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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清越的笛声拔地而起,应和着剑势节奏,忽高忽低,时而宛转悠扬,时而慷慨激昂,蓝天云起,碧海潮生,与剑气相融。
倏忽之间,剑收笛散,万花飘飞如雨落,一蓝一白,并肩而立,良久无声。
蓝衫人缓缓回头,温润清亮的眸子,似有月华流动,「慕飞……」
「猫儿……」忍不住内心激荡,抱住了修长柔韧的身体。
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和拒绝,只是微微脸一红,眼中隐隐有一丝羞涩。
这样的清华和风姿,谁见了也要动心。
不自觉地,便吻上了那红润细腻的嘴唇。难得猫儿如此温顺,定要好好将他尝个够……
怀中身子一软,脚下踉跄,站立不稳,不好,要倒下了。
不管,再抱紧些,永远不放手……
「砰……」白慕飞重重跌下了温玉床,摔得全身骨头都要散了架。
原来是做梦!
猫儿怎样了?
白慕飞一惊之下跳起身,还好,何昭宇仍旧安静地躺着,细微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清瘦多了,锦被下面的身体几乎看不见,这个猫儿,总是教人这样心疼。
白慕飞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清凉了,这才放下心来,顺手拿起湿巾,拭去他脸上的汗渍。靠得太近了,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似荷叶般清新的气息。
梦中的甜美犹在唇边回味,盯住了何昭宇优美的嘴唇,虽然苍白干裂,没有血色,却依然诱人。如果现在偷吻,是不是有点趁人之危?
白慕飞心中不住地警告自己,不能做卑鄙小人,可是,人像受了眩惑一样,慢慢低头,轻轻触上那渴望已久的唇……
「你在干什么?」一声问话吓得白慕飞一滑,又跌下了温玉床。
「我……我在看他的呼吸怎样……」白慕飞连忙爬起身,竭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青铜将药碗放在桌上,有点奇怪白慕飞的慌张,「你自己还没恢复过来,别太勉强,由我们来照顾何昭宇也一样。」
「不不不,我最了解猫儿,他需要什么,只有我知道,我这点小伤不算啥,还是我来照顾他。」白慕飞端起药碗坐在床边,「你只管忙你的事去,这里有我。」
好不容易等青铜出去,白慕飞方才松了口气,幸好青铜没发现,不然,让猫儿知道了,非三个月不理自己不可。
望着黑墨一样的药汁,又犯了难。
怎么才能让猫儿喝药?强灌好像太粗鲁了,不能这样对猫儿,干脆用口来喂吧,既能吻到猫儿,又光明正大,不用内疚。
白慕飞喝了一大口,凑到近前,刚想渡药过去,突然,那紧闭的眼睛张开了。
这一吓非同小可,「咕嘟」一口药全咽到肚里,苦得白慕飞直咧嘴。
「你……你醒了?」白慕飞又是欢喜又是心虚。
明亮的眼光在白慕飞清俊秀美的脸上一转,落在他割伤的手臂上,湿润的眸中有责怪,有痛惜,更隐含着凄苦。
白慕飞被他的眼光骇住了,一向柔和沉静却坚强不屈的猫儿,遇到了什么样的打击,竟至如此痛苦?
「猫儿,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放弃自己?」
不堪回首的记忆倏地涌上心头,何昭宇的神情一下子僵了。
白慕飞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等看到何昭宇僵硬的神色,就愈加后悔。
猫儿一生无事不可对人言,可是,如今连自己也不愿告知,这件事一定对他打击非常大。
想问,但是不忍、不敢也不能问;硬生生捅开心里的伤疤,是最残酷的。
白慕飞忽地大声嚷道:「失去了武功,还可以再练,凭你的资质和灵气,不出三年又是一条好汉。怎么,想躺倒不干啦?没门,我白慕飞第一个就不同意。你开封府那档子闲事,休想让我扛!快给我起来喝药。」
口气粗暴,动作却轻柔之极,挽起何昭宇瘦弱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小心地将碗递到他嘴边。
何昭宇一口一口地喝着药,药苦,心里更苦。
他明知道以白慕飞的聪明,早已猜到了什么,偏偏一句不说,这样的体贴只有令人越发心伤。
为了对方互相隐瞒,再多的苦自己吞咽,自己承受,瞒得越多,伤得越深。
再也无法……坦然地面对这样的深情和关怀……
何昭宇空灵清淡的笑容,重现在清秀的脸上,「放心,我没事……」
白慕飞转过了头,不欲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
猫儿,你知道世上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分担一切?任何事你都是瞒、瞒、瞒,看着你强颜欢笑,我只能装糊涂,默默为你心痛……
无边的寂静漫延开来。
何昭宇喝完了药,渐渐又合上了双目,倚在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几天来一直绷紧的心才放松下来,疲倦浮上了眼角眉梢。
只有在白慕飞面前,他才会允许自己彻底放下警戒,展现出最不设防的一面。
白慕飞静静拥着何昭宇,用全部身心守护着如婴儿一般脆弱的人。
这一刻对他们而言,是多么弥足珍贵……
第七章
一地的碎片,青铜简直没有站脚的地方,只好踩在两条石桌腿上。
「主人,休息一会儿吧,这三天你一刻也没合眼,都不曾吃什么东西,要不,我叫人熬碗人参小米粥来。」
白帝茫然地看看他,眼中布满了血丝,下巴上胡子拉碴,一脸的颓然。
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神姿高远的白帝吗?
