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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都是他的门生,更是他亲信中的亲信。
坐在椅上,蒋冕脸色冷冽,良久,他慢悠悠的道:“你们几个近来都好吗?哎,有一句话,叫做树倒猕猴散,现如今,你们倒是风光,不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等到老夫一旦从内阁中出来,你们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你们都是老夫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有为,前程远大……”
他说到这里,御使周昌忍不住惊讶的道:“恩府老大人,这是什么话?恩府现在正当壮年,何出此言?”
蒋冕将事情的因果都说了出来,随即道:“老夫回了内阁,便想着试一试杨公……”说道这里,这一向老实的蒋冕冷笑连连,道:“可惜他竟不问一句陛下召问的事,只是和老夫虚礼客套,到了那时候,老夫才明白,这杨廷和是真的视了老夫做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他对老夫稍有一丝半许同僚之谊,也会问几句召问的事,他越是不问,就越证明了这一点。”
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些人和蒋冕都是一体,身为门生,和自己恩师翻脸本来就是大忌,所以一旦蒋冕倒台,他们的日子,怕也不太好过。历来内阁大臣走人,紧接着就是一批的官员随之贬谪,原本这些人都是前程远大,可是想到将来仕途昏暗,都不禁黯然起来。
先前那说话的御使有几分不服输的道:“难道恩府就这样坐以待毙?杨公固然是声誉正隆,况且如今大权在握,可是恩府必须是次辅,虽不能与他争一争长短,可是难道连自保都不够吗?”
蒋冕沉默。
显然摆在他面前是两条路,一条是急流勇退,至少还可以得一个功成身退。可是另一条,却是抗争。
他的脑海里,嘉靖和杨廷和二人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转动,良久,他眼眸一亮,断然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老夫并未是虫,走到今日,岂能说退就退,你们都是老夫的门生,老夫现在正需用人,你们肯为老夫分忧吗?”
众人精神一振,道:“请恩府大人示下。”
蒋冕慢悠悠的道:“上奏书,统统上奏书,一道儿上书上去,言辞要犀利,要大胆,把火烧起来,就说如意坊误国误民,说如意坊居心叵测,还有,那几个国舅,也要牵涉上去,牵涉到了国舅就必须牵涉到两宫太后,这两宫太后纵容兄弟肆意胡为,应当负责。自然,后头的言论,未必要你们说出来,这事儿太大,得蛊惑个刚刚进了官场的愣头青来做,你们自己琢磨人选吧,杨廷和既然要收拾老夫,那么老夫就把这浑水再搅一搅,倒要看看,到时候他如何下台。”
众人听了蒋冕的话,一个个面面相觑。
蒋冕淡淡的道:“老夫说的,你们按吩咐去做就是,不要有什么顾忌。”
他沉默了一下,继续道:“还有那个徐谦,老夫一直都认为他不是个简单人物,这明报是他建的,路政局也是他的主意,如意坊和他也脱不了干系,越是往深里去琢磨这三个东西,就越是让老夫钦佩,里头的东西乍看似乎简单,可是个个都是开历史先河,用处甚大,想来,他也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一步棋,老夫先来走,下一步,就该轮到他了。”
他的话,更是让人摸不透,这个平时的老好人,此刻句句都带着几分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真以为老夫老眼昏花,真以为老夫人善可欺,忍了这么久,做了这么久的老实人,今日,就让他们看看老夫的厉害吧。”
蒋冕遥望小厅的一扇纸窗,透过窗格,透过葱葱的林木枝叶,他的目光穿透千丈,仿佛紫禁城已经倒影在了他的眼底,他背着手,不怒自威,顾盼之间,宛如煞神!
……
奏书依然如雪片一般的送入宫中,只是有一封奏书,却是引起了司礼监的注意,司礼监的随堂太监看了之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叫来黄锦,黄锦看了,也是大吃一惊。
紧接着,奏书打回了内阁,杨廷和看过之后,亦是愣了良久。
他连忙招来毛纪,毛纪此时心情大好,万事俱备,眼下只欠给宫里致命一击,谁知他刚刚到了杨廷和的值房,便迎来了杨廷和的一阵训斥。
“你是怎么做事的,这个观政士是什么人,连这样的奏书都敢上,你难道连分辨都不分辨一下吗?”
毛纪顾不了许多,连忙接过奏书来看,随即道:“观政士杨桃?这个人我并没什么印象,此人是新晋官员,年纪不大,他怎么突然上书?”
他继续将这奏书看下去,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怒骂道:“此人真是疯了,疯了……居然诽谤后宫,他不要命了吗?”
杨廷和脸色缓和下来,目光幽幽,道:“不是他不要命,他的背后,一定是有人挑唆,他——不过人家的马前卒,是死士而已,是什么人安排的这一步棋?”
毛纪惊讶的道:“莫不是陛下?”
杨廷和摇头,冷着脸道:“哪有为人子者,授意别人诽谤自己的母后的?”
毛纪咬牙切齿:“想来是那徐谦了?”
杨廷和仍然摇头:“不对,不对,徐谦是什么东西,凭他也唤的动户部的观政士?是了,户部左侍郎,是石青吧?”
毛纪一头雾水,点点头,道:“是他,他是敬之的门生,和敬之……”说到这里,毛纪不由惊讶道:“这是敬之安排的,是了,应当是如此,嘿嘿……敬之好高明的手段,杨公,现下我们该当如何?”
