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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想来凡人的身子比神仙要弱的多,我隐了身形靠在床尾闭了会眼。
林绍名长剑下虽斩了亡魂无数,但却并不是什么嗜杀之徒,连带着救了一救华蓝。我穿过门站在华蓝床头,她被捆着坐在床上不能动弹,惊恐的看着我,先前咬了舌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发出些惊恐的单音节。
我看着她默念了句佛,应该很疼罢。
我捞了把椅子坐在她床头:“你感觉怎么样?”
华蓝惊恐的眼神略有缓和,还是死死看着我不敢闭眼,我道:“我不是来杀你的,你放心。”
人死过一回,若是没死成便不会再去寻第二回死,当然脑子没有长好的或者长坏了的除外,听见我的话她暗暗松了口气,华蓝并不属于前面两种我也松了口气,我道:“战场死伤本就无常,况且即便不是林绍名杀了你父亲,也会有别的敌人,你说是也不是?”
华蓝原先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我觉得就这么死了有些可惜,我道:“你想不想知道司幽是什么感觉?”
我伸手朝她,她眼神紧缩额间沁出细汗,我靠在她耳边道:“你最好请你家祖灵保佑司幽没事,如若不然你父亲的亡魂在地界也不会安稳的信我。”
她皱着眉头吃力道:“你想…。对…。。我…。。父亲…。做什…。么?”
我起身拍了拍手微笑道:“我这个人特别小气,爱记仇,而且很懒,为了一劳永逸,一般得罪我的人是没什么机会得到原谅的。”
她恨恨的看着我道:“你…。杀…了我。”
我转身走出门,杀人是我最不爱做的事情,有些事远比杀人要好玩的多,华蓝还是个小姑娘,死了怪可惜的。
司幽有我在确然不会死,我只吓一下她罢了,让她晓得人命并不是用来还清孽障的工具。
我回到司幽房里,见他早已醒了,披着剑漆黑长衫坐在窗台握着块白理木雕刻,我轻咳了声坐在他对面:“你感觉可还好?”
他抬头看着我点了点头,又低头刻了几刀,我撑着腮坐在他面前:“你这刻的什么?”
他道:“梳子。”
先前见他编花环我便觉得心灵手巧的过分,如今连这些精细木刻也会我觉得更添几分敬佩,反观自己简直不配生成个姑娘,我道:“你才受伤,多休息才是。”
他道:“无妨。”
守了他一夜我有些困,靠着窗台打了打盹:“你刻好了叫我。”
他点点头:“恩。”
醒来时见他早已刻完了梳子,支着头靠在窗台打盹,原先披着的长衫却盖在我身上,我起身轻将衫子盖在他身上,轻声准备出门一转身听见他道:“你醒了。”
我转身道:“是…。。是啊,我刚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
他伸手将梳子递给我,我道:“叫我给你梳头?”
他起来时并未束发,漆黑长发如泼墨一般泻在肩头,他点了点头,我顿了顿接过梳子,走到他身后。
触手有些凉的长发,如丝缎一般滑润,梳子一顺到底,极好的头发让人羡慕,先前给沉渊梳过一回头,我左右看了看并未看着发带,问道:“发带你放在哪儿了?”
他道:“忘了。”
记性不好这个事情我深有感触,我也时常记性不好,我伸手挑了跟头发拔下来化成发带给他束上,眼神不大好多拔了几根,头皮生生疼了一把,我皱了皱眉给他束好,转身拿了面镜子给他:“可还行?”
他道:“你手法这样熟练,常给人梳头?”
我道:“我就给一个人梳过头,不算熟练。”
他将梳子递给我:“送你的。”我握着梳子试探道:“你方才,是送我梳子…。。并不让我给你梳头?”
他道:“是啊。”
我伸手要将梳子扔到他脸上,想着他先前受伤还辛苦费神刻梳子的份上,暂且将账记着等他好了再算。
我抽了空去柘因处瞧了瞧,这个劫若是情劫的话应该也已了了,我也可以回榣山去。
柘因翻了翻簿子,道:“谁告诉你他是情劫?”
我看了看离垢:“我先前窥他命格时确然是个情劫。”
柘因将簿子放回去,道:“他命里是有个情劫,却是个无关紧要的劫,情劫后的生死劫才是真正大劫。”
我愣了愣,按理说情劫是死不了人的,华蓝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情劫之说,生死劫大约便是指的华蓝那一刀,我松了口气。
我道:“你再给我看一看他命里子嗣如何。”
柘因道:“命里有一子,福茚五代。”
劫既已化了,我也能安心回榣山,我想跟他道一道别,也算的是有头有尾的做件事。
林绍名见华蓝可怜,并未为难她也说若愿意可认他做义父,我坐在华蓝面前伸手倒了杯茶道:“你如何打算?”
华蓝叹了口气,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道:“天大地大,我却不能再留在这里。”
我道:“若是我能帮你,你可愿待司幽好?”
华蓝猛然抬头顺带打翻了茶壶,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我袖子上,有些疼。
我道:“你喜欢司幽么?”
华蓝愣愣看着我,良久点点头。
我摸了摸烫着的手臂,却觉得疼的不是手,心里像是揪着有些酸涩,常听人说心疼,大约便是如今这种感觉罢。
我坐在门口远远瞧见司幽从外头来,看着我笑了笑道:“坐在这儿做什么?”
我转身朝屋里道:“进来说吧。”
进了门我猛然转身朝他使了个昏睡诀,将他扶着坐在椅子上,念咒改了他的记忆,将与我的全数改成华蓝,华蓝的全数改成我。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司幽,对不起。”
我与司幽不能在一起,若是我在他这一世不能有子嗣,林家便因我绝后,若是有了孩子,孩子若是继承我体内那几十万年妖力,我便不能救沉渊。
我想了许久,先前许多年我做过许多不考虑大局的事情,许多年过去我逐渐觉得大局这种东西偶尔做一做,当做积福报消业障罢。
我反手摸了摸脸,触手一片湿濡胡乱抹了抹,笑着朝司幽道:“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渡魂
苏君尘下来找我时见着我的模样,伸手朝我面前挥了挥:“干什么,被揍了?”
