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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话喽,将来准得再把这公爵赏给大人。”
“可能是太子手里的事啦”
“这谁管?反正不能屈待咱们大人,是不是这个理?”
“可不是”
“大人世代为公爵,咱们的子孙也世代为将,那可多好。”
“美的你,媳妇还没有一个,就子子孙孙啦?”
金千石刚开一个头,话还没说几句,底下金超勇和何遂中就接话议论起来,身为团体中人,王大郎在内卫学校时私下也没少议论,这个团体就是张佳木一手打造而成,虽然时间不长,有一些人或是局外人都没有意识到,但在他悉心打造之下,最少这个团体的年青人已经是自视为团体的一份子,视张佳木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这一次大封赏虽然尚且没有正式颁下旨意,经过内阁再传旨下来,但风声已经出来,知道的人也是很不少了。
三人议论纷纷,还是金千石听的不耐烦,大喝一声,道:“住嘴,都活的不耐烦是不,大街上这么议论,叫大人知道,他的脾气,准保拔了你们的毛,叫你们辽东效力,慢慢儿说去。”
李瞎子在辽东做的好大事业,连辽东总兵和巡抚都可以任意更换,现在已经把势力推到开原铁岭的边墙沿线,在那里,女真人特别活跃,战事几乎天天都有,那里已经是锦衣卫和幼军的一个练兵基地,对很多人来说,那里是机遇,当然,对很多人来说,一提起“东线”这两字,也是颇觉害怕的一件事。
“拿这个吓咱?”金超勇噗嗤一笑,道:“不出海去辽东,换你金千石干不干?”
“干,他娘的”金千石自己也笑了,挥了挥手,道:“叫我去辽东当然最好不过,骑马厮杀,砍贼鞑子,还有比这更得劲的?”
“那你就申请去辽东得了。”王大郎支招道:“不如去求求大人,大人向来对咱几人都很关照,有求必应。”
“这件事求不得的。”金千石摇头道:“为军人者,令行禁止。都畏难求易,这兵还怎么带?这种事敢去求,大人不要我们的脑袋,这一生也不要想混出头了。”
“这倒是,我糊涂了。”
“咱们接着说刚刚的话头。”金千石又道:“徐大人这一次是在三等功臣里头,他虽然是文进士出身,但已经转了武职,这一次,最差也是个都指挥同知或佥事的前程,从二或正三前程,他才当官几天?算很不错啦。”
“大人恩德,天高地厚。”
“嗯,徐大人确实是大人一手拉拔,这一次出海,明知道是九死一生。但大人说,寻得良种,是造福子孙后代千秋万岁的大事业,比打一百次曹石之变还要厉害的多,所以徐大人当仁不让,等封赏下来,功臣名录赏赐什么的都定了,他就可以从天津卫扬帆出海,再到南京会合,再下泉州,船队大约有二十几条船,带一些商人什么的,沿途考察,水手就有三千余人,锦衣卫派了一个百户出海,咱们幼军派五百人保护船队上下……咱们三个,就是带队的军官了”
“规模如此之大么?”王大郎咋舌道:“这么加起来,不是得小五千人?”
