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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指挥使,分明是针对自家的老爷子,这倒还罢了,最重要的是,他处处针对,却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徐谦微微一笑:“家父并没有专司捉贼,下官倒是觉得奇怪,何以这样的大事,委派家父来办,莫非锦衣卫已经无人了吗?若是无人,朝廷养着这上下数万号人,又是指挥又是同知、佥事,都是吃着皇粮,可是办起事来,怎的就没人了。”
徐谦乃是侍读,管他什么锦衣卫指挥使,他来耍阴的,索性就当着面直接骂回去。
这句话自然阴损到了极点,把朱宸狠狠的损了一顿。
朱宸倒也不恼,事实上当着皇帝的面,他这脾气也不敢发,只是微微一笑,道:“徐侍读有所不知,此次呢,是皇家学堂保护倭使安全,所以老夫才让令尊负责此事,令尊一向精明强干,些许小事,想来也难不倒,再者说了,这是天大的功劳,卫里上下有许多人对令尊都有些不好的传言,老夫这么多,实在有自己苦衷,自然也是为了平息那些小人的口舌。”
徐谦冷笑:“什么小人口舌?”
朱宸理直气壮的道:“卫里有人说,令尊靠着圣宠,巴结了东厂升上来的,所以对令尊颇有微辞,可是老夫却晓得,令尊乃是经天纬地的干才,这才将事情交给他,一方面,是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另一方面呢,则是送个功劳。”
他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连嘉靖竟也差点信了,却还是恼怒的道:“好了,休要做口舌之争,朕让你们来,是商量商量如何拿贼,现在倭使已经到京,既然一时没有刺客的行踪,眼下当务之急,是确保倭使的安全。无论如何,不能出丝毫差错。你们明白了吗?若是出了差错,你们谁都脱不了干系。”
众人忙道:“是。”
嘉靖挥挥手:“都退出去吧,徐谦,留下陪朕说说话。”
朱宸、徐昌等人俱都退去,连黄锦都不敢逗留,退出暖阁去。
嘉靖吁了口气,对徐谦显得有几分烦闷的道:“世人都以为天子好,可是做了天子,今日忧心这个,明日烦闷那个,没一天消停的,实在让人生厌。你可晓得,前几日京师都在传什么?”
徐谦忙道:“微臣才刚从天津卫回来。”
意思是说,你问我有什么用,我若是晓得京师传什么,那岂不是成了妖孽?
嘉靖挥挥手:“罢了,不说这个,这一趟你是辛苦了,朕晓得你一路劳顿,本不想召你入宫,想让你在家里歇养几日,只是锦衣卫里头幺蛾子多,东厂又越来越不经用,朕很是担心,怕要出事,一旦出了事,朝廷的颜面何存?此事干系重大,连两个母后都过问了,都是听了那些命妇们的添油加醋,说是这群刺客不但想要刺杀倭使,还想在京师杀人放火,要闹出天大的事来。哼,这些命妇平时说东家长短倒也罢了,连这个都乱嚼舌根。”嘉靖看了徐谦一眼:“眼下这个事,朕已委托你父亲处置,朱宸说的也没有错,你父亲想要在锦衣卫中立足,是要拿点样子出来。当然,朕还有个心思,就是你父亲来办这件事,你可以从旁协助一二,朕觉得,有你在,事情总不会到失控的地步。好好办事,这件事办好了,朕会好好打赏你们父子,尤其是你,此次劳苦功高,朕早有升赏的意思,奈何内阁那边压着不办,现在内阁又缺了人手,朕会命一个合适的人入阁,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徐谦不由道:“陛下想要让合适的人入阁,杨学士定不会肯。”
嘉靖目中掠过一丝狡黠,道:“就是要他不肯,让他妥协,你可莫要忘了,李时去了江南之后,这翰林里可是空出了个侍读学士。你虽然年轻,可是朕觉得有志不在年高,升任了侍读学士,才能尽心为朕办差。”
徐谦心里鄙视,这分明就是利诱啊,以为徐某人一点节操都没有,随便拿个胡萝卜在自己面前,自己就得乖乖跟着萝卜走了,你当徐某人是驴吗,一点节操都没有,徐某人就这么热衷功名,这么想做官?
