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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竹每个星期都去监狱看他,坐着马车去,给他带去姐姐的消息,也鼓励他不要放弃希望。但是他并不知道,纪晓竹每次回去,因为舍不得车费,也确实花不起往返的车费,就步行回天津,常常要走上8、9个钟头。
纪晓琴早产生了个女儿,孩子只有七个月,非常孱弱。婆婆也疏于对他们的照顾,她产后受了风,没有一个月,人就没了。
纪晓竹接连失去两个亲人,姐姐下葬后,她看着刚出生的外甥女,她只会哭,仿佛知道自己的出生不受欢迎似的,常常哭得嗓子都嘶哑了。何太太闲她心烦,也不怎么管她。纪晓竹就把她接走了,交给邻居家的大娘来带。她给孩子取名何家效,取“笑”的谐音,她希望这孩子以后,可以远离哭泣,快快乐乐的长大。
他晚上把孩子从大娘家接回来,孩子也好像熟悉了他,不常常哭了。总是很安静的谁在他怀里,看着她乖巧的样子,纪晓竹对自己说,一定要好好疼这个孩子,因为我是他的舅舅。
何太太去探监的时候,没有告诉他纪晓琴的死讯,只是跟他说,她产后虚弱,不能来看他。可一连几个月没来,他也怀疑妻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纪晓竹来看他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小竹子,你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他太虚弱了,来不了。”
“你们都骗我吧,她怀孕的时候来不了,产后虚弱来不了,可她都出了月子了还没来,你姐姐不可能不来看我,跟我说实话。”
纪晓竹知道不能瞒着他了,“姐姐生孩子的时候因为早产很虚弱,产后又受了风,亲家太太说是月子病,没得治,一个月人就没了,怕你难受,没敢告诉你。”
“我就知道,都是我害了她,她当初要是没有嫁给我,也就不会这么短命。”他想起从前那个活泼的女孩,想起和他相敬如宾的妻子,想起那天说相信他,让他去见李燕南的纪晓琴。禁不住悲从中来,忍不住号啕大哭。
“二哥,你别这样,我姐姐说,和你结婚,很幸福。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要天长地久,哪怕在一起很少的日子,只要每天都开心,就够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很快就去见你姐姐了。”
纪晓竹看他精神恍惚,心中觉得不妙,他从栏杆中把手伸过去,抓住了何瑞文的手。“二哥,你听我说,你可别做傻事。”
“傻事,反正我也是死,等死的日子,你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我要去陪你姐姐了。”
纪晓竹心里也是难过,“二哥,我求你了。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个地步,你近来已经半年多了,虽说判了死刑,可是一直没执行,总还是有转机的。你还有三个孩子呢,好好活着好不好?不到了那步,别说死字行吗?”
何瑞文看着他的眼睛,明明已经有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落下来。看着他那样坚定又隐忍的眼神,竟是痴了,“好,我不说死,我答应你。”
纪晓竹用力的拉着他的手,“二哥,会有办法的,只要还有一天,都会有办法的。亲家太太一直在想办法,三个孩子都在等你,你还没见过家效呢。”
“嗯,家效也两个月了吧,下次来,给我带张照片。”
“好,你这是答应我了,你可得做到。”
何瑞文笑了,“我答应你了,怎么没完了。”
“那我走了,时间差不多了。”纪晓竹走到探监室门口,又回过头。。“二哥,我知道你没做那样的事,老天不会冤枉好人的。我,我等着你出来,你一定会没事的。”
第八章 曙光
时间转眼到了1949年,解放战争打得热火朝天,何瑞文好像被人遗忘了,眼看着一个囚室的人都被带走枪毙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但他记得纪晓竹说的话,他也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凡事都会有一个说法。
隔壁有个老人,在伪满政府当过官,日本投降后,因为漢奸罪被抓进监狱,他常常给何瑞文讲伪满政府的事情,讲末代皇帝溥仪和他的后妃看似风光,实则悲哀的生活。老人被拉去枪毙的时候,留给他一句话,很简单,不是什么大道理“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着人生全部的哲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纪晓竹说得对,他没有做过的事情,后果,自然不用他来承担。
纪晓竹时常来看他,但他的母亲,来的越来越少了,他好像感到,家里面,恐怕要发生变故了。“小竹子,最近我们家里怎么样?”他问来看他的纪晓竹,“我也不知道,國民黨第七章 我等你的气数恐怕尽了,我听说有不少当官的和企业家们都想往台湾跑。伯父是当官的,恐怕也会有这样的打算吧。”
“自从我进来,除了我妈和你,没人来看过我。我知道他们觉得我丢了家里的脸面,他们恨我是应该的,我也不怨他们,换了是我,也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要是换了是你,才不会这样呢,你这个人,就会对别人好,哪有伤别人心的想法。你要是当初狠下心不去见她,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就你小子聪明,我看恐怕李燕南的父亲受到波及了,不然他们怎么对我不闻不问的。”
“也许吧,现在有不少地方都在打仗,外面很不太平,说到底还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嗯,你在外面,万事当心,我想要是政府倒台了,我可能反倒有救了。”
不久之后,解放天津的枪声就响起来了,密集的枪炮声响了整整一夜,炸弹的碎片崩进了纪晓竹家的院子里,家效吓得哇哇大哭,他只得抱着孩子哄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局势算是定下来了,解放军进了天津,天津也宣告解放了。当天下午,何太太神色匆忙的来找他,像是有什么事情。