我踩着云头走在前头:“你才被揍了……。对了你回东海了么?”
苏君尘神色变了变道:“回去了。”
我道:“你姑父说什么了?”
苏君尘叹了口气:“姑父近来身子不大好,我还没说这个事儿。”
我道:“你先去找一找你三表妹商量着,我听闻她是个可能给水族长脸的姑娘,我想她自己也愿意长脸。”
这一任水君的三闺女偲华,若是个男子想来要比许多世子更要争气的多,军书谋略样样不输人,三千年前识海水君来犯时,姑娘披着战甲便上了战场,将对方一举挫败,天君也十分欣赏偲华的勇猛,差人送了些玉露之类的东西犒赏。
水君觉得姑娘家整日上战场说出去不太好看,便明令禁止她不许握剑,只许握诗书和绣花样子。
苏君尘猛地合上扇子,险些刮到我脸,我向后躲了躲,被他一把握住胳膊道:“你真是大智若愚。”
我伸手拍掉他的手:“夸我还用的着这么委婉。”
我道:“我闭关了你可不要想我。”
苏君尘挥挥手:“不想不想。”
我抬脚狠狠踩了一脚,又拧了拧:“不想?”
苏君尘呲牙咧嘴的朝我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
我这个人一向小气并且有仇必报,多年前白坠问我,“若是有人对不住你怎么办”我想了想“当然是揍死不谢”白坠想了想又问“若是他与你道歉如何?”我认真想了想,认真告诉她“先揍一顿再听听道歉,觉得不解气再揍一顿。”白坠觉得我说的在理,十分认同的点点头。
对不住我的时候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便让我接受对不住我的结果,道歉这种事我能自己选择了为什么还要接受,我觉得逻辑甚好。
我出关时,沉渊魂魄早已回了榣山,被苏君尘封印在罐子里搁在冰棺里头养着,魂魄刚回来还不大稳固,我想先将养几日再渡魂也稳妥些。
日头高高,灼灼的刺眼,我伸手在眉头处遮了遮阳朝清江院去,先前我遣了白坠去柘因处问一问司幽在人界过得如何,想来有了答复。
白坠握着剪刀修剪先前种的棣棠花,我先前回榣山时才只是些嫩绿嫩绿的花苗,如今早已长成大朵叠复的花株,白坠看见我忙放了剪刀:“你出关了?”
我坐在石凳上捏了捏额头:“对了,先前你去柘因那可有了消息?”
白坠走到我身后,伸手替我捏捏肩膀,白坠服侍人的功夫向来极好,若是有一日或昀将她娶走了,真是一件伤心事。
白坠道:“林家司幽,命里一子,夫妻恩爱相携至老,寿终正寝。”顿了顿又道:“我听茶君说,她先前去找你时,你回了榣山并不在桃源城,但却见着了…。。妖帝苍梧从林家出去。”
我心中猛然一窒,苍梧去桃源城想必和我有关,想了想觉得大约是我想多了。
休息了几日便着手为沉渊渡魂,我撕掉封印偈文,沉渊魂魄自罐子里现出来,站在冰棺一旁,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一会,又看了看冰棺。
三万年来往事俱如梦影般,我深吸一口气,念起繁复咒文,沉渊魂魄进入身体,大约时日多了未在元身,有些不大契合。
我以血为契引出妖力,十分顺利我轻松了口气,渡到一半时猛然产生互相排斥克制,我体内血气上下翻腾,厚重的血腥味一阵阵泛在喉间,双眼就如刚受妖力那日一般灼烧,我抬头看了看,法阵上隐约现出我眼角那对伽印,血红的顺着眼角蜿蜒,第一次直视这对伽印有些惊心的刺目。
好在撑了半盏茶功夫终于能顺利将妖力渡进沉渊体内,喉中血腥顺着嘴角流下来,我顾不得擦,将余下妖力尽数渡进去,苏君尘在一旁急道:“小黎子你…。。。”我稳了稳气血:“不妨事。”
苏君尘伸手欲握住我渡魂的手,触及法阵被弹出去,踉跄了几步握住桌角:“小黎子,你这样太冒险了。”
我看着冰棺里沉睡的沉渊,坚定道:“我不怕。”的确为了沉渊我什么都不怕,我觉得自己这句话一定说的十分有魄力,我道:“二师兄我是不是特别勇敢你说?”
苏君尘紧紧攥着扇骨:“勇敢个鬼。”
封印完成,我轻舒了口气:“二师兄把药……”猛然一口血从喉头涌出来,我伸手捂住,大口大口的血染红我的手心,顺着手沾湿了身上大红的衣裙,像是泼了些水在上头,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鼻尖。
苏君尘伸手将药丸放进沉渊嘴里,转身扶着我:“小黎子,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我握住苏君尘袖子,有些乏力:“我不妨事。”
这几万年来都是沉渊在为我做什么,我想也该为了他做些什么,沉渊固然能干,这些事在他做来也许算不得什么,但我觉得即便是微末能为他做的我也很知足,旁人说起九黎的时候,并不是靠着沉渊才能成事的姑娘,我想让旁人觉得,九黎是配的上沉渊的,只有这一点罢了。
在清江院里养了几日,沉渊每日来端茶送水我觉得有些忐忑,我忐忑的伸手过碗,沉渊撩了衣角坐在我床前抬手舀了满满一勺子药粥递到我面前,道:“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