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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商人到皇帝
对于美国人来说,皇帝本身的经历和变化就具有一种梦幻般的传奇色彩,但如果把那些资料都汇总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传奇。
“作曲家、成功的商人、改良汽车、发明飞机,听说皇帝陛下的宫殿里有一处院子,是传供那位陛下发明创造的,甚至于连同中国军队广泛使用的前装迫击炮,也来自那位皇帝的发明”
“真的吗?嗯,看来皇帝陛下的爱好到是非常广泛。”
“可知道吗?”
罗杰参赞微微一笑。
“面对他的时候,要把这一切通通都抛开,你必须要考虑到一点,他的脑子里装的不是商人、艺术家、发明家的脑子,而是……政治家的脑子。”
在亨利微微一愣的时候,罗杰擦了擦他的比平常人略大一蹼的鼻子,在少年时,他的鼻子曾是别人嘲讽的要害,即便是现在南京的外交界,大家也都知道“大鼻子”外交官,不过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亨利上校你和太太不是和他谈了很长时间吗?亨利,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谈了一些那位皇帝陛下在美国发生的一些趣事。”
耸了下肩膀,亨利并没有回答,毕竟后来两人的谈话涉及到一些敏感话题,而那些话题是只能报告给大使本人和美国海军情报处,最终会上报给罗斯福总统。
亨利没有回答,而罗杰也没有继续追问。、
“那位陛下曾在美国生活了十几年,甚至曾经冒充外国留学生在麻省、耶鲁、哈佛等多所大学里旁听过大学里的课程”
这些故事亨利在与皇帝见面时,皇帝本人也曾说过,甚至还提起了一些发生在大学校园里内的趣事,而他本人感觉最遗憾的是,那些大学教授甚至同学们,都未曾注意到他这个亚洲人,是啊,谁会注意到大学校园里的亚洲人呢?
“的确,我曾说过,他也许应该给麻省、耶鲁、哈佛寄去一张支票,补偿自己的学费”
“那他是怎么回答的?”
罗杰倒是对这个问题好奇了起来。
“他说“朕的学费就免了,就当是占他们一点便宜吧,不过我也没白占,今年,中国将准备向美国派出不少于2000名留学生,这就当时一种回报吧”,不过……”
想到与皇帝本人愉快的聊天,亨利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在我看来,他向美国派出大量留学生的目标的,或许是因为推崇美国的教育方式,毕竟他在美国有着相应的留学经历不是吗?”
看着面带笑容的亨利上校,罗杰到是没说什么,只是在朝前走一步的时候,他回头吐出一句话。
“知道决定派出留学生的机构是什么部门吗?是帝国教育部”
雨依然下着,雨水洗去了帝国教育部的青墙绿瓦间那些树木枝叶上的灰尘,帝国教育部是南京少有的几个未建新式办公大楼的国家行政机构,但依然沿用着满清江南学政办公场所的帝国教育部,却因此赢得了声誉。
“建大楼需要300万元,既然现在的房子还能用,那就继续用吧,300万元,足够送出三四百个学生到外国留学,而且学成归来的开支了相比于大楼,中国还是更需要大学生”
身为教育大臣的蔡元培的这一番话,换得是兴国上下的交口称赞,甚至于皇帝陛下本人更是拿出七百万元,说是要教育部多派一些优秀学生,到国外去学习,而各地的商绅更是纷纷慷慨解囊,去年盖教育部大楼的三百万最终变成了“教育基金”的三千万元留学专款,三千名学生获得了留学的机会,这甚至是在教育部派出的第一批学生尚未入学的前提下再次派出的。
“求知识于世界”
对于落后世界百年的中国而言,只有求知识于世界,方才有国家富强的一天,而在外国人看来,中国大规模派出留学生,从来只是中国意欲以教育振兴国家的一点一滴罢了。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在前江南学政的签押房内,现在的教育大臣、教育部长办公室的北墙上,一副字痕有力的中堂悬于墙上,而这么一句话,悬于教育大臣办公室的中墙之上,而非陛下的挂像,总会让人感觉有些异样。
而这种异样,恰就表露出教育部与其它政府机构的不同。
虽说天色已晚,早到了下班时间,但蔡元培却依然在翻阅着,傍晚时分刚刚送达的信件,是十几封从各地寄来的信件,他的办公室跟大多数官员的办公室相比,并没没有什么不同——面积不是很大,墙边是钢制的文件柜,柜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资料,还有一个大书柜,其中摆放着大量的书籍。
这个办公室有一扇窗,望出去可以看到那个规模不大的花园。每天,当感觉到疲惫的时候,蔡元培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花园,放松一下心弦,和所有人的办公室一样,这间办公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而这种墨香却恰恰是中国办公室中所特有的味道。
“稚晖,你看这封信是驻美国的梁诚大使寄来的”
在说话的时候,蔡元培的面上带着笑容,他一直在等着梁诚寄来的这封信,实际已经等了半年。
去年,白银再次贬值之后,英国、法国、意大利等国百般逼迫中国用黄金支付庚子赔款,在当时的执政府外交部于南京同时各国谈判的时候,驻各国大使馆、公使馆,同样也在同其进行的会谈,以期打开突破口,去年12月上旬的时候,驻美公使梁诚就庚款是用黄金还是白银偿还一事,与美国国务卿海约翰举行谈判。
谈话间海约翰透露出一句:“庚子赔案实属过多……”这一信息立刻被梁诚捕捉,他意识到美国政府已发现其有关部门在上报庚子之乱的损失之中,有“浮报冒报”的现象。梁诚当即改变谈判策略,不再去和海约翰纠缠赔款用金还是用银,而是乘其一隙之明,籍归已失之利,让美国人把装到口袋里的钱再掏出来不太可能,可却能变着法子让他们掏出来。
