一块大石头一般轻松。他小心翼翼地坐上那张蒋介石经常坐的巨大办公桌后的坐椅上,这是九五之尊啊,这是泱泱中央之国庞大冗繁的权力金字塔的顶峰。坐上去实在让人心潮难平!
他本是来自西南边陲偏远省份广西临桂县的农家子弟,祖上世代务农,兄弟姐妹八个,在本房男性中排行第九,村里人都叫他“老九”。老九六岁读私塾,后来进新创立的临桂县立两等小学。初到城里,衣着不甚入时,举止言谈不免有几分土气,加上一些新式学科如数学、英语跟不上,被人讥笑为“乡下傻瓜”。他只读了两个学期便辍学。以后“老九”弃文习武,考入广西陆军小学,却如鱼得水,步步升迁。想当初,当他走出农家,投身行伍的时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总统前面虽有个“代”字,但毕竟可以号令天下,“总”而“统”之了。一种巨大的满足使他飘飘然有些陶醉。
白崇禧在逼蒋下野之前曾对人说:“李德公不知天高地厚,一心只想做官。要他莫搞他要搞,告诉他老蒋是耍你的,他没办法干下去了,让你当替死鬼,干不得。但他(指李宗仁——作者注)说:我有办法,他耍我,我也耍他,你们只帮我的忙好了。”当时李宗仁对白崇禧的话不以为然,而当他坐在总统办公室椅子上的屁股还没坐稳的时候,已体会出白崇禧话的味道了。
李宗仁官迷心窍地认为,只要取得合乎“宪法”规定的地位,只要蒋介石走开,他自己便有办法。
在官场上混了大半辈子的李“代总统”,未免也有点儿幼稚。要知道,在中国这个社会里,任何“法”都是因人而异的。同样是一种“法””对于有些人来说,至高无上,丝毫冒犯不得;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则形同虚设,无法无天。
国民党的“宪法”没有帮李宗仁多少忙。
玩权术,李宗仁根本不是蒋介石的对手。蒋介石本是流氓出身,阴狠狡诈,搞人这一套,是蒋介石的专长。蒋在“引退”前,早把一切算计周全,岂能让李宗仁真能“代”而“统”之不成?
蒋在“引退”前三天,把京沪警备总司令部扩大为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并下命汤恩伯为专任司令(撤消衢州绥靖公署)。蒋的意思很明显,要让汤全盘掌握苏、浙、皖三省以及赣东地区的军事指挥权,把江南军力紧紧掌握在自己的亲信手里。
蒋又任命朱绍良为福州绥靖公署主任,张群为重庆绥靖公署主任,余汉谋为广州绥靖公署主任,陈诚兼台湾警备司令,并改组广东省政府,派薛岳接宋子文任广东省主席。这些人,全都是一色蒋的亲信。通过这些任命,蒋把人事棋局全摆好了,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空位子,让李宗仁坐上去。
春节前夕,李宗仁为树立代总统关心部下的形象,命令中央银行南京分行,给首都卫戍部队每名士兵准备一元现洋,初一这天,他将亲率政府阁员前往慰问。
那天,李宗仁起得特别早,身穿西服,外披一件黄呢军大衣,有集军政首脑于一身的寓意。夫人郭德洁,穿件银灰色裘皮大衣,显得雍容华贵,这将是她第一次以总统夫人露面的机会,无论从穿着打扮上,还是言谈举止上,都做了充分的准备。
总统府官员刘士毅一大早便奉命到中央银行南京分行取钱去了。
按照李宗仁的吩咐,这天劳军由他亲自率领,到雨花台、狮子台一带看望官兵、发放赏银。规定10点钟以前,内阁部长和五院院长乘车到总统府门前会齐出发,但赏银必须在9点钟之前领出运到傅厚岗官邸。
但一直等到10点半钟,刘士毅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
“报告总统,没。。没钱啊!”刘士毅一见到李宗仁便气呼呼地报告道。
“怎么回事?你慢慢讲。”李宗仁不免大吃一惊,强压着激动的情绪平和的问道。
“银行说没钱可支,拿不出这么多现大洋。”刘士毅又说。
“他们把钱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作为总统要几万元慰劳首都卫戍官兵,他们都开支不了,真是岂有此理!你再去责问他们,叫他们无论如何把钱给我弄来,否则前线官兵岂不说我言而无信!”李宗仁火气还是没能压住,没有钱怎么去劳军呢?而且每个官兵发一元大洋的消息,他已向卫戍司令张耀明和副司令覃异之讲过了,这话怎么能再收回呢?
“我都快把嘴皮磨破了,他们开始说没有钱,后来会计科长说,蒋总裁有令,银元全部运往台湾存放,自他下野后,任何人不得擅自动用,除非取得总裁的手令,方能支领。”刘士毅唉声叹气地说道。
“岂有此理!”李宗仁大声斥喝道。果然如此,老蒋真要让他当傀儡,连开支几万元的权力都不肯交给他,这代总统还算什么。
这还不算,还有一件事差点没让李宗仁晕过去。
当时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院长是孙科。蒋介石下野以后,孙科秉承蒋介石的旨意,偷偷地把行政院搬到了广州,春节前阁员们也都悄悄地去了上海,节后行政院便在广州办公。孙科把行政院一搬走,南京便剩下李宗仁这空头总统了,这代表政府也就成为一句空话。蒋介石不可谓不毒。
李宗仁当上了代总统,郭德洁也认为自己也成了中国第一夫人。本来,满心欢喜,把傅厚岗69号李宗仁代总统的官邸装饰得一派节日气氛,准备在中国的这个传统节日里尽情地庆贺一番,岂料想,过了一个他们有生以来气氛最为暗淡晦色的春节。
节日一过,李宗仁便火急火燎地直飞广州,要孙科把行政院搬回南京办公。
李宗仁到了广州,对孙科苦口婆心,劝说加哀求,请他回南京,可孙科就是不为之所动,最后干脆以身体不适,需在广州治病为名拒绝重返南京视事。后来在李宗仁、张发奎等人的多方压力下,孙科被迫辞掉了行政院院长职务。
让准来接替孙科任行政院长呢?权衡再三,白崇禧提议让何应钦出任行政院长。因为何与李、白曾经合作过,多年来彼此关系较好,且何应钦也是蒋介石系统的重要人物,以何组阁,既可维持总统府和行政院一致的行动,又可争取蒋派系其他人的合作。李宗仁便派总统府秘书长吴忠信,带着他的亲笔信函到上海邀请何应钦来南京组阁。可是不论白崇禧和吴忠信怎么说,何就是不答应到南京接任此职。最后,只得李宗仁亲自出马,到上海进行劝驾。
此时,何应钦正在上海闲居。终日在他的公馆里养鸟种花,不闻时事。
其实他的内心却并不平静,那颗埋在胸膛城府极深的野心,并没有丝毫消沉。
何应钦正密切注意着时局的发展。他料想李宗仁一定会请他出山帮忙的,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之间在民国十六年在南京曾有过一段“蜜月”的历史,而主要是因为,老蒋虽然下野,但仍在幕后操纵,那些手握重兵的“天子门生”,李、白是难能调遣的,非得请他发号施令才行。想当年,保卫南京,血战龙潭,第一军就靠他指挥,才与第七军击溃了孙传芳的几万大军。当然,这些年来,他在蒋介石的手下也算混到了位极人臣的地步,但总觉得不顺心,因为在老蒋面前,他永远像一只老鼠似的提心吊胆过日子,老蒋的那双眼睛,像鹰一般犀利,直盯得他心里发怵。“西安事变”,他心怀“大志”,力主出兵讨伐张、杨,但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