青铜骤然心疼起来,这段日子,不但何昭宇受尽了折磨,白帝也不比他好多少。
对何昭宇的伤害,反过来狠狠地又刺伤了白帝。
青铜想起一句俗话:「三月债,还得快」,赠给白帝再合适也没有了。
原来爱上一个人,就是受伤的开始。
「有什么办法……可以令展昭恢复武功?」白帝的声音中掩饰不住疲累和沙哑。
「白虎丸。」
白帝一呆,深深地垂下了头,良久,喃喃道:「练第七重白虎神功时,我吃了一粒……」
青铜不语,他早就知道了,最后一粒给了白慕飞解毒。
如今,白帝宫一粒白虎丸也没有了,否则,何昭宇也不会昏迷三天濒临死亡,而无法可想。
「你一定有办法……」白帝压抑的声音,似从水底升起。
「巧妇难为无米炊……」青铜看到白帝痛楚的眼光,便说不下去了。
「何昭宇……一身武功,笑傲江湖,当年何等英姿。可是现在,受人凌辱竟然毫无反抗之力,你让他情何以堪……」
「主人……」青铜不自禁上前握住了白帝冰冷的双手。
「青铜,不管用什么方法,就当是我赎罪……我不想这一生都活在悔恨之中,只要能补偿他,用我的命也行……」
青铜终于忍不住了:「主人,再过一百天……」
白帝苦笑,「对何昭宇来说,这里留给他的痛苦太多,连一刻也不愿多留,更何况是一百天。我想,他只要能走动,马上就会离开。」
忽然眼睛一亮,「青铜,你有办法,快说。」
青铜说漏了嘴,无法改口,只得道:「白虎神功第七重威力极大,只要逆运真气,便可治病救人,替何昭宇打通经脉,应该不是问题。可是他渡入主人体内的真气,尚未与主人本身的内力融而为一,强行运功,必有后患……」
白帝顿时喜上眉梢,「管他什么后患,反正黑帝那家伙中了我一掌,起码两、三个月起不来,不用担心宫中安危……」
「不过何昭宇绝不会接受主人的恩惠。」
「这好办,用轻绯草和逍遥花让他睡着,不就解决了。」白帝已经迫不及待。
「主人……」
「不必再劝,这是我唯一能为何昭宇所做的事了……」
「主人内力不纯,运功之时容易真力逆流,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青铜又担心白帝又担心何昭宇,直后悔刚才不应多口。
白帝低声道:「送别未几日,一日如三秋;寸心宁死别,不忍生离愁……」语音低沉婉转,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楚和缠绵。
青铜倒吸了口冷气,白帝天性孤傲,冷漠无情,可是一旦动了心,便至死不悔,任何人、任何事也阻挡不了。
何昭宇苦,白慕飞苦,白帝也苦,这纠缠不清的缘,到底让三人将来怎样?
夜静如水,轻绯草和逍遥花散发着缕缕清香。
白帝飘逸如风,悄无声息来到白慕飞身边,迅若闪电,点了他的晕睡穴。
金风将白慕飞搬到旁边。
何昭宇武功已失,对花香一点抵抗力也没有,睡得极熟。
轻轻扶起何昭宇,白帝柔情无限地看着那清俊苍白的面容,似乎要永远刻在心底。
你是一只在蓝天飞翔的云雀,是我折断了你的翅膀,现在,我要重新还给你……
白帝双掌抵在何昭宇的背心,内力缓缓输入。
睡着的何昭宇反而放松了,白帝的真力在他经脉中游走,冲破各个阻碍之处,最终汇于丹田。
何昭宇经脉初通,真气循环大周天一遍,忽地失了控制,一下子快速飞蹿起来。
白帝惊觉不对,已经约束不住,内力陡然一震,顿时逆流回来,内腑骤然绞作一团,喉头一甜,血气直涌上来。
「不好,主人内力有变!」青铜立刻运力,替白帝压制乱蹿的真气。
白帝咬牙道:「别管我,快让何昭宇真气……九九归一……齐聚丹田……」
金风急道:「不行,先替主人运功,否则一定会受重伤。」双掌抵住了白帝的灵台大穴。
白帝全身经脉真气倒流,仿佛有万把刀在割,话也说不出了,只是狠狠地瞪着铁心。
铁心左右为难,不知先救谁才好。
银叶突然抢上,一股真力直向何昭宇胸口运去。
铁心十分吃惊,银叶自那日白虎洞之事后便一直生病,大家只顾忙着何昭宇,几乎都忘记了他。
直到那天黑帝动用蛇阵,铁心救他出宫,两人才算见了一面,此后又是相见无言,彼此生疏了许多,万没想到他会救何昭宇。
铁心一呆之下,将真力运入何昭宇体内。
众人内力交汇贯通,终于打通何昭宇全身经脉,运行三遍大周天,方才收功。
白帝露出了笑容,摇摇晃晃站起身,小心地扶何昭宇躺下,盖上锦被,低声道:「以后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是只想着别人……你大概再也不会想起我……」
最后看了何昭宇一眼,决然而出。
刚到门口,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你们看护何昭宇,主人交给我!」青铜急忙扶持白帝回到练功房。
石门一关,白帝再也支持不住,左腿软跪在地上。
青铜痛心地握着白帝的手腕,张了张口,已是热泪盈眶,哽咽着道:「主人,这真气逆行之苦……恐怕以后你一直要受……」
「是吗?你说,什么时候还会发?」
「今天正是月圆之夜,怕是将来每逢月圆之日,就是主人发作之时……」
白帝慢慢坐下,淡淡一笑,「这么说,我想忘记何昭宇都不可能了。每月月半,我会一分一刻一时地想着他……」
芦叶荻花秋瑟瑟,长江岸边,江水东流去。
一帆离岸,顺江驶去。
何昭宇和白慕飞并立船头,江风猎猎,吹动了衣衫。
「猫儿,沿江而下,再转运河,不出半月,咱们便能回开封了……」
何昭宇没有回答,不自禁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