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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阉奴!”枭神亦忍不住掩口吃吃笑起来。
“你们家云妃娘娘,打算送什么给皇后做寿礼呀?”
“她呀,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干,不知道在那里干什么吃的。最近连皇上也很少来,倒也挺可怜的。”
丁闲正在苦恼。
“到底要送什么呢?绣个花?种个草?好麻烦啊……”
“不如我给你点意见?”
冷森森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丁闲下意识地就想跳起来逃走——逃到门口,被樊妙音逮个正着。
“咦,樊天王来啦?”古丽咪拉兴奋地参见,“我去端茶。”
“不用了。”樊妙音下令,“紧闭宫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和你们娘娘要秘密商议给皇后什么寿礼的事情,谁也不许打扰!”
“呀,是!”小姑娘乐颠颠地照做了。
剩下丁闲苦着一张脸。
“您不是回营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回来给皇后姐姐贺寿呀。”樊妙音自靴中取出一把匕首,跨坐在地案上,开始削一只梨。
丁闲小心翼翼,“那,将军您准备了什么贺礼呢?”
樊妙音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扔在案上。
丁闲拿起来看看。黄澄澄的簪子,上面密密麻麻缀着一排米粒大小的小珍珠,簪首上一粒龙眼大的大珍珠。
“好看么?”樊妙音问。
“好看。”丁闲点头。
“你也有不少簪子吧?”
丁闲摇头,“除了嬴簪,只有两根,都是皇上赏赐的。”
“拿出来看看。”
丁闲不知道樊妙音要做什么,只得依言而动。
一根金的,一根银的,雕龙绣凤,没什么花巧。
樊妙音忽然出手,将丁闲拉到自己怀中。
“做什么——”丁闲叫了一半,便软软地发不出声音来。
原来樊妙音在她脖颈上点了一指。
“在沈家五年,我也就学到这些。”她笑笑,“你放心,我没六艺的根基,戳不死人,不过让你全身麻软没力气而已。”
丁闲咬住牙,发出的声音也变得又轻又弱。“到底要干什么?”
樊妙音好整以暇,一手揽住坐在她膝上的丁闲,一手抬起丁闲的小手。
三枚簪子,一枚一枚地夹到丁闲两指之间。
“沈权凝给你的东西在何处?”
她闲闲问。
“沈权凝是谁——啊。”
丁闲惨叫起来。
——因樊妙音狠狠一捏丁闲的手。
三枚簪子在指间,犹如一把简易的拶指一般。尤其是樊妙音带来的那枚寿礼,上面细密的小珍珠似无数小针,咬得丁闲直觉得整只手都不再属于自己。
偏生浑身软麻之下,连惨叫都发不出太高的声音,不过是微微的呻吟。
“沈权凝给你的东西呢?”樊妙音亲热地握住丁闲的整只手。若不知情人见两人叠身而坐,双手相握,还以为是假凤虚凰,情热炽好之态。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樊妙音又用力一捏。
丁闲今次痛得哭了出来。
连哭也只能是微微的饮泣。
“沈权凝就是那夜偷入你寝宫的女贼。”樊妙音解释道,“数十名官兵见到她从你屋子里飞天而起,你还想要抵赖么?”
“我知女贼,但真不知她名字是什么沈权凝……不,不要捏了,好痛。”
“又不是我令你痛,是簪子令你痛。”樊妙音蛮不讲理地撇清关系。“你真不记得也好,假不记得也罢。若不交出东西,痛苦就不会停止——”
细碎的珍珠已经磨破了手指内侧。
丁闲低头,可以见到雪白的珍珠上染着的血迹。
她痛苦地摇摇头,“如果有任何方法令你放过我,我都会做……可是我真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东西。要不然你在这里搜吧,搜到什么都归你,我什么也不要。”
“废话。”樊妙音冷笑,“我来迟一步,沈微行已经离宫。你这里还能留下什么?我要的是实话。”她反手抽出金簪,对住丁闲眼眸。“称帝之后你已经是个无用的废物。我刺瞎你眼睛,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你不怕我将你想要带走陈静的事情说出去?”丁闲情急下喊道,“你们在我这里谈论的事情,我虽不懂,却可以原封不动地复述给别人听的!”
“哦?”樊妙音的眼里,真正的杀意一闪而过。
丁闲浑身一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枭神回来,见到大门紧闭。
古丽咪拉盘坐在门口吃杏干,“樊天王回来啦,正跟娘娘讨论送什么神秘寿礼的事情,说谁也不能进去。”
“这样啊。”枭神不疑有他,“真巧,蔡天王也入宫啦,正跟皇后谈寿礼的事情。皇后娘娘的寿辰,今年一定会办得很热闹。——我有事先回去了,你在这里伺候着吧。”
古丽咪拉格格笑起来,“知道啦。蔡天王一来,跟着他的炽努将军就来咯。炽努将军一来,枭神姐姐就一定没空伺候娘娘。”
“我们是有婚约的,又不是私会。”枭神气得作势要打,“你还小,等大了也会有未婚夫!”
“才不要呢,羞羞羞。”
炽努果然已经等在中宫旁的小耳房守候。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炽努从身后举起一大束野葵花。
枭神惊喜地呀了一声。“这么冷的天气,要采那么多,真不容易呀。”
“枭神喜欢就好。”炽努已经贴了上去。
枭神将口唇贴上去,双脚难耐地抬起——
七杀民风,就是如此。
中宫的蔡无觉却颇有些尴尬。
麦麦还在见奴隶贩子,他来早了,只能在此等待。
给他端茶送水的却是怀着身孕的悦岚。
悦岚如今是皇帝的低级妃嫔,自然不能再碰。
但当她尚是奴隶的时候,蔡无觉曾骑压在她身上,一泻如注。
有过身体关系的男女在夜晚单独相处,的确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胎儿还好吗?”蔡无觉终于决定自己先开口,做礼节上的问候。
悦岚点点头,面上有一道羞红神色。
蔡无觉想起那个夜晚的种种疯狂,嘴角微勾。“皇上好多年没有孩子了,等你生下来,他一定很开心。”
“皇上很多年没有孩子了。”悦岚重复一次,“——这么多年,他都不曾宠幸谁么?”
