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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消失在浓厚的夜色里。
☆、(6)朝阳初起
“丁闲。”
睡梦中有人轻轻叫她名字。
丁闲伏在桌上,本就睡得不深,闻听得有人叫唤,即刻醒转。
“大小姐,你醒了?可还好?”
“我很好。”沈微行笑了一笑。
白日里的沈微行,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凌厉的气焰,丁闲昨夜为她散下长发,此时发丝贴在她苍白的面孔上,配上她极其清秀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娇柔的姿态。
丁闲掀开她身上薄被,查看伤口。
那雪龙丹果真神奇,周身鞭痕,都已乖乖收口;沈微行身上也是触手温凉,不再有高烧之患。
丁闲将昨夜小火温着的水取来,绞了一把毛巾给沈微行擦脸。
一面尽服侍之责,丁闲忍不住本性,一面探问八卦。“我听慧小姐说,这不是头一次?”
“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沈微行颇为放松地闭目,享受丁闲的服侍,也懒洋洋地配合回答。
“是沈府的子弟都这么可怜吗?”
“大概……只有我吧。”沈微行自嘲地撇了撇嘴角。
“但国师大人因炼丹不能出战,就派大小姐出马,应该是很器重认同大小姐的才是。”
沈微行抬眸认真看了丁闲片刻。
“你做我弟弟的侍妾,怕不怕自己有些过分聪明?”
丁闲恳切答,“丁闲首先是世间一人,其次才是大少爷的妾。”
沈微行的眸中射出毫不掩饰的激赏神采。“二叔果然慧眼。”
“大小姐,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你的底子筑得颇不用心,但却好在是沈门正道。父亲的动静,旁人很难这么快觉察。”
“原来是国师大人来了。”
说话间,沈盘身影,已透出晨光映在门上。
沈微行坐起来,披衣扬声,“微行给父亲问安。”
国师推门而入。
丁闲起身奉茶行礼,“妾身先告退。”
沈微行与沈盘竟同时道,“你留在这里罢。”
父女之间,真是心意相同。
丁闲浅拜,退到一边。
今日的沈盘,未着卦袍,不过是寻常文士模样。丁闲偷偷打量,暗忖沈盘与沈辰双生兄弟面貌相似,但沈盘的气质风度,显然更逼近世人对于仙风道骨或者干脆美男子的定义和想象。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房妻室,生下一团乱麻似的子女了。
“父亲。”沈微行自榻上下来,跪在沈盘身前。
冷冷的硬泥地上,丁闲不禁担心她鞭伤初愈的身体。
沈盘却并不示意女儿起身,只是问,“昨夜我见你命星一度黯沉。一百鞭很难熬么?”
沈微行低头答,“女儿修行不济,请父亲宽宥。”
“你出府时,我在闭关。”沈盘沉吟道,“因不欲凝儿名节受损,故而命你隐秘不张。当夜池岸在校场划下帖书,缠你斗了一夜,耗你不少真元;第二日是阁风请历,请出一道不得离府的历文。你强行离去时池亭拦阻,斗剑时你为不伤他,反震自身。”
沈微行沉默不语。
丁闲听得郁闷。
在这家中,长房姊弟到底过得什么日子?
沈盘道,“但纵使如此,对上贪狼,你亦有七成胜算。”
沈盘的问题,同昨夜沈微止如出一辙。
丁闲自然知道,沈微行不会回答。
但丁闲会。
“老爷。”
丁闲拎着一个包裹,上前跪了下来。
沈微行侧睨她一眼,丁闲假做未觉。
“老爷,这些是昨夜里修竹女使亲自去取回的,大小姐的随身物件。”
包裹中有一把短剑,一些银两,还有便是斗命时设阵法的一应法器。
沈微行欲说什么,沈盘冷冷盯她一眼,沈微行只得住口。
“丁闲,你说。”
“是。”丁闲从中取出一枚最最普通的司南。“回禀老爷,大小姐的确有错当罚。身为斗命之人,她的司南,竟有一厘半的谬误,如此又怎么会赢?”
