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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有了些响动。依稀可以看到门前的身形走来走去,犹豫不决的样子,想应是位女子吧,那香气不太浓重,却也可以闻的清晰。
“咚,咚咚”
声音极轻,若不仔细,或许真听不到。
也是个不自信的人,女子咬咬嘴唇欲离去,却反反复复又停留转回。鞋底磨蹭到沙粒,也带着她的心轻颤。
“姑娘是……”
糟了,是苏阡默的声音。月沧桀一阵哀叹,他今天可真是倒了大霉。
“玖朝慕盼溪。”女子躬身答道。
“玖朝可不近啊,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恐是累了,先请里坐吧。”
“那就麻烦了。”
苏阡默转过身子,看着眼前关起的屋门微微皱眉。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锁门的规定,今天这是怎么了。
“倾儿,为师回来了。”
类宛倾一听师父叫她才缓过神来,抬手就要开门。
“别……”
一切的阻拦似乎都太晚,一道门的距离,她的执意追逐,他的不断逃避。
“沧桀师兄……”
声音里似乎充满着喜悦,却在一刹那间化为乌有。太过聪明有时候未必是好的。
他一直都在,看着她的彷徨不定,举措为难,听着她咬紧嘴唇才下定决心的叩门声。原来,她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他并不愿见她。
“盼溪啊,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也漂亮了不少呢,呵呵呵。”
“是啊师兄,好久不见。”
就算是类宛倾也能听出稍有不对,她并不明白其中内幕,只是在一旁僵着。
那女子算不上美丽,充其量也只能说是清秀,典型的小家碧玉,从头到脚唯有那双鞋子她看了还颇为满意。
恐怕还是名贵的缎料,穿起来实在好看。
进了屋子,苏阡默只是随意的寒暄了两句就吩咐她和月沧桀出去做些饭菜来,这意思在场的人想必想必都懂,却也同时都不会戳破。
“桃花运呦,月沧桀。”
才出门没多久,她就等不及开始嘲讽起来。
“哎……”破例的没有顶回半句,这回看来是真的大麻烦。
“说说吧。”
“……”
“不然我不保准会对那女子说些什么呦。”
“卑鄙无耻。”
“只敢一次。”
她深信,没有比这一次更刺激的事情了。
月沧桀深深吸了口气,目光迎上月色,清澈明亮,“说来也很简单,我小时候并不是仓颉城的人,而是同盼溪一样生长在并不繁华的玖朝。”
“玖朝?”她听过的城镇并没有这个。
“是啊,玖朝。”现在提起这个名字,连他都有些生分了,“玖朝沿海,大多以捕鱼为生,也有少数从商,卖的东西很是简单。”
“可我看那女子的鞋子倒并不简单。”她言语中有些讽刺。
“那是我亲手做的,缎面也不是本地产的。”
“你会做鞋,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没必要告诉你。”
“你……”她气的头昏脑涨。
“我一出生父母就死了,也是上天垂怜才没有死于霜冻之灾。后来就被盼溪的爹爹收养了,这一身武艺,也是他教的。”月沧桀继续毫不在意的往下说。
“所以,盼溪的爹爹也算是我的师父,他老人家自立无名门派,手下弟子不过数十人,却是个顶个的高手,每一个都不我之下。”
“那,那个什么盼溪呢?”
“盼溪是在我三岁时出生的,那时候,也就数我俩年龄相仿,能在一起玩乐。”
“后来再大些,也就懂了些是非之道,也懂了男女授受不亲之理,自然而然的有些疏远,谁知十六岁那年,师父竟乱点了鸳鸯谱,愣是把我俩扯到一起。”
“后来呢?”
“后来,我迫于无奈答应下来。”
“那,你们已经是夫妻了?”
“没有……我……逃婚了。”
“逃婚,开什么玩笑,你就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那里了?”
“只恨当时年少轻狂,终究是害了她。”
“月沧桀……”
当她触碰到那不可一世的记忆,看透他的内心时,恍然大悟,他原来也有这么多的苦闷,没有人理解。
“对了,你不是说已经没得可吃了吗?”
他的话锋突然回转,令她措不及防。
“啊咧……这个……我想……”
“好了好了,看在今天跟你跟我聊天的份上,先放你一马好了。”他勾起唇角,无所谓的抬抬肩。
她终于放下心来,体会他少见的静默与温柔。其实,他真的也还不错吧,她这么想,偷偷笑着。
☆、第十六章 情非得已
类宛倾自认为自己的手艺虽不是太好,却也绝对没有差到一定地步,可看着满堂沉默的样子,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那女子倒是不然,眉头虽有些紧皱,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她捧起碗筷,随意扒弄了两口就轻轻放下,欲言又止。眼光在扫过月沧桀的那一刻迅速垂了下来,没有丝毫害羞之意,倒是一脸焦急。
类宛倾被夹在中间,更是无奈至极。虽说那女子没有多美,可无论是言语形态都很是得体,配上月沧桀也不会拉下他几分颜面,更何况两人青梅竹马,怎么可能一点情分都没有,这月沧桀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一个贤妻不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姑娘,有什么事情就说吧。”看穿了她的匆忙,一路从玖朝赶来,绝不可能只是想见月沧桀一面而已。
“不瞒师傅,我此次前来的确是因为家里遇到了麻烦。”
苏阡默没有搭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事情大概要从半个月之前说起了,那天,山上来了个女子,样子清峻不阿,穿着一身白莲纱裙,一看便知是大城镇的人,她自称是我四师兄的未婚妻,执意要将他带下山去完婚,师父无奈之下,只好先让女子住下。可我四师兄从未见过那女子,父母死得早,更是无从查证。”
“这倒是从未听过的奇怪之事,不过要是女子不算丑陋,何不让你四师兄就娶了得了。”类宛倾说这话的时候,月沧桀一口茶水喷出。
“继续,继续。”他抬手让慕盼溪继续说下去。
“宛倾姑娘所说的倒也不算是全无道理,我师兄今年二十有八,确实到了婚娶的年纪。可那女子……”
“怎么了?”她问。
“她并不是人。”
屋内一片惊呼,唯有苏阡默脸上平静如初。
“父亲曾亲眼所见那女子变成了一朵白莲花,不过念其来时并无恶意,父亲也只想送她下山就是,可那女子却突然变了性子,顷刻之间,白莲肆意生长,淹没了整座山峰。那白莲会不断吸食人的武力,现在全派上下,也就只有我才能出得了那圈子。”
“那女子没有拦你?”