“差不离吧,人多的很。做买卖的,绘海图和地图的是锦衣卫的人,记录风土人情和沿海国家数目和政治的,也有其人,咱们幼军专管保护徐大人和船队安全,大人说了,给咱们每船二十门火炮,五百人全部发给火铳、强弩、硬弓、铁甲,还有最新打造的百练钢刀、铁枪,全部发给咱们,这五百人,也挑的武艺高强的精兵锐卒,大人说,南洋那里小国林立,多半是心畏中华上国的土蛮,遇到不识好歹的,只管放手去打,咱们呀,要准备五百破一万”
说到这儿,金千石笑道:“其实咱们也没啥可抱怨的,这个年纪,大人就给了这么高位,现在出海搏击万里浪,也是丈夫行径,要是怕了,不算好汉。”
“嗯,说的是了”
“万不可有负大人。”
“大郎,将来得意了,咱们几个没回来,舍弟今年刚补了锦衣卫,你得照顾一二。”
不知怎么地,王大郎只觉得自己眼眶湿热,想说什么,看着这几个意气甚豪的兄弟,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郎,现在知道咱们为什么寻你吃酒了吧?”金千石笑嘻嘻的道:“最多几天,咱们就走了。父母那里,已经拜辞过了,也就是和你再好好喝一场酒,就可以从容出海了。”
“这自然要喝酒。”王大郎其实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更加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找什么种子?在他看来,这和秦始皇去寻海上仙山恐怕区别也不太大,反正都是虚无缥缈的事。但张佳木的交待,不论是锦衣卫还是幼军都不会驳回,只有拼命做好的份,所以现在也不必多说什么,只是拍着金千石等人,笑道:“好歹我也是武官了,一顿酒总还请的起。”
说虽是如此说,心里却也颇觉担心,不知道身上的钱够不够买肉打酒。
他家住的地方倒还算好,虽不是豪门大户,连普通的文武官员和商人所居也是不如,不过好歹是京营官兵聚居的地方,院落还算大,也不甚挤,从院门进去,天井中也种得几株梅和海棠,开的正艳,闻着花香绕过几家杂户,却见人人都是脸上带笑,王大郎心中嘀咕,不知道是何道理。
到了自己家门首,远远瞧着母亲却也是一脸笑,见他来了,自然就迎上前来。
不等他问,他娘亲便笑道:“大郎,张大人又赏给咱们军户酒肉了,院子里家家都有,咱们家说是你已经当了武官,按的是六品武官赏的,你瞧”
他打眼去瞧,却是见着有猪肉牛肉等物,堆的老高,大约有好几十斤,几口袋粮食也堆积在墙角的苍里,中间的供桌上,还有两匹细布和两匹粗布,布匹一边,就是几吊京钱,黄灿灿的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第520章 人心
看到这一切的那一瞬间,王大郎的眼眶湿润了。
“张大人真真是……咱们家里哪里用得了这么许多,上个月起,就已经叫人送米面和猪肉来,说是现在卫里手头宽裕了,按卫中上下的家境汇在名册里,咱们家是定的丁等,所以每月都有铜钱和猪肉米面,等你领了俸禄之后,怕是就能上到乙等,补贴就少多了……”
当娘的看到儿子,只管絮絮叨叨的说,王大郎忙笑道:“咱娘母子二人,我的俸禄怎么都用不完,怕是买宅子和在城外买地的银子都能攒出来,娘,您放心吧……”
说着,又把几个笑嘻嘻的好友拉过来,笑道:“娘,这都是我在幼军中的好友,割头换命的交情……”
当娘的哪里需着儿子多说,当下便笑道:“好,我这就去烧饭做菜。”
说着,又叫来一个小小子,院子里邻居家的半桩大男孩儿,给些零钱,叫买来板鸭烧鹅猪头肉什么的,切了给儿子和客人下酒,自己下厨房去整治肉菜,她是做惯了的,没一会儿,就把锅生起火来,厨房里也飘出饭菜的香味来。
等下酒菜买来,客人自己动手相帮切了装碟,然后就在檐下摆了桌子坐下,四人俨然也是大人丈夫一般,彼此对坐,闻着酒菜香气,却都是展颜一笑。
王大郎这个穷小子是头一回请客,家中也没有那么多桌椅,当时的贵族家里还比较讲究,虽不象唐宋时还有汉人遗风,但讲究的人家还是分餐制,每人面前一桌一椅,分而食之。宫中大宴,亦是如此。
四人坐的桌子或是所谓的八仙桌,得到中晚明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士大夫和百姓的家中,到那时候,请客才有主客团团对坐的吃法,在此之前,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至于父子不同席,或是家中根本不请外客,寻常也不会请客吃酒,最少在正统年之前,大明仍然是有这种质朴的开国遗风,风气的转变,倒正巧就是天顺和成化年间的事了。
“来,诸位兄弟。”王大郎高举自己家的蓝边大海碗,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酒水,他涨脸着红,慨然道:“第一碗,先敬咱们大人吧,没有他,就没咱们聚在一起的这一天,没有大人,也没有我王某人的这一天,所以不论如何,第一碗酒为大人寿,诸位以为如何?”
