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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还是这读书人和其他的读书人唱,等慢慢大家熟悉了这个调子,也跟着一起唱起来。
歌声从一条街道传到另外一条街道,整个杭州,都处在这歌声之中。
这首歌曲调简单,甚至不登大雅之堂,可是就因为简单,反而朗朗上口,无数人一起大吼,很是震撼。
正午时分,整个杭州已聚集了数十万人,数十万人的规模,想一想就让人咋舌,如此大的动静,也是极为罕见,可谓国朝百五十年所未有。
此时,一队官军正急匆匆赶来,出了这样大的事,官军自然第一时间就有了动作,总兵杨彪,本就是和总督穿一条裤子,他连忙提调了军马,自各街道冲出,要驱逐姿势的百姓。
只是如此多的人,却让杨彪吓了一跳,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若只是闹事,他或许还有理由直接动手弹压或者拿人,偏偏这些家伙一个个举着吾皇万岁的木牌子,口里唱着吾皇万岁的曲调,你这个时候去拿人,若是传出去,会怎么样?
杨彪根本难以预测这个后果,因为这事儿实在让人觉得诡异,你们不是要闹事吗,不是要做乱民吗?怎么这个年头,乱民比亲军还他娘的忠心了。
既然不好赶人,于是只好控制局面,提调人马,堵住各处险要的街道,把守住一些要害,以防事态严重。
只是这样被动的做法,却更是让所有人为之鼓舞,官军既然都不拿人,可见总督是真的怕了。
……
而此时此刻,总督衙门里,王道中本来风闻有人要滋事,心情倒是好转了不少。
他就知道,某些人肯定要狗急跳墙,既然如此,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这些人致命一击,到时候把滋事的人统统弹压,再将主谋者统统拿下,自此之后,他这总督的地位才算是固若金汤,朝廷征税的事才能畅通无阻。
谁晓得事居然闹到这个地步,数十万人走上了街头,而且这些人,极有组织,一点把柄都拿不住,就算弹压,那要杀多少人才弹压地住,弹压就是作死。
而且据闻不只是杭州,在宁波,在苏州,在南京等地,同样的事都在发生,参与的不只有官差,有生员,有学生,有工匠,还有失业的流民。
一些士绅和商贾也参与进来,他们不只是闹事,甚至还负责许多费用,比如正午的时候,各家商铺门口,都会摆上粥棚、茶水,任由闹事的人吃用,士绅那边,已经开始四处在拜访官军了,以至于一些官军的武官,甚至开始动摇。
听到外头排山倒海一般的歌声,王道中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正打算找来几个差役想办法将自己写的一份奏疏递出去,结果这时,连总督衙门里也传出了歌声。
“来,来人,是怎么回事?”
王道中气得吐血。
那幕友赵康连忙进来,惊慌失措的道:“大人,总督衙门已经被围了,衙门里的不少差役,似乎也生了异心,要和外头滋事的人同流合污。”
王道中身为总督,虽然幕友都是从京师来的,可是差役却不可能从京师调来,因此总督衙门的差役大多数还都是本地人,现在连差役都已经不可靠,王道中脸色铁青,道:“开革,全部开革出去,这样的人,留着有什么用,一群饭桶,一群废物。”
赵康小心翼翼的看了盛怒中的王道中一眼,道:“大人,眼下该怎么办?这件事,显然是有人预谋,咱们被困在衙门里,出又出不得,据说这外头数十条街巷都已经堵死了,眼下……”
王道中眯着眼,沉吟不语,他冷冷道:“你无论如何,去想想办法,先混出去,和那总兵杨彪联络,告诉他,本官命他平叛,这些人,统统都是乱民,等事情弹压之后,一切都好说,让他不必有什么顾虑,朝廷能把事情压住,就一切都好说,朝廷那边,自然有人来擦这屁股,除此之外,让他带兵,立即开始去拿人,煽动这件事的人不少,便是巡抚赵明人等,怕也脱不开干系,一个个的拿,主要主谋拿住了,一切都好说,反正巡官这几日就到,先拿住再治罪吧。”
赵康不由道:“只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太……”
王道中性子刚直,脾气也是不小,也正是因为他这种火爆的性子,才得到了内阁的青睐,若是遇事犹豫,又怎么可能在直浙有什么作为。
王道中冷冷一笑,道:“只要事情能压住,就一切都好说,朝中有的是人为我们说话,反而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才是取祸之道。这些人既然要闹事,那么本官就奉陪到底!”
王道中说罢,旋即提笔写了一份手令,道:“想尽办法,也要送到杨总兵手里,他会明白老夫的意思。”
赵康颌首点头:“是,学生这就去办。”
收了手令,打扮了一番,赵康架了梯子便翻出了总督衙门。
第六百四十章:糖衣炮弹
杨康混入人群之中,好不容易挤出一条道路,前方恰好有一队官军在街面维持次序,杨康心情一松,连忙上前表明身份,道:“我乃总督幕下杨康,要拜谒你家杨总兵,我有总督手令,他在哪里?”
官军们愣了一下,道:“大人在东安街。”
杨康恢复了些许威严,方才虽然狼狈,可是在这些官军面前,杨康总算找回了一些自信,负手道:“你们几人,带老夫去。”
由几个官军引领,杨康扬长而去。
而在这时,却有一个官军看在眼里,飞快的溜了。
不远处的一个茶肆里。
刘瑜慢悠悠的在吃茶。
先前开溜的官军道:“是总督衙门的幕僚杨康,此人曾寻过杨总兵,我认得他,他说有手令,要见杨总兵……”
刘瑜眯着眼,慢悠悠的道:“打赏。”
身边立即有仆役拿出一张银票出来,塞到了这官军手里,官军立即喜笑颜开,道:“谢先生,小人告辞了。”
茶肆里,留下了刘瑜,刘瑜吃了口茶,慢悠悠的道:“总督衙门有了手令,那么肯定,这手令是让总兵带兵弹压的,王道中这个人,一向雷厉风行,绝不会肯示弱,他一定是要说动总兵杨彪动手……”
叹了口气,刘瑜对身边的仆役道:“把消息传出去,准备动手!”