“说来也是,恐怕就连她也不知道门派中还有我这种不习武之人,白莲一满,她也就不知去向了。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想起曾听人说过沧桀师兄在这里,便连夜赶来了。”
“师父他们还好吗?”月沧桀问她。
慕盼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微微一笑,苦不堪言。她怎么可能骗他说好,又怎么可能忍心说不好。
“姑娘,月沧桀是这一城之主,自然不能与你同行,但若姑娘不嫌弃,在下倒可以试试。”
“师父?”
她记得苏阡默向来不喜欢管别人家的事情,就算是与月沧桀有关,也实在有些奇怪。
“倾儿若不愿,为师自己去便是。”
“倾儿自然愿意。”
……
入夜清冷,有人妄图独醉一方,却还是被轻灵的声音惊扰。桃花落得满园憔悴,无尽的伤感之情。砖瓦之上,看的是满城秋色,暗夜笼罩,一瞬间,竟会误以为春天未去。
她本不愿扰他的,可又仔细想了想,若是不跟他说些什么,慕盼溪和他恐怕就真的算是错过了,人生苦短,为何他却如此执拗。
“月沧桀,你真的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那倒也不。”他喝着酒,连说出话都带着醉熏味,淳淳香气扑面而来,“只不过,我还有更重大的任务,注定这一生无法由自己掌控命运。”
他猛地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些许暧昧之意,令她一刹那间竟以为,他是为她而留下的。
“命运一直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无非是你信与不信罢了。”她总是有些困惑,明明自己才十四岁,却总是显得这样老成。
“自己手中。”他重复着她的话,言语里些许轻佻,“我是该说你太过天真,还是傻的可笑。”
“月沧桀,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你明明就没懂过我,又何出此言?”
她意外的没有顶回去,只是劝他夜风寒冷,早些回去休息。的确,他说的一点没错,不是不想反驳,而是根本无力。
月沧桀望向她的背影,又是一阵叹息,举起一盏清酒。
错与对,是与非,向来分不清说不明……
离别的前夜,时间总是过得太快,像是漏掉的一池清水,稍稍松懈,就已经一分不剩,用力抓紧,也只是徒劳而为。清晨,来的这样措不及防。
恍惚之间看见天已经发亮,才意识到自己睡了有多久,慌忙穿起衣服,出了门。
“月沧桀已经回去了。”他平静如初,淡漠依旧。
“是……吗?”似乎有些舍不得,又不得不生生割舍。
“去吧,半个时辰,能回来就好。”
“那……盼溪姐姐……”
“她不会想去的。”
“可是……”他们之间,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快去快回。”他这话像是催促离家的孩子。
“是”
这一路她几乎是跑着去的,等到了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连句整话都说不出。
面前的男子带着惊讶的神情,想不到她会是这样狼狈的降临。
“她还在等你。”琢磨过上百遍的句子,面对他,却只剩下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他眼瞳失笑,低哑出声,“我以为你是来告别的。”
“月沧桀,你何时变得这么狠。”她临走之前,恶狠狠地问他。
他神情鬼魅,悠然一笑,“你早晚会知道……不过,我绝不会后悔。”
“不后悔,这话你说的倒很是轻巧,你可曾为那女子想过半分?她受尽**,危难关头想的却还是只有你。她不曾怪你,连句抱怨都没有,所有伤痛都自己承担,月沧桀,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还是你连心都没有。”她想起出门之前那偷偷窥视的一张脸,双眼带着丝丝渴望,眼泪决堤塌陷。
明明都这样残忍了,她怎么还会放不下。
“你应该骂她的心甘情愿才是。”他转过身,命令下人将她带回去。
木质的门板被合上,她再难记清他的样子。
☆、第十七章 就此离别
“师父,我回来了。”她轻轻推开院门,明显的有些疲惫。这是她和月沧桀之间的第一次吵架,其实或许算不上的,因为从头到脚大动肝火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
他怎么可以那么冷静的听天由命,那么冷静的放弃他爱的女子,一切都那么冷静,他们彼此都是那么冷静,静的连空气都被凝固住,静的连她都深深陷在其中。她是该有多庆幸,庆幸自己将来所爱的人,绝不会是他。
庭院寂静,苏阡默坐在石桌旁没有应声,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她不便打搅,就回了屋子。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