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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若娘娘不喜欢有人在外值守,那末将就令他们撤走便是。”石河子忽然又将丁闲自河里拉上岸,“就犹如宫中一般,外守而内空,也便宜娘娘休歇。”
外围戍卫,防火防盗,防不到自己人。
丁闲点头,“有男人在外面,我的确睡不着觉。多谢石将军了。”
七杀人果然说到做到。
号声一响,丁闲便站在门口向外偷瞧。
一群群整齐步伐的士兵,向住演武场方向而去。
第二声号之前,视野所及之处,已是空旷无人。
丁闲赶紧走出去。
走了几步又发现忘带布帛,又急急回去拿。——头次做间谍,出些小差错,也在所难免。
但,向前走了一段,丁闲却很想狠狠给自己一耳光:她迷路了。
眼前只有一条路:来时路是通往行宫;去时路则是通往妓营。
刚才却是走哪里到达的靶场?
丁闲转来转去。
终于决定——自妓营中穿出去。
反正是最北面,向北走总是无错。
这会儿兵士全体集结,应该也不会看到什么污秽之事吧?
丁闲抬足跨入了木栅栏围起的妓营之中。
气氛——好诡异。
瞬息间丁闲觉得自己好像是……误入了什么噩梦一般。
长长的木棚,形制让丁闲瞬间想起后宫那个奴隶营的长条形寝室。
但此间的木棚里却有所不同:两排木桩整齐排列。
入目处的一些木桩空置着。但往前几步,便能见着一个一个□裸的女性。
她们的手肘与膝盖都被绑缚在木桩之上,全身□,会阴洞开,眼上罩着黑布遮目,有些口中衔着铁扣。
——一个个光溜溜白塌塌的女体,此时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人类。
倒像是……屠宰场中的猪羊。
但很显然猪羊亦不必接受如此的淫辱——个个的身体上都是一团团的污秽。有白,有红。还有女奴不知道什么东西脱出了体外,形容诡异而恐怖。
但这些女奴看起来都早已经脱力,或者不懂得挣扎,又或者——干脆是折断了关节?
静静躺在那里,一点生气也无。伴随着难闻的气味,像尸体,更多过于像活物。
丁闲喉头一紧,死死忍住呕吐。
反手一摸,才知道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
很奇怪,并没有觉得要哭。眼泪却跟自来水一样流淌出来。
身为女性,见到这样的场面,要怎样来做心理建设,才能安之若素?
——樊妙音是不是就是见着了这样的场面,才坚定了她性别战争的理念,立下荒唐又可叹的志向?
丁闲深吸气,闭上眼睛,打算从两列女奴中间快速穿行过去。
忽然停步。
四肢冻结。
整个人僵在温暖的大氅之中。
只因为,有人叫她的名字。
“丁闲。”
那声音?
那声音!
那声音缓缓道,“——好像每次我最狼狈的时候,都会遇到你。”
☆、(93)千万试炼
丁闲认认真真地数了一下沈微行究竟有多少次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自己。
深吸口气才有勇气走过去。
——堂堂沈大小姐,还是有特殊待遇的。
她一人在大棚中最靠前的位置,旁的营妓每人身边放着一个火盆,她左右就各有一个。亦没有被蒙住眼睛或者封口。
但其余的,与丁闲一路过来所见的其他营妓,并无不同。
丁闲下意识地飞快甩□上的披风,盖住她□身体,然后才伸手试图去解开木桩上的绳结。
绳结很紧。
丁闲手指伤未愈,并不灵便,一时竟解不开。
“住手。”沈微行喝止她。
丁闲咬牙不理,继续去解,指甲顶端被生生磨出血迹。
沈微行深深吸气,“晚练时间不长,莫再做无谓之事。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
丁闲挂泪抬头。
“你来劳军?”
“……嗯。”
“——你记忆已回复?”
“嗯!”
“那日你承恩桑九爻,最后是如何情状?可有落红?”
丁闲万万想不到竟是这问题,呆了片刻,才答,“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好像有些许血迹。之后天癸便至。”
“你没事乱跑,可是有什么图谋?”
丁闲点头,“悦岚要我替她传一份消息出去。”
“不要传。”沈微行被缚在木桩之上,神情却好似三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孤胆刺客一般,冷静到丁闲一片混乱的思绪亦渐渐被安抚下来。
“为何?她不可信?”
“——告发她。”
沈微行与丁闲四目对视。
丁闲安静站在那里,听见自己砰砰心跳声。
悦岚所说,与沈微行所说,慢慢重叠。
……答案她仍不懂。
但她只能够做一件事:信任她。
丁闲深吸口气,点头,“好,我照你说的做。”
千头万绪,丁闲似隐约抓住了些什么,又问,“除了桑九爻蔡无觉还有谁知道你在此?要不要……设法通知樊妙音?”
沈微行眸中露出赞赏神色,“不必。她在蔡无觉军中必有眼线。等你劳军一完,恐怕她就会来。”
“我们今日一切细想来都拜她所赐。”丁闲咬牙,“但不知为何,我对她,却讨厌不起来。”
“怀住一个痴妄却正确的念想,确实痛苦。”沈微行眼神清明,“你与另一世界的联接,亦已回复?”
“是。”丁闲长叹,“你与她,都错生了时世。”
沈微行笑,“时世何来对错?”
丁闲沉重地点了点头。“但……大小姐,好像这时世的所有酷烈,你都已一一尝透。为何还能不改初心?”