……
“杨先生……”对杨康的造访,总兵杨彪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实在太过混乱,整个杭州,乃至于整个浙江都陷入了失控状态,身为总兵,杨彪的责无旁贷,若是不闻不问,又怕朝廷将来秋后算账,可要是真要让人动手弹压,又怕到时候朝廷为了安抚天下百姓,让他杨彪来背这黑锅。
左不是,右又不是,越是这么耗下去,杨彪觉得也不是办法。
可是总督衙门有了音信,那就好说话了,无论怎么说,自己听总督是从就是,总督说是姑息,他便按兵不动,朝廷将来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可要是总督衙门说要弹压,他自然也可以不留余地,无论会有什么后果,都可以往总督身上推。
他只是奉命行事,按着规矩办事,谁也挑剔不出什么。
“学生见过大人。”杨康见到了杨彪,心中大定,这才施施然的行了个礼。
杨彪急切的道:“不知总督大人现在如何?本官虽提调官军入城,可是乱民实在太多,群情汹汹,若是有怠慢之处,还望总督大人能够恕罪。”
杨康也晓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拉住这位杨总兵,他笑吟吟的道:“事情紧急,谁也不曾料到竟有人丧尽天良,会煽动民变,大人并无责怪总兵的心思。”
杨彪的心里不由一震,虽然杨康并没有透露出来意,可是单凭这三言两语,就可以看出总督大人的态度了。
‘有人丧尽天良,煽动民变’,这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一句话,就相当于是总督大人对这件事的定性,可千万不要小看这种只言片语,这里头所隐含的信息很是丰富,丧尽天良,肯定是要铲除,煽动民变,不啻是谋反,不但要立即调兵弹压,而且到时候,为了平叛,肯定要做好血流成河的准备。
杨彪眯着眼,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杀机。
若是总督大人不怕,他杨彪,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杨康也不多说,直接拿出了手令,道:“这是总督大人的意思,总督大人有令,立即弹压民变,捉拿主谋人等,若有什么干系,总督大人一力承担。”
“遵命!”杨彪接过手令,露出了一股肃杀之气!
……
马步街上,一队队的官军固守在这里,发生民变之后,这些人立即开赴而来,分散于各处街道固守,只是乱民太多,又没有接到上头的明令,谁也不敢造次,于是乖乖的守在各处,冷眼旁观的看着许多人唱歌,许多人咒骂。
只是折腾了六七个时辰,许多人早已饥肠辘辘,毕竟谁也不曾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官军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即出动,哪里想到,这事儿旷日持久,要耗这么久。
不少官军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听着自己的肚子里咕咕的叫唤,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埋怨,他们既怨上官,就算是事情紧急,也不能让大家饿了肚子,又恨这些乱民,若不是他们滋事,自己又怎么会如此狼狈。
而在这时,前方有浩荡的队伍过来。
官军们立即打起精神,变得警惕起来,虽然说这些‘乱民’暂无发疯的迹象,可是这么多人,谁晓得会不会闹事。
一个官军立即按刀上前,大喝道:“是什么人,不得靠近,谁再敢近前一步,杀无赦。”
对方却道:“我们乃是良善百姓,看军爷们辛苦,特来犒劳。”
犒劳……
所有人一头雾水,他娘的,有听说过乱民犒劳官军的吗?
人群中散开,果然后头隐隐现出许多车马,菜肴和米饭的香气飘荡而来,此外,还有浓烈的酒香。
这些官军早已饿的前胸贴了后背,顿时垂涎三尺,肚子更加饿了。
只是,几个武官却发生了分歧。
有人道:“说不定饭菜里喂了毒,这些乱民,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是现在不知什么时候有粮食调来,弟兄们饿着肚子,若是拒绝,只怕弟兄们不满。”
“且看看再说。”
有武官上前,与这些人交涉,这些人倒是考虑周到,将菜肴和米饭统统摆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坛坛的黄酒,让运送的伙计试吃,并没有什么问题,武官这才点头。
于是,官军们一阵欢呼,人人分了个碗,前去领酒食。
那些分发饭菜酒食的伙计一边麻利的给大家盛饭舀汤,一面还不忘道:“我等晓得诸位辛苦,其实咱们也是没有法子,是总督衙门不给咱们活路,朝廷出了奸贼啊,咱们要嘛被人逼死,要嘛只能闹一闹了,哎……我们哪里是乱民,不就是混一口饭吃吗?其实诸位军爷和咱们也是一样,吃口饭不容易。”
“新政是皇帝老子推行的,天子体谅咱们这些小民,这才推广新政,可是现在你看看,有一群混账东西非要将咱们逼到绝境,咱们又不是猪是狗,难道连叫唤几声都不成?吾皇圣明,可惜被一群小人蒙蔽了。”
“军爷,你多吃点,这是绍兴的老酒,填饱了肚子再吃……”
几个武官面面相觑,一时不晓得该不该管一下这些乱民,可是看到下头的兵丁吃得香,心情大好的和这些乱民闲聊,看着眼里,武官们实在有些怪异。
倒是这时,有个商贾笑吟吟的上前,低声道:“几位官爷辛苦,想来也是饿了,只是诸位官爷这样的身份,想来在这里吃用酒食有些不合时宜,咱们在不远处的醉乡楼已经准备好了酒菜,请几位官爷赏个脸吧。”
“这……”伸手不打笑脸人,有个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