“沈府司南,竟出了一厘半的谬误么?”沈盘接过司南,看了一眼。“若按惯例,斗命时,司南刻度,都是由护法掠阵之人报知予你。”
“父亲。”沈微行深吸一口气,抬头。“女儿已承家法,何必再作深究。”
“依你体质,纵使在刑堂长跪三日水米未进,再加一百重鞭,亦不至于阻滞气脉,令得命星黯沉。”
“是,女儿心中郁结,才致昏沉。”
“心中郁结,难道不是为此司南之事?何必矫意慈悲?”沈盘霍然起身,怒意满盈。
沈微行叩首拜伏下去。
“父亲明察,绝非因为此事。我只是……”她抬首之时,目中隐有泪光。“父亲,纵然司南有误,若我能体察入微,细细逆推,未必不可断出正确方位。但当时女儿求胜心切,未从正途入手,却连设陷阱,想将贪狼引入歧途,一举获胜。这步举措,终究是走错了……父亲,女儿心中愧悔,凝儿的终身,二叔的性命……终究是女儿无能,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沈盘怒意渐平,终于长叹一声。
“你痛悔未能救得凝儿,祸及尊长。但谬此司南的,难道便不是凝儿的手足?”
“父亲。”沈微行膝行两步,情急而切,“当夜在丹房受命,次日出行。中间种种阻挠,又是如何传出消息?若父亲追究慧儿,那还大有可追究之人。女儿已受教训,种种痛苦难熬之处,实在不愿再有旁人体味。凝儿是我妹妹,慧儿亦是。我行事鲁莽,不得人缘,自是我的过错,父亲经天纬地,肩负天下大运,这些家事,不如还似往常一般,交由诸母决断,缓缓再议罢。”
沈盘盯住女儿面孔,缓缓道,“既然你心意如此,那便如你所愿。丹药未成,我明日要再入关六十日,便将你交璇玑她们管束。——你既痛悔,我会再加惩处,稍后听命便是。”
沈盘起身离去,临走又看一眼丁闲。“你体质颇合奇门,回头叫清松拿一卷《遁甲术藏》给你习练罢。”
丁闲愣了愣,深深行礼。“妾身谢过老爷。”
直到确认沈盘的气息已经彻底远离,丁闲才长出一口气,过去把沈微行扶起来。
沈微行应对父亲一场,亦是几乎脱力,软软地伏在床上,闭目不言。
丁闲郁郁道,“你明明是真心实意不想追究那些算计你的小人,你爹爹竟以为你是虚伪矫情,实在对你太不公平。”
沈微行疲惫地抬眼,“你怎知我真心实意?也许就是虚伪矫情,博个好名声呢。”
“我觉得,以你的骄傲,根本不屑于和那些人争斗。”丁闲凝思,“大小姐心存高远,志不在此。”
沈微行长叹而笑,“随你揣测。”
“但,”丁闲回想起沈盘临走所言,“你父亲说要再行惩处?你不过是输了一局斗命,他究竟要怎么你才顺意?”
