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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打完屁股以后充军。
因此明初的时候,国子监生们固然是天子骄子,只要肄业出来就有官做。可是监生们却是生不如死,短短几年就有七八个监生饿死,有十几人自杀。
周芳拿出大诰的典故来收拾徐谦,正好戳中了徐谦的软肋。
徐谦不由愕然,随即苦笑道:“敢问大人是谁?”
周芳看了他一眼,满是不屑地道:“学正周芳。”
听到学正二字,徐谦一头雾水,蒋冕不是说有个学正能照顾自己吗?这个周芳对自己也实在太‘照顾’了,怎么操起家伙砍自己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周芳随即对程琳道:“大人,下官督管学规,定要从严治学,这徐谦便交由下官教导吧,下官……一定好生调教。”
程琳顿时笑了,他和周芳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太好,可是周芳突然送来一份大礼,替他解决了一个麻烦,对周芳的观感顿时好了许多,连忙点头道:“有劳子怡了。”
周芳呵呵一笑,随即怒视徐谦一眼,道:“新生徐谦随老夫去放号吧。”
徐谦不由咋舌,一时不明白周芳的心思,感觉这才刚入国子监就出师不利,似乎不是好兆头,只是他毕竟是生,人家是师,名份摆在这里,却也对周芳无可奈何,只能连忙跟在周芳的后头出去。
所谓放号,其实就是新生入监的安排罢了,比如提供住宿,提供校服,安排听讲之类。
周芳领着徐谦先是到了监舍,这是一处摇摇欲坠的老楼,想来是永乐时建的,连柱子都带着一股子霉味,其实监生坐监读书,必须在监里安寝,这本是明初时的规定,不过到了英宗时期,这个规矩就荒废了,京中的官宦子弟上完了课都会坐车回家。而就算是外地的民生,往往都是家资不菲,也舍得在外头客栈里住,因此除了极少数穷困潦倒的监生还住在这儿,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到这儿来,因为这里……实在太破旧了。
徐谦不由摇头,他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出身,可好歹也不至于住这牛棚一样的地方,忍不住对周芳抱怨道:“周学正,学生看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
周芳板起脸来,道:“大诰里头曾言,监生不得擅自出入学监,出入需向祭酒告假,但有贸然出监者,充军!”
徐谦目瞪口呆,碰到这么个主儿,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由道:“可是其他监生为何可以出入?大人似乎厚此薄彼了。”
周芳冷冷地看着他,道:“可是其他生员,也没有天天捧着大诰来约束别人不是?你如此苛刻要求别人,自然该当严格要求自己,莫非是想宽以待己,严于待人吗?若是如此,似乎大诰中也曾有言:凡生员内宽外窄者,杖打二十。”
徐谦不由呆住了,心里一横,便想拉近关系,笑呵呵的道:“上次学生和蒋学士吃酒,蒋学士说……”
周芳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几分,依然冷冷的道:“蒋学士高高在上,我不过是个学正而已,怎么,你想拿蒋学士来压本官?你这么做,恐怕有欺凌师长的嫌疑,大诰曾言:凡忤逆欺凌师长者,流配三千里,罪及家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十大酷刑
徐谦惊得目瞪口呆,既觉得匪夷所思,又觉得难以理喻,好像除了自己之外,就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拿了鸡毛来当令箭,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可是……人在屋檐下,这口气必须得忍,徐谦白了周芳一眼,拿他无可奈何。
周芳又道:“从此以后,你到了这儿需努力读书,若是敢与同窗发生争执,大诰有言:与人不睦的生员,杖三十,开革学籍。还有,不可在监中滋事,大诰又言:滋事者,开革学籍,流放烟瘴之地。不得在监中闲逛,按时到堂听讲,不可喧哗,不可冲撞监吏……”
他一口气,说了数十个不可,说得徐谦的肝儿都不由颤了,基本上,连上个厕所,似乎都必须得他这学正同意不可,泥人也有三分火,徐谦终于火了,情不自禁地怒道:“大人未免也太苛刻了些吧。”
周芳比他更理直气壮,冷冷一笑道:“本官就是苛刻,你待如何?你的学籍已经进了国子监,而学籍开革便是握在祭酒和本官手里,怎么,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像外头一样能随意胡闹滋事?”