心里虽是腹诽,可还是不自觉的心中一热。他娘的,侍读学士啊,到了侍读学士这个层次,就有了入阁的可能,虽然以他的资历和年纪,就算成了侍读学士也不可能有机会入阁,不等个十年八载,那都是痴心妄想,可是不要忘了,有了侍读学士,若是将来外放或者到部堂里去,这个起点可就高了,若是进入各部,说不定能混个右侍郎,虽然是部堂里的三把手,可好歹算是侍郎级别了,就算是外放,少说也是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运气好,挂一个右副都御史的衔去任个巡抚也不是不可能。
有了侍读学士,等于是一脚踏入了高官的行列,徐谦乃是六首出身,虽然注定了升官如火箭一般,可是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朝廷有数的高官,却还是不免眼红心热,为了这个侍读学士,他娘的也要拼一拼!
徐谦立即道:“微臣为陛下办事,并无功利之心,为的只是尽忠职守而已,陛下……这侍读学士当真作数吧?”
嘉靖哭笑不得,他觉得徐谦的话前后有点矛盾,先是并无功利之心,结果话锋一转,又仿佛怕丢了他的宝贝似得,嘉靖自然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徐谦摇头,道:“应当是君无戏言,微臣也是君子,可是不免也要糊弄一下人,还是君无戏言的好。”他打起精神:“这件事,微臣一定全力以赴,请陛下拭目以待。”
嘉靖倒是放了心,突然又想起什么事来,道:“是了,那徐阶是怎么回事,朕敕他去詹事府,他倒是非要留在天津卫,好端端的,留在天津卫做什么?”
徐谦道:“徐大人这是为了为君分忧,天津卫被那姜昕肆虐,已是百废待兴,所以……”
嘉靖冷笑:“怕是不只如此,你休要拿这个言辞来搪塞朕,不过他想留天津,就让他留着吧,你办好你的事,少管闲事。”
徐谦心里暗骂,是你提起的,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看在侍读学士的份上,原谅了你罢。
第四百三十九章:奸臣
从宫中出来,徐昌却没有走,宫里的大雪虽是扫了干净,可是午门外头的积雪却有半尺多高,徐昌披着一件猩红披风,内里衬着鱼服,见徐谦出来,便朝徐谦招了招手。
徐谦连忙上前道:“爹。”
徐昌道:“邓健回来了,为何没有进京?”
徐谦道:“他倒是想来,不过现在被奉命海路安抚,进京多有不便,怕有言官弹劾,所以还留在天津。”
徐昌不由一笑道:“他如今也算是修成正果了,倒是他的造化,是了,他的海路安抚使司衙门不是说要造大船吗?我听说朝廷这边不肯拿银子出来,内库这边也未必舍得,没有银子,他这安抚使司衙门岂不是空架子,要了有什么用?”
徐谦朝徐昌眨眨眼,父子两人走在这雪地里,徐谦压低声音道:“这倒无妨,此次他的船队从各国带来了不少的西贝货,南洋的珍珠玛瑙,朝鲜的人参,倭国的金银,到时候和徐福打一声招呼,把这些货物送到如意坊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全部兜售出去,少数也有十几万两银子。”
徐昌愕然道:“这么多?”
徐谦道:“物以稀为贵,这都是市面上的稀罕物,还怕卖不到好价钱吗?这十几万两银子用来修建船坞,再造个数十艘大船也足够了,鸟枪换炮之后,明年再出去转一圈,怕是收益还能翻几番。”
徐昌道:“够是够了,可是要出海,总也要收购丝绸、瓷器,招募更多的伙计、水手,这笔银子又当从哪里来?”
