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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洞前只剩下了白虎和金、铜、铁三人。
等待,无休止的等待,时间似乎停止了,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轧轧」声响,千斤闸升了起来。
铁心抬起了失神的眼睛。
白帝横抱着何昭宇,缓缓从洞内走出。
何昭宇身上裹着白帝的白袍,昏迷不醒,长发零乱地散下来,软垂在身旁的手臂,满是鲜红的伤痕,手指无力地蜷曲着,指尖的血一滴滴落入尘土……
冷风呼啸,仿佛在悲鸣……
「青铜?」
守在白帝寝宫外面的青铜,慌忙答应着向里走。
倚在墙上的金风伸出左手三个指头,右手一个指头,「已经叫了第三十一遍了。」
铁心藉着石门打开的一条缝,迅速看了一眼室内。
金风喃喃道:「咱们这个主人生下来,就没有侍候过人,偏偏今天非要亲自替何昭宇治伤,还不准大家进去,又什么都不懂,事事都要问,可怜青铜里里外外跑得半死,进门没三秒钟,就给轰出来……」
话没说完,青铜便一溜烟又跑了出来。金风看青铜跑得直喘气,便道:「铁心最会照顾人,还给何昭宇治过伤,你跟主人说,让他照顾何昭宇得了。」
青铜冷冷地道:「你想让王人剁了铁心的两只手?」
「主人这么在意铁心替何昭宇治过伤?」
青铜瞪了他一眼,「白痴!」
铁心一把抓住青铜,「何昭宇怎么样?」
「跟你说了无数遍了,何昭宇躺在白帝宫最宝贵的温玉床上,主人正拿我好不容易炼成的凝玉膏,当泥似地往他身上抹。什么龙虎保命丹、茯苓丸已经灌下去十几颗,就算没了气,也会给药呛回气来的。」
铁心放开手,眼神一片黯然。
青铜知道自己刺痛了铁心,叹了口气。他也快给白帝搞得要发疯了,不然凭他那沉默寡言的性子,打死也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现在我担心的不是何昭宇的伤,而是他武功尽失后身体的状况。」青铜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忧虑。
铁心一震,何昭宇仗着内力护身,犹着伤得这样重。失去武功后,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他能挺得住吗?
「青铜……」白帝的呼叫声忽然有些惊惶。
大家顾不上禁令,全冲了进去。
「他是不是……快醒了?」白帝一把捏住青铜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青铜忍不住哀鸣一声。
温玉床上的何昭宇剑眉紧蹙,似乎在挣扎着要醒来,但是受伤的身体,却一再引起他阵阵痛苦,无法清醒。
青铜叹气道:「替他推宫过血,他会好受一些。」这个主人连这点常识也没有,让他照顾何昭宇,只怕何昭宇要再多吃苦头。
白帝冷冷地瞥了青铜一眼,握住何昭宇的手,将真气运入何昭宇的身体。
过了片刻,何昭宇慢慢睁开了眼睛。
毫无预警,他突然便坐了起来。剧烈的痛楚使他根本坐不住,一下子向床下跌去。
几双手同时伸过去扶。
白影一闪,白帝及时抢上,抱住了何昭宇。
豆粒大的冷汗,从何昭宇的额头渗了出来。
铁心急道:「你现在不能乱动,想要什么跟我说啊……」
何昭宇本能地一掌推开了白帝,身子一晃,强自撑住了,乌黑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白帝。
白帝想去扶他,触到他的目光,手伸到一半便僵住了,脸色微微发白。
金钢铁三人同时看向白帝。
白虎丸!
即使在昏迷之中,何昭宇也不能忘记的白虎丸!
白帝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何昭宇的眼光一直追随着白帝。
白帝顿了顿,骤然回身,一把抱起何昭宇,足尖一点,身形直掠而出。
铁心大惊,「主人……」刚要追,青铜拦住了他。
「不用追,极乐园我们进不去。主人这样做,是不想让何昭宇怀疑他……」
「我怎么感觉,猛虎好像钻进了铁笼……」
谁也没有理睬金风的废话。
何昭宇没有挣扎,也实在无法挣扎。沉重的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动一根手指都难,火烧火燎的痛在全身蔓延。
又一股热气从掌心涌入,身体的痛楚减轻了,心却血淋淋地痛了起来。
白帝飘然落地。
「这里是……极乐园。」
蓝天如洗,如茵的碧草无边,点缀着红、橙、黄、紫盛开的鲜花。婉蜒流过的小溪,升起袅袅的白气,风吹来,依依翻缢,如梦如烟,真如极乐仙境。
不远处,白虎傲然而立。
「白虎……」何昭宇喃喃着。
白帝抱着他定到白虎近前,何昭宇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白玉雕成的老虎,大小与真的白虎相当,通体莹润剔透,神态栩栩如生,昂着而立,似在仰天长啸。
轻轻放下何昭宇,白帝一掌按在了虎头中央。
渐渐地,一层光晕从玉虎身体内透出。
光越来越亮,玉虎也开始变得透明,何昭宇清楚地看见,一方小匣被白帝的掌力所吸,沿着通道在玉虎身体内移动。栘到虎头时,突然一片玉块弹开,小匣飞跃而出。
白帝扬手抄住,递到何昭宇手中。
何昭宇按捺住狂跳的心,轻轻打开玉匣,一粒雪白的药丸正躺在其中。
这就是他付出人生最惨痛的代价换来的白虎丸!
