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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那边……”
“混账!”嘉靖冷笑,目光幽幽:“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前任户部尚书已经死了,他们倒是好,正好把所有的干系都往死人身上推,然后伸了手,找朕要钱,朕有金山银山吗?他们亏空,是他们的事,总而言之,朕不管,把话传出去,可要是出了什么事,朕首先要的,就是这些人的脑袋,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人!”
说出杀人时,嘉靖脸色平静,可在这平静之下,却是酝酿着一股危机。
黄锦连忙道:“奴婢这就吩咐……”
“不必吩咐,你亲自去内阁,亲口告诉他们,就说朕说了,要钱没有。”
黄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是,是,奴婢去亲口告诉他们……亲口告诉他们……”
嘉靖眼眸一张,冷酷的看向黄锦,突然道:“怎么,黄伴伴,你很热吗?为何流了这么多汗。”
“我……奴婢……”黄锦呆住了,就仿佛是行窃被人发现,他愣住了,纵是他如何聪明,再如何能言,此时也像被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嘉靖旋即莞尔笑了,道:“是啊,开春了,天气越来越热了。”
“是,是。天气太热了,奴婢还寻思着呢,今年似乎比往年热一些。”黄锦连忙顺着嘉靖的话道。
嘉靖却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有一句话不是说心静自然凉吗?再热,只要心静下来就不畏酷暑,况且,这还不是酷暑呢,你心思太杂了。”
黄锦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嘉靖的话里头一语双关,而一向对嘉靖了若指掌的黄锦居然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参不透嘉靖的心思,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想到了张安,想到了前几日横死的那个贵人,这些人,曾几何时,哪一个不是和自己一般在宫中呼风唤雨,哪一个不是举足轻重,可是说死就死了,死的如此凄凉,便是死了,还是抛进粪中,用粪车运出去。
黄锦发觉自己很恐惧,一种从心底深处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头,他心乱了,根本不知道嘉靖的话里,是不是对自己蕴含了杀机,陛下说自己心不静,这是什么意思,是察觉自己害怕,还是以为也牵涉进了乱党,陛下说自己的心念太杂,又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身为秉笔太监因为公务的关系,所以管的事多,还是说自己有什么其他心思,甚至……
黄锦连忙磕头,哭诉道:“陛下……奴婢该死……奴婢……”
嘉靖眯着眼,眼仁看向黄锦的方向,幽幽的烛火映射进他的眼眸深邃之处,更令他神秘莫测,他淡淡道:“去做事去吧。”
“是,是……”黄锦并没有如释重负的心思,也不觉得自己逃过一劫,一点儿庆幸的心思都没有,依旧提心吊胆猛地磕了个头,碎步出了宫殿。
一出宫殿,他警惕的向后看,仿佛自己的脖子后有一把刀,有一柄利刃,当看到的只是虚空时,他才松了口气,大大的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就忙不迭的往往内阁方向去了。
……
“陛下口谕……”黄锦到了内阁,将嘉靖的意思传达。
此时的他,已经定下了心神,不管如何,他毕竟是秉笔太监,绝不能让自己看上去六神无主。经历过太多跌宕起伏,黄锦毕竟不是普通人。
可是当黄锦将陛下的口谕说出来的时候,内阁两位大臣已经色变。
其实他们预料过,陛下可能会发怒,最后可能和内阁讨价还价,可是想不到,这一次直接断然拒绝,甚至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杨一清不由苦笑连连,他现在是当家,从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是现如今,才晓得户部尚书的难处。
由于大量白银的流入,使得物价暴涨,所以眼下朝廷的所谓岁入,甚至不及五年的两百万两银子,也即是说,从前你拿着三百万两银子买到的东西,可是现在,却未必能买到。
而且浙江新军还有未来的南直隶新军以及福建新军纷纷筹建,从前卫所制度的时候,朝廷不必花一文钱,就可以养数十万上百万的大军,可是各省的卫所看到新军筹建,人家拿钱发饷,不免不平衡,所以或多或少,总是用各种名目要钱。还有浙江那边,现在四处修建学堂,像是天女散花一样砸银子,各省看了,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一个个打着各种幌子,要嘛是说某处河段年久失修,恐有河堤崩溃之忧,又以县学老旧的名义到处要钱。
这些倒也罢了,眼下的战事,简直就是个无底洞,而梁藤在的时候,花钱很大方,各省要银子,只要有名目,往往都肯拨银子,内阁这边见户部准了,也就照批,没了银子怎么办?借!反正六百万两银子是借,再加几百万也是借,户部已经习惯了大手大脚的花钱,各省也习惯了各种名目的要钱,最后,这个亏空越来越大,甚至到了膛目结舌的地步。
半年的时候,朝廷的开销,竟是超过了以往的三年。
不只是如此,由于物价飞涨,官员们也是人,尤其是那些清流官,一个个要求涨薪俸,他们倒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于是朝廷几次都涨了薪俸,他们的薪俸涨了,那些有爵位的自然不满,你们给自己发银子,我们怎么办?
于是乎,大家都涨,再然后,大家开心了,都说户部好,都说朝廷好,可是现在,杨一清却是傻了眼。
第六百四十章:升赏
户部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刻不容缓的境地,难道继续发债?
杨一清可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明白,这是饮鸩止渴,别人可以这么做,但是他不能,他是四朝老臣,一身清名,不能因此而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杨一清不由苦笑,很是为难的看向杨廷和,道:“杨公,户部危如累卵,陛下既不肯出银接济,又当如何?”