“小竹子,你也知道了,国民政府垮台了,你伯父怎么说也是做过官的,留下来怕是不好,我们一家都要去台湾了。你姐姐的两个孩子,我们本打算带走,可如今我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到了那边,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实在是不忍心孩子们跟着受罪,你是他们的亲舅舅,到如今,我也只能把他们托付给你了。瑞文要是还能活着出来,就把孩子们给他,若是出不来了,还得拜托你了。”何太太心生悲戚,便说边哭,把纪晓竹也说得难受起来。
“伯母您放心吧,我姐姐没得早,就留下这三个孩子,一个也时代,多带两个也是可以的,你们要是把他们两个带走,我心里也是舍不得。不管二哥能不能出来,我都会好好照顾他们。这姐弟三人,不能分开,统共就这么点血脉,要是再隔着海,可就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何太太拭着眼泪,“我就知道你是真心疼他们,让他们跟着你,我们也是放心的。家里的院子也带不走,你就带着他们去那里生活吧,也算是他们麻烦你的抚养费,不要和我推辞,搬过去和他们三个一起生活。”
“好,我这里昨天半夜飞进来弹片了,也是不敢住了。我收拾收拾,就过去,不知道您家里什么时候去那边。”
“越快越好,也就是这礼拜的事情了,瑞文那里,我是去不了了。你见着他,就跟他说是妈妈对不起他。”
“您别这么说,二哥心里都明白,他知道您对他好,您别多心。”
何家在三天后举家去了台湾,纪晓竹就带着三个孩子,在何家的宅子里生活。他听说解放军来了以后抓了一大批汉奸土匪,也调查了解放前的一些冤假错案,他想,何瑞文能出来的机会,很大。
没想到几天之后,他就听说枪决了一批犯人,听到了这个消息,纪晓竹的心都凉了。当他去领尸体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何瑞文的名字。他心急火燎的跑去找何瑞文,才得知,因为何瑞文的案子,不属于政治案件,也由于解放前的审理过于草率,他的判决由死刑改为有期徒刑五年,算上他在监狱的两年,再有三年,他就可以回家了。何瑞文已经被迁到市内的西监狱去了,他又跑回来,才算是见到他。
纪晓竹看着坐在对面的何瑞文,好半天,才恢复意识,此前大脑一片空白。虽然他一直相信,何瑞文不会杀人,但是他们都明白,好好的活下去,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一切却真的实现了。
“你怎么哭了?我当时判了死刑,你姐姐死了,你劝我好好活着的时候,都没哭。现在都过去了,再有三年,我就能出去了,你怎么倒哭了?”
纪晓竹忙捂住眼睛,才发现手心里冰凉一片,他居然哭了,自己都不知道。“我没事。我只是太开心了,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何瑞文觉得,对面的这个孩子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跟在他后面甜甜的喊着二哥的孩子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纪晓竹已经成为他活下去的全部信念和鼓励了。因为他和自己说,要好好活下去,自己就答应了。何瑞文心里明白,只有对面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放弃它。
何瑞文笑着看着他,“怎么不是真的,你看我不是活生生的坐在你面前吗?爸爸他们都去台湾了,现在起要辛苦你带着孩子们了。你好好的等着我出去吧,我想孩子们,也想你了,以后,我再也不和你们分开了。”
“嗯。”纪晓竹使劲点头,好像怕他反悔似的,他那哽咽却带着笑的坚定的回答,让何瑞文觉得,这是他听过的,最美好的声音,即使只是一个字,却好像含着说不出的力量。
第九章 团聚
何瑞文在监狱里,进行了劳动改造,每天都翻沙、挖石头,吃的也是窝头咸菜。虽然很辛苦,但他知道,生活有了盼头,在外面,有人在等着他,每过一天,团聚的日子就又近了一天。
外面的世界,改变是天翻地覆的。企业都实行了公私合营,鸿运楼也变成了国家的,原先的伙计们,都成了酒楼的主人,社会最底层的人们,也都直起腰杆了。纪晓竹当上了鸿运楼的大堂经理,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纪晓竹经常去看他,给他带去孩子们的消息,家敏和弟弟家敬都上了小学,现在不时兴私塾了,不同家庭的孩子们都在一起上课,一起成长。何瑞文喜欢这样,他本身就是喜欢亲近社会底层劳动者的,如今他的孩子们可以在一个没有歧视人人平等的社会中长大,如果纪晓琴在天有灵,知道世界变成了这样,也是高兴的吧。
由于在狱中表现良好,何瑞文获准减刑一年,1951年国庆后,他就被提前释放了。
他那天跨出监狱的大门,就看见纪晓竹站在他对面,两个人都有些激动,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最后还是何瑞文上前抱了抱他。“我们回家吧,以后都再也不分开了。”
纪晓竹觉得眼睛有些潮湿,赶忙用袖子擦了,“嗯,我们回家,孩子们都等着呢。”
他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跟在纪晓竹身边,忽然想回头看看这个地方,纪晓竹忙拉住他,“你看什么?还没呆够?”
“不是,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教会我许多事情,以前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在guo民党的监狱也一样,可能是我妈给了钱,好吃好喝一样不少。可只有这两年,虽然辛苦,但是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这样不好吗?每个人都一样了,你也不是少爷了,我也不是小奴才了。”
听了他这句话,何瑞文有些恼了,“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是小奴才了?”
纪晓竹被他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