“皇上不耽美色,但也有皇后和几名侧妃,有时也有其他女奴的。”
“她们都不曾怀孕吗?”
“皇上现在的两个皇子都是已经不在人世的侧妃生的。现在只有一个侧妃有个女儿。”蔡无觉不知不觉就多解释了些,“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些不必问,岚儿亦知道的。”悦岚垂首,“只是,这么多年,其他女子都没有怀孕,偏巧岚儿就这么有福气,怀上了。”
“那是——”蔡无觉摸了摸头,忽然顿住。
“你的意思是……”
悦岚轻笑了笑,“若我说,我有感觉,孩子是蔡将军的,将军信不信?”
蔡无觉握拳,片刻方才松开。“按照七杀国制,不论孩子是谁的,都属于皇上。”
“路边的流民小孩还属于皇上呢。”悦岚不屑地给蔡无觉满上一杯西湖龙井。“孩子生下来之后,属于皇上与皇后。但孩子孕育的过程,岚儿很清楚——那种子,是属于岚儿与蔡将军的。”
蔡无觉紧张地看了看殿外,“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悦岚抬头看住蔡无觉,“孩子属于谁的我也管不了。但,将军想不想知道,岚儿的心是属于谁的呢?”
灯火将她面容映衬得很美。
而且是七杀国人都喜欢的,野性、肆无忌惮、勇敢、直率的美。
蔡无觉失神看了片刻,才摇头。
“我从十八岁上战场那一年开始就决定了,不会要任何女人的心。”
“也是。”悦岚百无聊赖地跪坐在毡上,把玩自己的手指。“岚儿也许只是太寂寞了,想念将军攻城略地的身姿而已。”
蔡无觉被说得浑身欲火一冲。
有什么能比得上女人对自己雄风的如此赞美?
好在此刻,麦麦的脚步声已到。
悦岚满上茶水,起身告退。
一出门口,却被偏神拉到了暗角里。“不好了。”
“怎么了?”
“那个负责采办阉奴的奴隶贩子,竟那么巧,就是当年把沈微行卖给丁闲之人。”
悦岚一惊,“皇后问起了?”
“是,也不知道怎么说起的,拦也拦不住。结果那奴隶贩子把如何发现沈微行,如果采买,如何运送的事都实说了。”
“那……托托的口供,岂非全都知道是假了?”
“是啊。皇后的面色一直不豫,想是为了此事忧心呢。”
“皇后很信任托托大娘。”悦岚沉吟道,“按皇后的性格,估计会再观察一阵,不会那么快发作,也不一定会回报皇上。实在不行的话,也只有通知你娘逃走了。”
“逃走?”偏神吃惊,“忠君之命成君之事,怎可以随便逃走?”
“当然是活着最重要啊。”悦岚理直气壮。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那个悦炎死去后的夜晚,沈微行这么对悦岚说。
那一夜,沈微行从绝望中挣脱。
——“我不能告诉你要做什么。但我想令你知道,我所相信的结果。只要向着这结果而行,你不必顾虑任何对与错,是与非。”
那个结果,悦岚认同。
所以她在与沈微行,一同努力。
☆、(88)置之死地
玉京城一侧是皇宫,另一侧则是玉京都统蔡无觉部的军营。
七杀国双天王四将军各司其职:东西南北四位将军分别驻守七杀国四省;樊妙音统管进攻中原之事,蔡无觉则负责京师戍卫。
樊妙音卧底的五年之中,七杀国运昌隆,玉京防卫并无太多风险,则由蔡无觉暂领樊妙音部,代行与中原交战职责。五年来节节胜利,事实上蔡无觉的地位声势,已超过排名在前的樊妙音,成为七杀国当之无愧的武将之首。
如今樊妙音回归,与蔡无觉之间的地位纷争,亦十分微妙。樊妙音旧部分为十营,目前只有最为心腹的一营二营在她自己控制之中,其余八营沿两国交战区域成长蛇形屯扎,蔡无觉更是将自己手下的“玉京八将”派了四名到各营为统领;是以虽名义上旧部全数交还樊妙音,实际接手还需时日。
但樊妙音与麦麦乃是结拜姊妹,又得桑九爻的信任,两人之间便有十分微妙的平衡。如今恰逢两国休兵期间,倒也无事。但进军中原指日可待,届时以谁为先锋、谁为主将?也只有桑九爻自己知道要作如何打算。
沈微行租下了靠近军营端的一家民居。颇为方正的院子,一名瞎眼的七杀国老婆婆独居一隅,剩下的多间宽敞房屋便任凭沈微行使用。租金不贵,住客栈十日的价钱,此处可居两月,实在是笔划算的交易。
但付掉租金之后,从丁闲那里带出来的碎银便所剩无几。沈微行只得自力更生,去集市买菜做饭,喂饱自己一日三餐。瞎眼婆婆一开始还跟着她一起吃了几顿,后来便宁可如从前一般,每日买馕饼为食,也不愿吃沈微行做出来的奇怪食物。
沈微行倒也乐得清静——她闭门不出,几乎与闭关相同。唯一目的,便是研究丁闲所给到的那枚物事。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