杨廷和做了这么年的阁臣,对政务可谓老道,只是现在,他却是为难了。
为难的原因不是他智商不够,而在于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在新的事务出现时,很多睿智无比的人物,往往都是干瞪眼,正如在后世,许多所谓的‘后辈’,那些所谓的‘名臣’,到了清末时期,大多数还不是成为了小丑一般的人物。
毕竟他们这一辈子,所接受的知识是旧有的方式,看到的东西也是旧的体系,他们是旧体系之中的得益者,也是这个体系中最为睿智的人,他们熟稔了这个体系的规律,知道这个体系里发生了什么事应当如何解决,可是一旦出现了新的事务,他们就发现,自己竟是束手无策了。
杨廷和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思,数年之前,他确实有底气,认为天下的事,无非就是一个规律而已,他熟稔了内阁运行的道理,所以很是清楚遇到问题怎么去解决,只是眼下这个问题,他却发现,似乎是个死结。
“这个篓子,本是王学捅的,可是现在,却是让邃庵给他们收拾。”杨廷和也不由发了一通牢骚,道:“眼下,这烫手山芋,看来是不能接了,只是,烫手山芋应该传给谁?何不如传给张子麟?”
杨一清此时明白了杨廷和的心思,既然是个烫手山芋,那就不能在自己手里爆炸。
杨一清摇头道:“张子麟未必肯接,再说他是刑部尚书。”
杨廷和苦笑:“其实老夫有个人选,徐谦现在不是直浙总督吗,这些伪学之人,够资历升任尚书的,只剩下徐谦了,他在直浙折腾的也差不多了,不是最新有一份捷报传来吗?说是又荡平了倭寇,不如让他入京吧,与其放在地方,不如放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至少……也让人放心一些,而且……户部的这么多债款,想来多是他的授意,梁藤这个人,没有这样的胆子,不是徐谦在背后挑唆,也借不出这么银子来,现在,就让他来主持户部,若是做不好,正好借此机会,弹劾他误国误民,可要是做的好,正好解决了这户部的赊欠问题,邃庵以为如何?”
杨一清道:“就怕养虎为患。”
杨廷和不由莞尔笑了:“到了如今,想不养虎也不成,若是如此下去,吃亏的是邃庵,你的一世清名,岂可葬送在这里?”
杨一清迟疑了一些,心思也动摇起来。徐谦之所以能成势,最紧要的是这几年在地方上放开了手脚,仗着天高皇帝远,在直浙一带大展拳脚,培植了不少多少亲信,现如今羽翼已经丰满,若是继续让他在直浙呆上几年,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在这种情况之下,还不如召回朝廷,至少这是天子脚下,还不至于让他胡作非为。
想到这里,杨一清沉吟片刻,道:“眼下也只能如此,只是他刚刚升任直浙总督,用什么理由将他召回,陛下那边,会肯吗?”
杨廷和眯着眼,道:“这却不难……”
他手里拿出一份奏书,道:“这份奏书,是新近的捷报,徐谦剿灭倭寇,杀贼一千三百人,又调兵破了大琉球,言大琉球上生活的多为大明子民,请朝廷设台湾府,兼由福建布政使司管辖,这……就是大功一件,只是这种天南地北的事,说大是大,说小呢也是小事一桩,他这功劳也是可大可小,本来老夫想要压着,可是现在看来,是该让人鼓噪一下,让大家晓得这位直浙总督又立新功了。”
杨一清明白了,道:“杨公的意思是,借此造势,将这徐谦的功绩狠狠的鼓噪上去,而后,宫中必定要升赏,借着这个机会,说动陛下,调徐谦回京?”
杨廷和淡淡的道:“宫中之变发生之后,陛下已经如履薄冰,对大多数人,都已不再信任,只怕这个时候,陛下夜里也睡不着了,陛下多疑,唯独没有疑心徐谦,这个时候我们只要肯让徐谦入京,陛下那边,肯定很好说话,至少,陛下现在需要徐谦。”
听到这里,杨一清的脸色掠过了一丝怒意,叹道:“可笑,可叹,陛下多疑,却是疑心忠臣,宁愿相信奸佞。”
杨廷和道:“因为奸佞会投其所好,而忠言总是逆耳,这件事,就这么办吧,要快一些。”
杨一清颌首点头。
用不了多久,一封封奏报便经过内阁转入宫中,功劳的大小,确实是人说了算的,有的功劳固然大,可是若是被人认为没有丝毫影响,众口一词之下,大多数人的心里,都会不以为然。可是有些边边角角的功绩,若是对了胃口,又或者正好迎合了某些人的心理,大家一起夸大之下,就一下子变得卓著起来。
直浙平倭的功劳就是如此,俘倭寇五千,杀贼一千余,这无论如何,都不算是小功,况且设台湾府,也算是开疆拓土,况且台湾府上多为汉民,将汉民重新归化,又有诸多的文章可做。
嘉靖看了一份份的奏书,想不到在直浙,徐谦不声不响,又立了大功,这几日紧张的情绪,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在这个时候,终究有一股暖意注入他的心田,他不由笑道:“这个家伙,事前为何不通报一下,如此大的动作,朕竟是不知道?”
黄锦答道:“陛下,其实徐谦早已上书了,只是内阁觉得这是小事,所以一直压着。想来现在是压不住了,所以……”
嘉靖冷哼一声,旋即打起精神,道:“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如此功劳,是该重赏了,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朝廷吝啬,况且北边战争频仍,直浙那边也可立为榜样,让那些个丘八们好好看一看,看一看直浙是如何奋发有为的。”
他沉吟片刻:“调拨内帑五十万两,奖赏有功将士,只是徐谦的功劳,内阁那边拟定了没有?”
黄锦道:“奴婢听说,内阁那边似乎没有动静。”
嘉靖怒道:“岂有此理,请杨廷和觐见,朕要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