徐谦倒是不担心:“爹,放心吧,你还怕这世上没有肯跟着一起发财的人吗?到时候自然有人把货物送上,提供资助,好从里头分一杯羹,这是获利十倍、百倍的生业,还需要花银子去买?”
徐昌听了,深吸一口气,道:“你是说,海路安抚使司衙门公然走私?”
徐谦立即纠正道:“这不是走私,这是互通有无,你想想看,海路安抚使司安抚各藩,既要安抚,要不要代表天朝上邦给予一点赏赐?就算没有赏赐,那总该送点礼物吧,我大明乃是礼仪之邦,礼多人不怪。咱们送了礼,藩国们自然也要礼尚往来不是?”
徐昌瞪他一眼道:“还是生意,只是换了个名目而已。”
徐谦微微一笑道:“虽是换了个名目,可是意义就不同了,眼下就得用这个名目先把生意做起来,等将来有了效果,有人就算要反对,那也迟了,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事在我大明还少吗?别人能做,咱们为什么做不得?这海路安抚使司一旦和如意坊还有天津制造局联合起来,将来必定钱途无量,若单单只有一个如意坊,或许一年的岁入只有百万纹银,一个制造局,满打满算是三十万,可要是三位一体,那可能所创造的收益就是五百万、一千万了。徐家的基本就是在这里,若是这些东西能繁荣昌盛,将来才大有可为,否则你我再如何努力,再如何为君分忧,终究还是踩在浮萍上,生死荣辱终究是捏在人家手里。可是一旦徐家有了一定的能量,使这朝廷不得不依靠徐家才能维持,这可就不同了。”
徐昌冷笑道:“你可记得沈万三吗?”
徐谦不以为意:“沈万三有的只是银子,徐家将来要掌握的是千千万万人的生业,这些人的生业掌握在了我们的手里,我们就不是沈万三。”
徐谦的底气是有的,一旦他的东西影响了这个时代,那么将来会有无数的人口靠自己的‘生意’养家糊口,谁要是动这些东西一下,后果都极为严重,甚至可能导致整个国家的崩盘。
所以他尽力在做,如意坊是打开了局面,可是还远远不够,做事情就是要做大做强,做到人人都要忌惮你,人人都得仰仗着你吃饭不可。士绅阶层为何能取得特权,能和皇帝共治天下?原因很简单,这个阶层是大明朝的基础,他们处在基层,雇佣百姓给他们做佃户的是他们,教化百姓的是他们,征粮是他们,这些人通过雇佣,既给了佃户们吃饭的机会,也起到了稳定的作用,他们通过教化,告诉百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掌握了舆论的权利,他们协助官府征收粮赋,隐隐主导了朝廷的赋税,他们的影响无处不在,自然而然,地位就超凡脱俗了。
等到徐谦的产业所培养的这些人能够影响到各个生业,当他们能够到左右舆论,左右百姓生计,左右朝廷开支的时候,到了那时就算有人想要打压,却也不太容易了。
徐昌看了徐谦一眼,突然冒出一句话道:“谦儿,我觉得你变了。”
徐谦不由问:“变了,此话怎讲?”
徐昌叹道:“从前我觉得你是个老实孩子,后来我觉得你是个坏人,再后来觉得你终于做了官,平时虽然胡闹,却还算是个好官,现在却发现你是个奸臣。”
徐谦愤怒地道:“好像爹是个好官似的,我这么坏,都是你教的,我好端端的读书人,若不是你每日教唆我如何如何,我会有这样坏吗?你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徐昌顿时无语,随即道:“我才没有你这样坏,我只想着升官,只想着从中捞点油水,你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占了今日的好处,还在想着明日的便宜,这胃口一日比一日大,现在为父跟着你都心惊肉跳。”
徐谦嘻嘻一笑道:“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爹应该感到很欣慰才是,你想想看,你的孙子马上就要出世,咱们不再是一家二口,而是一家四口人,这么多的人口,总得为子孙后代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