杨廷和脸色平静,手搭在案上,手指在案上画了个×,随即抬眸:“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事情到这个地步,这大明朝有数的几个人都不免参与进来,既然如此,那么索性摊牌吧,你我暂时等着两宫太后的懿旨,再做应对。”
毛纪有些紧张,却还是点点头。
杨廷和吁了口气,幽幽道:“一个小小的如意坊,却是牵动了这么多人心,姓徐的,实在不简单。”
……
黄锦心惊胆战的到了慈宁宫的宝相楼外头,探头探脑往里头去看,便听到里头冷漠的声音:“看什么,哀家候你多时,进来回话。”
黄锦心里发苦,其实他也倒霉,看了那份奏书,如此惊天动地的奏书,他便是想瞒也不敢瞒,自然知会了出去,紧接着,慈宁宫这边就来唤人了。
他对张太后是敬畏,对王太后则是赤裸裸的惧怕,这两个女人,他实在不敢去招惹,只是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抬腿进去,随即笑呵呵的道:“娘娘……”
进了宝相楼,他眼睛飞快的扫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王太后在,张太后也在,这两宫太后在帷幔之后,被轻纱遮着,可是脸上的表情黄锦猜都不用猜,便料到好不到哪里去。
他连忙跪倒,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把那份奏书再复述一遍,要一字不漏。”
张太后一直没有吭声,王太后的声音则是咄咄逼人。
黄锦不敢有违,念道:“……太后即国母也,国母放纵外戚敛财……陛下拥有四海,而国母亦是天子之母,享尽天下珍奇,何故……”
他念得时候,断断续续,而在这时候,轻纱勾起来,王太后一步步款款出来,她的脸色冷若寒霜,每走一步,头上的凤钗挂坠跟着簌簌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动。
黄锦连忙将头埋下去,整个人五体投地,身子瑟瑟发抖。
他看到一对莲足已到了跟前,明显感觉到王太后站在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他。
黄锦大气不敢出,连话都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把头抬起来!”
王太后的声音,仍如黄莺一般清脆好听,也比从前温柔了许多。
黄锦手臂打着颤,勉强昂起头,看到了居高临下注视他的王太后。
王太后扬起巴掌,玉葱葱的柔荑狠狠的朝他的唇边煽了个耳刮子。
黄锦挨了打,居然松了口气,也不敢去捂他的腮帮子,只是一声不吭。
收回了柔荑,王太后随即森森然的道:“好哪,哀家不惹事,可是竟有人丧心病狂,招惹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好,好的很!”
第二百四十三章:学生遵旨
懿旨终于发了出来,奏陈上书的户部观政士‘大逆不道’,严旨拿办。
可问题就出在这上头,两宫太后固然不太好惹,可是这位被人当了枪使的观政却免不了名声大噪,杨廷和等人所面临的选择有两个,一个是对此不闻不问,可真正问题就在于,他想脱身也不成,因为弹劾宫中本就是他引导出来的,虽然明知这个观政有问题,可是别人会怎么看?事情是你挑起的,人家不过是奏书过火了一些,你堂堂首辅装聋作哑,未免有点儿说不过去。
可一旦过问,杨廷和的打击目标就会越来越大,原本他只是想裁撤如意坊,就算是三位国舅,他都不想将他们牵涉进来,为的就是尽快让宫中妥协,可是现在等于是打击了一大片,把那些能得罪和不能得罪的人统统都扯了进来,如此一来,这场一面倒的斗争,似乎随着对方筹码越来越多,已经变得开始棘手起来。
其实就算杨廷和不采取任何措施,也必定有人采取措施,朝中已是炸开了锅,先是抓了顺天府尹,现在又拿了户部观政,这怎么得了?于是有志之士个个出来,慷慨陈词,言语之间已是越来越不客气。
事情似乎已经失控,其实无论是嘉靖还是杨廷和,双方都已经意识到若是再放任发展下去,后果会很严重。
已过去了半月,年关将至,东暖阁里,三位内阁大臣坐在这里,俱都一声不吭。
毛纪的嘴角带着几许冷笑,眼睛似有似无地撇向蒋冕,虽是一声不吭,可是意味深长。
蒋冕则是正坐襟危,目不斜视,风淡云清,宛如仙道下凡。
杨廷和拼命在咳嗽,许是这几日操劳过度的缘故,连咳嗽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
三人谁都没有吭声,落针可闻。
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声音:“皇上驾到。”
三人连忙起身,恭迎圣驾。
须臾功夫,嘉靖便精神奕奕地踱步进来,他穿着一件描金绸袄,外头套着一件大红的绒披,厚实的连体披风将他的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过进了暖阁,里头铺设了地龙,热乎乎的,嘉靖进来的第一个动作便是解下了这件狐裘的绒披,便听到三个阁臣一道拜倒,口呼万岁。
“唔……”嘉靖笑呵呵地道:“爱卿们来得早,这几日太冷了,还是这里舒服,都起来吧。”
随即,嘉靖大剌剌地坐在御椅上,叹口气道:“河南那边已是大雪纷飞,这么多流民又冻又饿,实在令朕忧心如焚,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场大雪不知要冻死多少人,江正在巡抚任上倒是做了一些事,他的奏报已经到了,不过便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眼下河南大灾有两个问题最是难以解决,一方面是朝廷虽然调拨了钱粮,陆续送去了一些,可是还是远远不足,另一方面呢,却是道路难行,省城倒还好一些,其他各县就难办了。朕看了江正的奏报,心里很不舒服,倒不是怪臣工们不得力,只怪苍天不仁,这些时日倒是辛苦了你们,为了这件事殚精竭力,朕都看在眼里,只是今年这个年关怕是没有这么好过了,内阁这边得轮流当值一下,河南那边若是有消息,要立即有个主事的人,诸卿怎么看?”
杨廷和忙道:“陛下拳拳爱民之心,臣感同身受,本来年关的时候是该休息一下,好好过年嘛。不过现在河南大灾,轮替值守却也不是不可行,不妨这样,臣明日上一道章程上来,拟定好年关当值的事宜,再呈送陛下御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