听到学籍二字,徐谦真的没话说了,学籍于他来说就犹如黄锦入宫被割下来的命根子,这玩意儿没了不会死,可就是难受。
徐谦立即笑了,豪气干云地道:“大人毋须多言,其实学生方才不过试一试而已,只是学生当初并未想到要在监中常住,学生能否回家一趟,带了被褥来?”
周芳却是不肯,摇头正色道:“监中自有被褥,到时随老夫去领便是。”
这一下子,徐谦没折了,恨只恨自己倒霉,不知怎么的得罪了这么个家伙,他恨哪,既恨嘉靖没事怎么出这个鬼主意让他进国子监读书,又恨蒋冕说好的有关系,结果他娘的被坑了。
无奈之下,只得随周芳去领了被褥,幸好这被褥还算干净,虽然看上去破旧,想来不知多少个监生用过,只是现如今,徐谦也没有挑肥拣瘦的运气。
这读书的生涯也算正式开始,周芳自然对他‘照料有加’,似乎是盯上了他一样,每日清早卯时不到就叫他起床,而后便是清晨朗读,用过了早饭就去各堂听讲,全程都是这周学正盯着,一举一动稍有忤逆便是呵斥叫骂,这日子……似是要没法过了。
有压迫就有反抗,不过在大诰面前,徐谦的反抗是软弱无力的,太祖皇帝对学生的把戏居然了若指掌,几乎所有的‘意外’似乎都有几手准备,而所谓的准备无非就是抄家灭族、杀头、挑断手筋、脚筋、开革学籍之类。
“太祖皇帝,你这是和读书人有仇啊。”徐谦不禁感慨。
更恶心的是,周芳似乎把手头所有的事都放了下来,每天就是盯他,几乎到了同吃同睡同劳动的地步。
而周芳如此,国子监其他官员似乎乐见其成。一方面,有不少人对徐谦印象不好,现在周大人肯挺身而出,为大家伙儿出出气,自然不能说是坏事。另一方面,徐谦这种祸害,谁也不能保证他在监里闹出什么事来,国子监无小事,惹出事来是要承担干系的,有周芳盯着,大家放心。
徐谦难得如此刻苦发奋了,每日四书五经入目,耳中也是经义文章,除此之外,各堂博士的作业也是要做,其实这国子监的学规早就败坏,别人可以不用完成,偏偏徐谦非要完成不可,毕竟是高等学府,每次博士出题,都是刁钻古怪,各种搭题截题,有时连徐谦都想不到这些家伙怎么就琢磨出来的。
至于同窗……自然都听说过徐谦的大名,众人见了他,既是好奇,也有不屑于顾,不过有周芳盯着,其他人也不会和徐谦打交道,谁吃多了触这个霉头,这不是有病吗?
徐谦的苦难生活至此开始,一天到头来身心疲惫,满脑子都是之乎者也,头被搅得疼痛不已,手腕子因为每日要上缴几篇文章更是酸麻不已,偏偏周芳还觉得不够,有事没事总要折腾几下,徐谦想要发火,立即学规伺候。
如此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徐谦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身体也是疲惫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勉力支撑,而这时候,朝廷的旨意出来,这一科的恩科终于颁了出来,今年春闱的日期已经择定,定在三月十八,距离开考,只剩下一个月的功夫了。
文榜贴到了集贤门,徐谦在下头驻足观看,掐了掐日子,似乎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就要开考,他心里不由感慨,巴望着这会试速速到来,宁愿直接来个了断,也不愿在这里继续受折磨了。
看完了榜,刘博士却是叫他去,经过一个月的折腾,徐谦自然不敢怠慢,乖乖地去寻了刘博士,这刘博士见了他,立即拿徐谦的文章出来,冷冷地道:“徐谦,你这文章做的是什么名堂,这样的文章也敢拿出来献丑?”
