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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谦是什么人,他其实早就知道,至少他爹王成就三天两头的教训他,瞧瞧人家徐谦,年纪和你一样大,就你这样不成器。王蛛自然不服,可是现在人家救了你,想不服都不成。
陆炳更加不同了,打听过之后,他才惊出了一身冷汗,知道问题严重,后悔自己的冒失,他和寻常的人不同,他是个心机颇深的人,越是如此,越是能感受到其中的险恶,正是因为如此,对徐谦也越是感激。
想了想,王蛛讪讪道:“徐侍读,错固然我们是有,可是那些顺天府差役摆明着是去找麻烦的,天子脚下,他们才是肆无忌惮,我只是看不过眼而已。”
徐谦抬眸,板着脸道:“说这些都是无用,你们这样下去可不成,明日老实到皇家学堂里报名去。”
这个要求……似乎不算过份,王蛛和陆炳二人忙道:“是,是,一定去。”
王蛛见缝插针道:“多谢徐侍读营救,才免了我兄弟二人牢狱之苦,不如待会儿我来做东,咱们……”
徐谦摆摆手,道:“想吃酒?将来有的是机会,不过现在,我却还要给你们善后收尾。”
在朝廷里已经炸开了锅,那佥都御使刘岩被打了出来,倒也没有愤然回来找徐谦算账,而是立即回了都察院,一番口舌如簧,顿时引得整个都察院的御使都同仇敌忾起来。
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一起闹将起来,数十人跑去午门,请求朝廷立即拿办徐谦。
罪名嘛,自然也罗织好了,徐谦就算是钦差,可是也不能随意杀人,据说顺天府那边已经有十几个人头落地,而接下来又传出了郭楷的死讯,更是让他们炸开了锅。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就算郭楷有滔天大罪,可是怎么处置,怎么也轮不到你徐谦,郭楷算起来也是封疆大吏,现在不明不白的死了,你难道就不要承担干系?
这些人大闹,内阁那边听到动静,杨廷和倒是没说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徐谦这一手确实厉害,不过输了也就输了,杨廷和倒是无动于衷。反而毛纪一听,顿时激动起来,连忙去宫中求见,说明事由,又说引起了公愤,还请陛下问罪。
嘉靖为他开脱道:“他是钦差,有朕的敕命,如朕亲临,况且郭楷罪大恶极,他畏罪自杀,于徐谦何干?”
毛纪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徐谦逼死朝廷命官,同样是罪,况且郭楷有没有罪,案子还需大理寺复核,他这般嚣张跋扈,若是不论罪,那么还要国法家规做什么?请陛下立即召徐谦前来,否则事情闹起来,恐怕不好收场。”
最后一句话颇有威胁的意思,不好收场自然说的是嘉靖,你现在问罪,事情的后果还可以降到最低,可是一旦宫里明显包庇,到时候只会更严重。
毛纪说出这番话,自然有他的自信,陛下若是不肯,他只要肯站出来振臂一呼,肯定会引发朝野动荡。
嘉靖冷冷地看他一眼,冷笑道:“毛爱卿此话何意?”
毛纪倒是适可而止,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微臣只是想讨个公道。”
“好,你要公道是吗?那就给你公道。”嘉靖朝黄锦努努嘴道:“宣徐谦入宫,至于那几个御使也一并叫来,朕倒是很想看看,他们如何给郭楷开脱。”
旨意出来,不少大臣摩拳擦掌,尤其是刘岩,他带着十几个言官入宫,除此之外,内阁、大理寺、刑部那边也来了人,众人稍后片刻,徐谦便到了。
徐谦入殿,道:“微臣见过陛下。”
嘉靖看着他,感觉徐谦有着说不出的可爱,嗯,这个家伙虽然好男风,可是其他倒是没什么坏毛病,这一场翻身仗打得漂亮,对徐谦,嘉靖有一种没来由的信心,徐谦既然敢做,就肯定会有善后的手段,他颌首点头道:“爱卿平身。”
徐谦站起来,刘岩率先发难,他冷冷地着徐谦,道:“徐侍读,你真是胆大包天哪。”
徐谦面朝嘉靖,不去看刘岩,却是道:“下官小小侍读,大胆二字是谈不上的,倒是大人,身为臣子,竟是在君前失仪,放肆咆哮,大胆二字倒是和大人颇为般配。”
“你……”刘岩虽是心里有气,可是这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他阴沉着脸,继续道:“你少说这些闲话,老夫只问你,本官乃是佥都御使,奉命督办顺天府一案,你却将本官打了出去,你可知罪吗?”