“自然如此。”
“理所应当之事。”
“来,饮了”
三人自然都无异议,他们就算是小康或是将门世家,但承袭军职最多也就是百户一级的小官官,现在已经身居高位,而且名动九重,金千石更是抄检大内,虽然是外朝,但也是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先例,五六百祸乱内宫的太监宦官被他或杀或拿,之前在延绥也是与蒙古骑兵对战厮杀,现在更要去万里之遥,这眼前一切都是张佳木所赐,王大郎的话,正合各人心意,当下俱是举起酒碗,彼此一笑,然后便仰起脖子,俱是一饮而尽。
酒是劣酒,坦白说,王大郎这样的人家也不知道什么酒是好酒,一碗下肚,就觉得一股火线自喉咙直穿而下,辣的王大郎涕泪直流。
其余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当时的世家管束子弟更严,这三人都是少年入伍,在家里根本没喝过酒,这会子一碗酒下肚,却也分不清好坏,金超勇醉醺醺的道:“好酒,真够劲儿。”
“确实是,我听说好酒都劲儿大,这酒,真够味道。”
“那就再来一碗。”
王大郎又是满斟了一碗,其余三人眼也直了,不过也是依样画葫芦,俱是满满倒了一碗在自己面前。
“第二碗,自然就是祝诸兄去万里之远而一路顺风,此去真是前路万里,请满饮此杯吧,前路虽无知已,但此时有酒一杯,也足以开怀”
金千石听的双眼发直,只道:“大郎,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不擅言辞的。”
“还不是学校里老师的教导。”
“好吧,那便喝吧。”
第二碗下肚,四人便都是已经快不支倒地了,喝酒似他们这般喝法,自然是支撑不了多久的,醉了,也不奇怪。
金千石迷迷糊糊的还在问:“第三碗为什么喝?”
“蠢才啊,第三碗当然是等你们回来再喝了……”
有人“砰”一声已经载倒在桌上,只有金千石还在嘀咕道:“明明是不舍得酒,偏要说等俺们回来喝,不行,就今天就消缴了这坛酒”
……
他们是午前喝的酒,一直却是闹到傍晚,然后王大郎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打了五更,外头鸡叫成片,吵的不行的时候,这才是醒了过来。
一醒过来,当娘的自然要埋怨几句,不过,少不得叫他喝了醒酒汤,再好生洗了头面,精神爽利之时,才又吃上一碗面条,吃饱喝足精神回复之后,便向着母亲道:“娘,这阵子孩儿不回来了,你这儿什么也不缺,儿子也放心,可以好生多办几天事。”
“吾儿说的是了”虽然当娘的万分舍不得,眼神里全是慈爱,但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决:“娘这里什么也不缺,你好好想想咱们娘母子当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多想想,对张大人就知道该怎么去效力,做人,要有良心”
“是,儿子懂”王大郎站的笔直,目光沉毅,只道:“大人就是咱们家的贵人,没有他,哪有儿子的今天?娘,儿子一定好生办事当差,绝不会给你老人家丢脸的。”
……
吃饱喝足,沐浴在早晨初春阳光下的王大郎显的格外英俊,只是身上的大帽灰袍,还有牵着的驴子,实在象一个学做买卖的学徒,根本就不象是一个出生入死,缉拿不法奸徒,传说中能止小儿夜蹄的锦衣卫。
他骑在驴身上,高大的个子把瘦小的毛驴压的有点走不动道似的,从家里出来,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