徐谦接过自己的文章,看了一看,不由苦笑,每天至少一篇文章的作业,免不了偷懒,遣词造句自然及不上平时,不过他还是有自己的底气,对刘博士道:“宗师,这文章虽欠缺了些火候,却也不失为一篇美文,敢问宗师,监里有几个的文章能与这篇文章媲美?”
刘博士气得跳脚,道:“胡言乱语,你是你,别人是别人,你这篇文章比起你往日的文章差之千里,却拿这个来搪塞吗?老夫罚你明日再交三篇文章来,若是再这般不用心,你便等着好看吧。”
刘博士这厮对徐谦是最苛刻的,这厮伙跟周芳没少折腾他,徐谦忙道:“宗师,一日如何写得出三篇?便是构思也构思不及,况且同一个题目,三个破题……”
刘博士冷笑道:“你还敢多嘴?怎么,是要老夫请周学正来吗?”
这一下子,徐谦没词了,只得无奈地道:“学生尽力而为。”
刘博士摇头晃脑道:“尽力而为却是不够,若敢怠慢,少不得有学规治你。”
徐谦这一下子真是目瞪口呆,但依旧是无可奈何。
刘博士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道:“方才是不是去了集贤门?”
徐谦点头称是。
刘博士道:“今年的恩科日子是定了,主考也定了,想来你知道是谁了吧?”
徐谦笑得很苦,道:“听说是杨廷和杨学士。”
刘博士颌首点头,慢悠悠地道:“杨公治学甚严,你好自为之吧。”
本来主考一般是由翰林学士又或礼部高官主考,而这一次,杨廷和居然亲自主考,却有点让人没有想到,内阁首辅也管这个闲事?不过规矩是有点乱了,好在这一科是恩科,似乎也还算名正言顺,因为恩科本来就属于规则之外。
徐谦倒是不担心杨廷和给自己使绊子,一方面会试考试最是严格,使用的是抄录制和糊名制,所有试卷上缴之后统统都由书吏重新抄录一份,防止考官看出考生笔迹,同时,考生名字亦都事后才知道,另一方面,若是自己文章写得好,考官弃而不用,少不得要闹出点事来,历来主考最担心的就是被人指摘不公,尤其是杨廷和这样声誉极好之人,绝不可能搭上自己名声和自己为难。
问题就出在排定名次上,都是优异的文章,有人是在一甲,有人却是二甲,其实无论一甲、二甲,水平相差都不多,也难分出高下。
徐谦摇摇头,决定暂时什么都不想,考了再说。于是乖乖回去,老老实实地完成刘博士的任务,一天下来,已经是筋疲力竭。
时间很快过去,国子监里对会试的议论越来越多,这里本就有不少官员子弟,因此消息也是灵通,因为是北闱,大家议论的自是北榜的事,徐谦也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不过学生之间的言论和坊间流言一样都未必可以深信,再加上周学正和刘博士敦促甚严,使他也没有去分辨的机会。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开考在即,国子监这边已打算放假几日,好让学生筹备考试事宜,徐谦顿时大喜,早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如今可以堂而皇之的回家,自然是欢喜无限,只是……周芳却是寻到了他,板着脸道:“今日放休之后,你莫急着走,老夫有话和你说。”
浸在这周学正的淫威之下,徐谦倒是怕了,心里七上八下,勉强地笑道:“大人有请,学生自然不敢走。”脸上带笑,可是他的心里却是把周芳骂了无数遍。
周芳像是很满意徐谦的表现似的,脸上的表情竟然少了几分往日的严肃,点头道:“听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