何昭宇艰难地穿上白色的外衣,每一个动作都异常吃力,穿好了衣服,汗水也已经差不多湿透了衣服。
「你这样的身体,怕是刚走到白帝山下,便支持不住了。」铁心苦苦地劝。
「我没事的……」何昭宇憔悴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向来沉静不变的笑容。
很想亲手将药送到慕飞的床前,亲眼看着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自己……
拿起随身的纯钧剑,突然觉得手上一沉,「当」的一声,剑已落地。
与自己几乎融为一体的纯钧剑,何时变得如此沉重?
何昭宇清亮的双眸倏地黯淡下来。
白帝心中一痛。
「你送药只会耽误救人的时间,金风、铁心,准备下山送药。」
话说得冰冷残忍,却是事实。
何昭宇合上了眼睛,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能实现了吗?
金风忍不住翻翻白眼,这个主人,就不会把话说得委婉一些?
生来被捧得高高在上,说话无须考虑别人的感受,只怕他这一辈子,也学不会甜言蜜语了。
「铁心,白慕飞住在巫山十二峰下的青石,福云客栈……」诚挚的眼光投向铁心,小玉匣递到了他手中。
那是……无言的信任!
铁心只觉全身热血沸腾,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毫不犹豫地跳了。
白帝的脸沉了下来。
金风抢在白帝发话之前,拖着铁心便走。
青铜忙道:「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搅你了……」硬生生将白帝请出了门。
白帝强门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从半开的门缝里,注视着何昭宇。
没有了别人在场,何昭宇几乎是立刻靠在温玉床边,失去了武功,身体变得异常虚弱,连站立都很困难。
正是因为太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才不得已没有坚持自己送药。
不能用我的双于照顾你,是我最大的痛苦……
望着蜷缩在温玉床上单薄清瘦的身影,白帝心底升起一种酸酸楚楚的感觉,有点痛,又有点苦涩……
此刻,何昭宇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
「把白虎放出来,带到这里。」
青铜松了口气,连忙去放白虎。自从白帝出洞之后,嫌白虎跟着何昭宇太碍事,性将白虎关了禁闭。弄得白虎怒火冲天,咆哮不已,整个白帝宫都不得安宁。
耳边传来低低的呜呜声,毛茸茸的脑袋在脸上蹭……
「白虎……」何昭宇惊喜地摸着白虎的头。
白虎跳上温玉床,晶亮的虎目满是欢喜,亲热地舔着何昭宇的脸。那灵活率真的眼睛,像极了白慕飞……
何昭宇抱住了白虎的脖子,把脸埋在白虎茸茸的皮毛中。心,再一次绞了起来……
白帝甚王可以看到何昭宇的肩膀在颤抖。是身体的痛苦?还是心灵的痛苦?
所有的伤痛深藏在心底,绝对不展现在别人面前,在最脆弱的时刻,只接受白虎无言的陪伴……
白帝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白虎。
「金风和铁心出发了。」青铜小心翼翼地汇报。
白帝目光一闪,「何昭宇交给你了……」
青铜一愕,还没明白过来,白帝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天平静地过去了。
青铜端着托盘从寝宫出来,对着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摇头叹息。
「他怎么样?」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青铜差点扔了托盘。
「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青铜不得不佩服,白虎神功第七重果然不同凡响,连他也无法察觉白帝的行动。
「什么回来不回来,我在极乐园清修了两天。」白帝目光只注视着寝宫里那个时刻牵挂的身影。
「哦,极乐园里的草地真坚硬,磨得主人的新靴子都破了……」
白帝不满地瞪着青铜,他一身白衣沾满了灰尘,眼睛里也有了红丝。
「不知道何昭宇念念不忘的白慕飞,是个什么样的出色人物?」
白帝立刻现出不屑的神色,「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无名鼠辈而已。」
青铜使劲忍住,才没笑出声来,原来白帝还是不放心,怕金风和铁心路上出差池,也怕黑帝捣乱,暗中护送白虎丸去了。
两天来回奔波了几百里路,白帝似乎根本没在意。
怱然发现青铜手里的托盘,「他吃得这样少?」
「今天他只勉强喝了几口汤,饭吃了不到一小碗,还是我苦劝了半天,才勉强塞下去的。」
白帝心口闷闷的,一向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忧郁,「他的伤怎样了?」
「我不太清楚……」
「什么?你替他治伤,会不知道情况?」白帝一把掐住青铜的脖子低吼。
青铜顿时气也透不上来,「他……他不让我给他上药……」
白帝一松手,青铜气喘得像牛一样。
他那样的伤,自己怎么上药?
不过,以何昭宇的个性,死也不会让别人替他上药的。
「把轻绋草和逍遥花搬到寝宫去。」
这两种花草单独都没什么,放在一起,却有催眠的作用。
一个时辰后,白帝轻轻走近温玉床。
何昭宇已经睡熟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道阴影,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端正的口,越看越精致,比那个什么锦毛老鼠要好看得多。
可是何昭宇为什么这样念着那只死老鼠?为了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宁愿忍受如此痛苦也要救他?
白帝一股火直烧到脑门顶,倘若不是怕何昭宇伤心,早将那只死老鼠拍死算完。白虎也睡着了,白帝恨恨地把那只碍事的家伙搬到了角落。
小心地脱下何昭宇的衣服,将裹身的纱布一层层解开,伤口结痂了,整个身体看上去,是一片暗紫黑色。
现在看着都觉得怵目惊心,当初受伤时,该是怎样的痛?
挑起凝玉膏细细地抹在伤处,牢记青铜的叮咛,手上轻柔轻柔再轻柔……
何昭宇皱起了眉头,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瑟缩,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
又弄痛他了……
白帝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总是粗手粗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