“等等罢。父亲做事雷厉风行,一个时辰间,沈清松必来。”
“清松姐姐……值得信任么?”丁闲小心翼翼地探问。
沈微行冷冷笑,“清松修竹,均慕星辰。倒是你身边的沈扶桑,同我和微止一起长大,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你便小心她会不会爱慕微止便是。”
丁闲错愕,见沈微行展颜神色,才知自己被她调笑,扭头而去。“大小姐真是讨厌。——喝点粥么?我去问问看,偌大个国师府,究竟哪里有早饭吃。”
☆、(7)晨昏定省
终究还是沈扶桑算着点儿前来紫微阁向丁闲问安,丁闲才能够顺利找到早饭所在,将自己吃饱喝足,又取了些回来。
回到破落的小院子里时,见沈微行房门洞开,略是一惊,才发现是沈微止正探访长姊,两人站在房中说话。沈微行已经自行梳洗好,长发束起,换了一件深青色的衣裳,看起来已有七八成旧,袖口磨得发白,在沈微止围着的灰色狐氅映衬之下,显得十分单薄。
沈扶桑去为丁闲安排日用起居。丁闲无事可干,便将早饭一样一样放在院中石台上,摆成一个八宝小阵。才刚摆好,一抬头却发现沈微止已出来,正站在庭中负手观赏丁闲轻巧利落的手脚。
丁闲面上一红。“大少爷安。”
不知是否经由沈微行的认可,沈微止眸中多了些许温柔。“丁姑娘昨夜辛苦了。扶桑会将紫微阁后的一排房屋都收拾出来,届时会住得舒服些。”
“住哪里我都能好好生活下去。”丁闲话锋一转,“但大少爷对我的称呼可否改了?阖府上下,只有您称我丁姑娘。大小姐也直呼我名字,丁闲。”
“丁姑娘勿怪,我鲜少接触女孩。”沈微止诚恳道,“敢问……二叔在时,怎么唤你?”
“姑丈和凝小姐都叫我小闲。”
“那我也就这么叫你,可以么,小闲?”
沈微止的微笑之中,竟现出几丝羞涩来。
丁闲心想,此人气质,实在太过多变,天知道孰真孰假。也难怪沈盘要疑心自己女儿。她现今也开始疑心自己未来夫君,到底是城府过深呢,还是仍有赤子之心?
但从“丁姑娘”变成“小闲”,怎么说,也是种进步。
正说话间,沈微止眉心一蹙,丁闲捉住灵机,便听到外面嘈杂的步伐,不少人正列队前来。
沈微行亦推门出來。
“想必是清松她们过来了。”
艳阳照在沈微行姐弟身上,孪生儿的清隽风采,在这破败的小院落中比肩而立,被衬得好似北宸双星一般。
不刻沈清松叩门来访,她前呼后拥,气质冰冷嚣张,但在少主面前,亦是不得不相形见绌,冷淡地见了一礼。
“国师传命,大小姐今次过失,终究因夫人常年酣睡,闺训阙如的关系。故而命大小姐轮流到诸位夫人房中听教,每房七日,领受诸母训责。”
“闺训阙如?”沈微止本已拿出一副病怏怏的神态,但这句话一出,他似被激怒,眸底有波澜潜行。
沈微行伸手按住沈微止肩膀,双眸无波无晴。“微行谨遵父亲钧旨。——多谢清松姐姐跑一趟了,只不知这轮流听教,从何时开始?”
沈清松沉吟片刻,“国师并未明示。大小姐既受重刑,怕是要多休养些。便从三日后开始吧。”
沈微行答,“多谢清松姐姐体谅,如此微行不送了。”
沈清松也不罗嗦,取出一柄羊皮卷轴。“这是国师吩咐闲姑娘习练的真卷。还请闲姑娘小心勤谨,勿负国师期许。”
她浅拜而退。
凝视缓缓阖上的院门,沈微止反手将院中石台上的早饭掀下了地。
“闺训阙如?这话,是在责备母亲么!”
“傻弟弟。”沈微行不知何时伸手抢下一个包子,放在鼻尖嗅了嗅,随手塞给丁闲。“今次所针对的,并不是我们,你听不出来么?”
“……我听亦懒得听。”
“于我们,有机会名正言顺,亲入诸房探知虚实;于父亲,旁观各房行为态度,勘其心意。”
“如此精妙,”沈微止冷笑,“却还不是要你忍气吞声,做小伏低?照着有几位的火爆莽撞脾性,拿着鸡毛当令箭,借机刁难修理,甚至于再兴挞伐,又能如何?”
“你不放心,那就让丁闲陪我去罢了。”沈微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