徐谦表情淡定,不惊不慌地道:“大人这话可就错了,大人既然是奉朝廷督办顺天府一案,最后查出的是什么结果?”徐谦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继续道:“最后的结果却是所有含冤的百姓尽都成了刁民乱民,大人包庇同僚,如此对待百姓,若是再闹出乱子,大人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刘岩怒道:“孰是孰非,眼下还没有定论……”
徐谦不等刘岩继续说下去,打断道:“已经有定论了,定论就是,顺天府上下狼狈为奸,盘剥百姓,恶贯满盈,到了现在,大人却还说没有定论,那么那些被人殴打,被人盘剥,甚至是被人打死的百姓又怎么算?”
刘岩眯起眼,道:“老夫的意思是,没有大理寺的复核,就没有定论,可是在没有定论的情况下,你竟私自处死了官吏十几人,这就是胆大包天。”
徐谦笑了,只用了四个字回答他:“事急从权!”
刘岩冷冷地道:“什么事急从权,分明是你挟私报复。”
徐谦道:“大人应当知道,在顺天府外头滞留了多少百姓吧?顺天府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若是不当机立断,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大人可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是了,大人才不会管后果,因为大人只管耍自己的嘴皮子,官字两张口嘛,大人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出了篓子,闹出了事,大人大不了推卸给别人就是,反正有的是人给大人擦屁股。”
刘岩听了徐谦的话,气焰更盛,道:“你胡言乱语,到了现在还执迷不悟,本官问你,顺天府府尹是怎么死的。”
徐谦道:“畏罪自杀!”
刘岩目光幽幽,冷笑道:“这却未必,依老夫看,定是你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徐谦,你真是目无法纪,私自处死顺天府府尹,你可知道,擅杀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徐谦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想杀他,可惜他自己悬梁死了,若是不信,让仵作验尸就是。”
刘岩顿时大喜,似乎觉得抓住了徐谦的尾巴,道:“是了,你自己都承认想要杀死他,莫非是想杀人灭口?”
徐谦道:“不是杀人灭口。”
刘岩步步紧逼道:“那是为什么?”
徐谦道:“汉贼不两立!”
第三百五十九章:得理不饶人
刘岩很不甘心,道:“谁是汉,谁又是贼?”
除了徐谦和刘岩,殿中之人谁都没有吭声,都在一旁看戏,其实主要是这事儿还未明朗,顺天府的案子到底查出了什么,查到了什么地步,此时看热闹就好了,自然有刘岩出面。
徐谦正色道:“我是汉,顺天府是贼!”
刘岩冷笑道:“顺天府即是朝廷,莫非你是想说朝廷是贼,徐侍读是汉?”
徐谦没有耐心和他争议下去,可是嘴皮子依旧不饶人:“顺民者为汉,逆者为贼,顺天府若是倒行逆施,便是贼。朝廷若是倒行逆施,又何尝不是贼?倒是大人,处处都在给人戴高帽,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真是可笑!”
刘岩怒极:“好一个逆者为贼,是不是倒行逆施还轮不到你这小小侍读来评判,朝中这么多饱学之士,这么多栋梁之材,轮得到你说谁是贼就是贼吗?依我看,你才是贼,乃窃国之贼也,好端端的一个顺天府被你搅得乌烟瘴气,好端端的顺天府府尹被你逼死,这么多官吏,你是说拿就拿,说杀就杀,便是陛下对臣民也是宽厚无比,你是什么东西,莫非是想效仿刘瑾吗?”