随后梁诚便密电国内,希望国内能够批准用美国退款,作为在国内办一所大学和派遣留学生的费用,之所以提出这个意见,是因为他的判断是,美国政府和民间都会支持这个计划,作为教育部长的蔡元培自然不反对这个意见,自然竭力促成此事,甚至都不需要促成,尚未登基的陛下一得到汇报后,便批准了此事。
随后梁诚在得到外交部的全权授权后,便在美国同海约翰就退款办学进行了直接谈判,而从谈判开始后,蔡元培便一直关注着谈判的结果,而今天这封信,却是这么多天等待之后,得到的最令人鼓舞的消息,甚至比谈判桌上,海约翰同意将美庚款之半数1078。5286万美元,逐年逐月“退还”中国,更令人振奋。
“初四年,每年至少派留美学生300人,自第五年起,每年至少派400人,直到退款用完为止,庚款退款支付学费,中国支付生活费,美国人同意了这一条,按照梁诚信上所说,庚款退款,至少可为中国培养万名学生”
“庚款留学生再配以官派留学生,十年后……十年后,我国教育与今日相比,怕是大不同啊”
“鹤卿;先别高兴那么早”
吴敬恒直接打断了蔡元培的话说道。
“陛下也许会不太高兴吧”
相比于他人吴敬恒在一定程度上,相信陛下或许并不乐意看到中国留学生尽出美国,尽管教育部所推崇的“忠君爱国、军育强民、囊括大典、网罗众家、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教育方针为陛下所批准,甚至于在那场“风波”之中,尽管有大学教授涉及其中,但大学却是教授们的护身符,他们只是在“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教育方针下,说出一些“自由之言”罢了,因而他们根本未受到任何冲击。
可在另一方面,目前校园中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无不得益于陛下的“恩典”,假若有一天陛下无法容忍这一切呢?而一直以来,吴敬恒所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在那场风波之中,人们已经见识到了陛下的铁腕,数千人被逮捕,紧随其后的就是起诉,而且起诉的时候,面对检察官列举的那些证据,尽管被告并不承认,但在充分的铁证面前,中国的司法体系成功的维护的帝国的尊严。
而陛下呢?最后他大方的赦免了一些年长者,或是一些社会声誉不错、影响力不错的“犯人”,在他们的感恩戴德之中,陛下是万民称赞的,甚至当一千多人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面对检察官的质问声,外国人反倒在这一系列的“违背检察官主观,实际为政府压力”的判决后,中国的法制逐渐受到欧美各国的信赖,而正是借着外国人的一些评论,外交部方才开始各国商讨废除治外法权。
“尽管,你我都不知道的陛下心里作何想法,但相比于鼓吹“自由”的美国,陛下更倾向于德国,尽管现在宪法未定,但你我都明白,中国之宪法,最终将会借鉴德国宪法而成,而非英式宪法,陛下……”
苦笑着,吴敬恒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立宪是陛下的承诺,可制宪呢?制定什么样的宪法,虽然最终交由咨议院审议,但咨议院会审议出什么样的宪法?对于那些渴望着得到“贵族”称号的咨议员来说,他们会屈从于皇权绝不是什么新鲜事。
沉默,面对吴敬恒的问题,蔡元培选择了沉默,尽管他关心的是学校,是学生,但是……有一些事情,总是需要人去做的。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蔡元培看着面前的吴敬恒到是没说什么,反倒是站起身缓步朝着窗边走去,看着雨幕中的花园,似叹息一般的望着在风雨中飘摇的枝叶。
“一些事情我们都知道,民众选择了皇帝的时候,我们曾担心过因为担心这新瓶装旧酒中国的皇权会远大于民权,也许”
长出一口气,蔡元培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在中国,上至总理大臣,下至各市县的市长、县长,甚至于事务官员,官员都是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和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似乎,我们走了一圈,又走回了原路,但至少,我们应该也看到现在中国的进步”
蔡元培的声音不大,但话语间似乎有着为皇帝开脱之嫌。
“至少现在咨议院有了驳回内阁政令的权力,同样内阁也有封驳皇帝政令的权力当然也可以质询内阁和各部官员,而在地方咨议局,他们可以直接弹劾地方官员,这在中国是前所未有的一个进步”
“是啊,这是进步,但你我都明白,这不过是妥协,相比于当初的诺言,这些业已兑现的权力就是一种妥协,梅恩平在法院上不是说了吗?“咨议局啊咨议局,咨之、议之,而不决之,如此咨议,要其何用””
后面的那几句,吴敬恒并没有说下去,他总是会向现实妥协,就像当年从美国留学归来之后,他选择在京城做了一小官吏一般,内心或许渴望一些事物,但现实就是现实,现在的与其说是唠叨,倒不说是因警示蔡元培引发的片语。
“就像陛下曾说的那样,从来都没有什么终极目的,有的,只是社会的进步”
“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所以,值得信仰的是进步本身,而这正是我们要做的事情,或者说他们要做的事情,一个人一旦品尝到自由的滋味,他自然希望享受自由的空气。一只生下来就被囚禁的鸟,感觉不到森林的气息。可一旦让他舒展飞翔的翅膀,这时再豪华的禁闭空间也不能遏止他希望飞到即便是暴风骤雨的自由天空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