“你怎知我未改初心?”
“你的眼神。”丁闲道,“同我见你第一眼时,毫无差别。”
“线已收紧。”沈微行看住她,“若成,或可算以身试法,翻云覆雨。但若是失败,不过是一场空梦,一个耻辱,一段笑话。——火盆离我太远了。”沈微行略挣扎了下手腕,“能为我挪近些么?”
丁闲赶紧起身去挪;“过一会会不会又觉得太热?”
“没关系。”沈微行扭头看一看远处,“快要下操,一整夜都会有人来的。”
丁闲双肩颤抖。“我……真要迈步离开,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或者我从前二十年的家宅生活,便是在为这段日子作训练。”沈微行给她一个笑容,“你抬头望,天气不错。”
雪已停了。
艳阳照住晴天。
一直到丁闲劳军完成,回返宫廷,都是碧空万丈。
但蔡无觉在营帐中,却是满面阴霾。
“我叫你问的事有消息了么?”
炽努跪地禀报,“属下问了枭神,岚娘子被皇上下令软禁一事,的确是嬴云仙妃搞的鬼。”
“我就说,为何忽然换了她来劳军!”蔡无觉握紧双拳,“她搞的是什么鬼?”
“她说岚娘子是中原细作,还呈上了一块布帛,上书密语情报。”
“中原细作?笑话。中原细作能心甘情愿怀上皇上的孩子?”
“将军,”炽努小心翼翼地问,“此事看起来应该是后宫女子争宠,与我们玉京戍卫大营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自然有关系。”蔡无觉冷冷道,“既有情报,难道不须传递出去?既然要传递出去,又是何时何地通过何种方式?朝廷养着这么多鹰犬,难道不为做这些事,而为让你们天天日□不成?”
炽努俊面一红,“属下只去过一次。”
“……不对。”蔡无觉浓眉紧皱。
炽努一惊,“……两次。”
“若真是奸细为何不用她作饵引出同党?除非——哼。”蔡无觉眼中射出阴鸷之光。
除非,悦岚的心意已被桑九爻发觉。
“你先出去吧。”
炽努一走,蔡无觉便从怀中取出一封小小窄窄,布满折痕的信笺。
看那些折痕形状,信笺曾被摺成一艘精致纸船。
连炽努亦不知道,皇后身边的侍女劫神,多年来都为蔡无觉暗中传递讯息。
悦岚便是通过她将这纸船寄到蔡无觉大帐之中。
纸上聊聊数语。
却令蔡无觉热血勃发了好几日。
“我的这个孩子是你的。我的下个孩子也会是你的。营中见。”
热辣如斯。
就算是民风如此的七杀人,亦会介意自己女人的心在不在自己身上吧?
这本是雄性动物的本能。
蔡无觉在营中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
悦岚不过是他一夕露水之欢,为何就能令他心乱如此?
不。蔡无觉自忖,这并非为了什么中原女子,而是为了确保,桑九爻对自己宠信如故,并无怀疑。
从国主,到皇上。
从没有樊妙音,到樊妙音回返。
蔡无觉细细思量这其中的每一步。
以七杀国力,双天王并举,当可很快铁蹄踏遍中原。
但……若少一人,其实也差不多。
难道是时候,该下手对付那位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左天王了?
但,若七杀国只需一虎,桑九爻真正属意者谁呢?
是会同他抢女人的自己,还是干脆可以跟他上床的樊妙音?
蔡无觉狠狠将毛笔甩在地上,发出轻微闷响。
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回放那日与悦岚纠缠厮杀的画面。
那高耸胸脯,那有力长腿。
他起身,到营帐门口,叫,“石河子!”
“到!”贴身部将从对面营帐一溜小跑过来。“将军有何吩咐?”
“去妓营安排一下。”蔡无觉沉吟到,“就那个新来的美人,叫其余人都撤了。”
“为什么?”石河子愣了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将军也要尝尝味道?但这几日下来,恐怕滋味已经不如初时了……”
“叫你办你就去办,啰嗦什么?”
蔡无觉一脚将石河子踹了出去。
石河子连滚带爬,“是,是,即刻去办!”
火盆灼热。
沈微行轻声恳求伏在自己身上的士兵,“可否帮我挪开些?”
“叫我,”士兵亦是大汗淋漓,“叫我‘阿卡奴,好哥哥。’”
“阿卡奴,好哥哥。”沈微行照着叫,“我好热,快要热死了。”
士兵浑身一震,一泻如注,低头狠狠咬住沈微行肩膀,浑身仍在不住颤动。“宝贝你真好……真好……”
后面已有人不耐烦叫起来,“快些,又不是自家老婆,还调情呐!”
“嘿!”士兵长出气挺直身子,依依不舍,不想从沈微行身上离开。“等等我马上就去给你挪火盆啊。”
沈微行笑一笑。
石河子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挪什么挪,把你自己屁股挪走就行了——所有人听令:立即滚开,此处清场,天王将军片刻就至!”
军令严明。
士兵们或提裤子,或整肃衣衫,迅速撤了个精光。
沈微行看了看天色。
——她等的人,快要来了吧?
☆、(94)天下大势
丁闲小心拨开帘子。
悦岚跪坐在小宫室里,正好整以暇地剥着杏干吃。
桑九爻只命软禁,周遭虽然重重守卫,却也无人会为难怀着皇嗣的岚娘子。
丁闲傻乎乎地微笑了下。
“坐。”悦岚给她倒了杯茶。
“……竟然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