徐谦冷笑道:“下官懒得和大人计较,你要说什么,尽管来说。”说罢,徐谦站到一边,一副随你去说的样子。
徐谦这种敬谢不敏的态度让刘岩更是勃然大怒,嘶哑着嗓子气急败坏地道:“岂有此理,本官在向你问责,让你交代清楚人是怎么死的,这么大的事,当着这御前,你竟还敢这样大胆跋扈,你勾结乱民,冲撞顺天府,又指鹿为马,拿着鸡毛当令箭……”
徐谦本来不想说,可是刘岩说到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插口道:“原来圣旨钦命在大人眼里只是鸡毛,大人的胆子可比下官大得多。”
刘岩本来说得颇为押韵,谁知被徐谦这么来了一下,顿时恼羞成怒,气愤地道:“本官乃是言官,风闻奏事,今日陛下召问我等,问的是你的问题,你休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其他。”
徐谦慢悠悠地道:“是非曲自直自有公论,自然也轮不到刘大人在这里搬弄是非?”
“老夫是搬弄是非?”刘岩还记得在顺天府被徐谦摔打之仇,现在脑门处还是青肿,像他这种言官,恨透了他的人固然是多,可是谁敢动他毫毛?徐谦一个小小侍读居然敢动他,这笔帐,自然要算清楚。
刘岩冷笑道:“你有三大罪,其一,怂恿民乱,其二:没有经过大理寺,擅自处死官吏。其三:杀死府尹郭楷……”
他正说到一半,此时却有太监匆匆进来,看上去似乎是哪里出了大事,受的惊吓不轻,竟是在朝殿里议事的时候,这小太监居然都顾不上礼法,径直小跑进来道:“启奏陛下,出事了。”
刘岩的话被这太监打断,他心里自然有万般的不爽,却不得不住了口。
嘉靖根本就没心思听刘岩抨击徐谦,此时听说外头出了事,忍不住打起精神,道:“出了什么事?”
这小太监道:“午门外头来了许多商户、百姓,他们听闻徐侍读被人状告,纷纷前来请命,说是徐侍读为民除害,如今被人构陷,他们都愿为徐侍读作证……”
刘岩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方才还在纠结谁是汉谁是贼的问题,本来嘛,辩论这东西看的就是谁的嘴皮子更厉害,可是现在……
嘉靖不由讶然,随即心花怒放,道:“滞留不散的百姓有多少人?”
小太监答道:“已有上千了,还在陆续增加……”
上千人,这就是很大的阵仗了,毕竟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只听说过读书人和官员堵住宫中陈情的,还没听说过百姓这般放肆的。
那些原本想踩上徐谦一脚的官员此时不由庆幸,幸好自己没有贸然出手,如若不然,这要是传出去,怕要成为顺天府的帮凶了,现在这样的闹,用不了多久,顺天府就会被批倒斗臭,谁沾上谁倒霉,顺天府反正是一锅端了,没来由要沾上自己。
而在此时,一名言官大义凛然地站出来,道:“微臣万万没有想到,顺天府竟是到了这天怒人怨的地步,既是朝廷衙门,里头办公的也是朝廷命官,天子脚下,竟是积攒了这么多的民怨,微臣每念及此,便心急如焚,徐侍读辣手整肃,虽有坏了规矩之嫌,可是为的终究还是朝廷好,天子脚下尚且是如此,可见吏治之坏已经到了不得不整顿的地步,微臣伏请陛下以此为戒,以厘清吏治为要务……”
又有一个言官站了出来,道:“不错,竟不成想吏治竟坏到了这个地步,徐侍读虽然不符规矩,可是乱世用重典,事急从权,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微臣以为,徐侍读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几个愣头青跳了出来,立即反戈相向,要知道言官这东西最是在乎名声,现在既然顺天府人人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