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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算是有人想张嘴,有能力的只有皇帝一个人,但他显然不会张这个嘴。
而其余的人想打张佳木的主意,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在大明,暂且倒不会出现这么失心疯的人出来。
而且现在邮传最大的麻烦是道路,很多线路受限于道路条件,所以运作困难,可想而知,下一步将会是道路上的改良。
但这涉及到国家大政,河南一带,修个河工还要沿河居民每家每丁交数百文修河钱,力役钱,车钱,要是把整个北中国的道路全部重新整修一遍……就是堂堂大明内阁首辅,也是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有这种头疼的事在,张佳木的邮传算是有极大的隐忧,所以也还罢了。
但就是这样,也是很不容易了。而一想起此事,再想想张佳木安排之巧妙,伏笔之深,用心之苦,连李贤也是频频点头,满腹佩服的话,但以他的身份,却是不便出口了。
今天内阁会议,却是比昨天的气氛也远远不如了。
昨日有彭时大动肝火,众人也是觉得如此变动成法,怕是难度极大。谁知道就隔了一天,人心却是大变了。
彭时此时是又羞又气,却也是不便再表态说什么。他平时有智囊崔浩在,有什么要紧的事,晚上回归私邸会和崔浩商议,这一回除了后院起火,智囊也不在,所以以他的智谋城府,也只能藏拙不语了。
一时间内阁里静默下来,李贤突然一笑,向着众人道:“今日就这样吧……”
众人听他说话,先是精神一振,接着却是这样的话,一时都是大觉沮丧。
吕原摊手道:“明日廷议,内阁今天晚朝之前,需有决议上呈皇上,不然的话,明日廷议时内阁尚且没有定论,这岂不是笑话?”
当时的廷议其实很多,有时候是军务,皇帝会交待内阁、兵部、都督府掌府都督一并会议,有时候是刑案,就是内阁牵头,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一起进行。天顺年间,皇帝推出了朝审制度,就是重大刑案由内阁和诸法司在朝中会审,这样的做法,一则是强化中央威权,二来是重视刑律判案,三来也是强化了内阁的职权。
基本上,任何国家大政,现在都是绕不开内阁了。
所以吕原的话也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廷议之前,内阁居然没有成议,而且对奏议没有补充,或是改良,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
“学生要去见一见太保,有事相询。有什么事,等学生回来之后再定,如何?”
“也成”
“李公走一遭也对,看看太保下头还有什么计划。事先预闻,免得事后太过被动。”
“唔,唔”
众人都是赞同,李贤也是一笑,刚想起身,外头有一个中书舍人来报,低声道:“内廷出来一个司礼少监,说皇上有旨意。”
“咦。”彭时这一次先开口了,他奇道:“这会子皇上派人来做什么,皇上不是说了,廷议之前,他一无定论么。”
事实上,变法之事,现在就是各个集团的纵横折冲,皇帝自己,倒真的没有太多的成见。毕竟,张佳木拿出来的办法从来是考虑到得益方和损坏方的力量对比。
现在这种改制法,官员固然没有办法再收受灰色收入,但表面的收入已经比原本的灰色收入只多不少,而最要紧的,就是得益更多的是京官,地方官员中的大半也会赞同,只有少数在火耗收取和摊派上获利更大更多的地方官员会反对,但他们在官僚集团中的力量也并不强,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宦官集团的利益和此无关,除非是为了反对张佳木而反对。
武勋集团中,勋臣置身事外,武职官在等待下一步的改革办法。张佳木已经叫人放出风声,武职官的改革法就在文职官员之后。
所以,庞大的武官集团也是翘首以盼了。
对于皇家来说,改革提高俸禄并没有用正赋收入,火耗归公这一条就解决了大半的麻烦,剩下的也只是枝节上的毛病,只要庞大的文官集团不反对此事,那么,就真的可以定论了。
此时此刻,皇帝派人来,倒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了。
“请进来吧”
自从太宗皇帝叫人值宿文渊阁之后,此地也是日渐尊贵起来。就算是司礼监的人,没有通报传请,也是不能擅入的。
“诸位老先生”
此时司礼已经是和内阁平起平坐了,正统早年,三杨入宫,太监们都要避让,深揖鞠躬,等内阁诸阁老过去再行。
后来再见阁老,不过就拱拱手罢了。
王振用事以后,反而是阁臣给太监们先行礼了。
这个少监算是老人,而且很客气,所以李贤带头,众人也是一起拱拱手,道一声:“老师傅辛苦。”
“咱家是上命不由人,谈不上辛苦什么的。”那少监一笑,道:“皇上有旨意”
这般算是中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时的制度,通政司把奏折入司礼,再上呈给皇帝阅看,然后下内阁,内阁票拟后再呈送到君前,然后司礼批红发回,六科给事中校对无误,然后正式下发。
不走这么一套程序的,就是中旨,中旨在法理上是欠缺的,不合理的,一个大臣拒接正式法理兼备的圣旨是不可想象的,但拒接中旨,则会引发舆论的同情。
但现在皇帝下中旨过来,显然也是极为要紧的事,内阁诸人虽然吃惊,但仍然是参次不齐的跪了下来。
见众人跪下,少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便是沉声道:“着李贤即补礼部尚书,非常之时,卿宜勿辞”
原来圣意如此。
众人眼光中都是波光闪烁,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李贤。
当时虽然已经内阁权重,但明朝是以尚书为尊的。废中书省之后,除了加师、保之外,就是以尚书品级最高。而且,权力最大。
吏部尚书称天官,为百官之首,就是当时尚书各部的权力分配的体现。
洪武年间,虽然已经有大学士,但不过是备顾问。到永乐年间,文渊阁渐渐成制度,但大学士的品级不过是五品官。
高于知县和御史、各部主事,低于员外郎,和待郎、尚书,还差的远。
公平的说,永乐到仁宣年间的大学士,不过是皇帝的秘书班子,做一些秘书草诏的工作。
仁宣年间,学士权重,内阁制度渐渐完善,但大学士的品级并没有提上来。
宣德年间的大学士权重是体现在以各部尚书兼任大学士上的,这样一来,既有内阁的草诏票拟权,又有六部的执行权,所以所谓内阁渐渐权重,关节就在这里。
时至今日,内阁仍然不能管部,尚书完全能自行其事。遇到强势的大学士,六部就弱一些,遇到强势的六部,内阁就势弱很多。
之前的六部,有三部尚书是建文和永乐年间的进士,资格威望之高,内阁简直没有办法管理六部,所以大学士不兼部务,权威无形之中就下来很多。
现在礼部尚书致仕出缺,皇帝在第一时间叫李贤补缺,这样一来,李贤以太子保傅并礼部尚书再兼大学士,内阁之中,仍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臣,感愧无及”
谢恩起身后,李贤向着少监道:“请转奏皇上,臣唯有以死报之了”。
第627章 无声
皇帝的任何任命都是有其道理在的。对李贤的任命,自然也是颇有深意。
谢恩之后,内阁诸成员纷纷是上前恭喜,李贤一一揖让致谢,只是感谢之时,脸上也并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表情,和一般人升官时如沐春风的感觉就差的远了。
“李公何郁郁也?”
吕原和李贤私交尚可,见他不怎么欢喜,因而打趣道:“难道有什么不欢喜之处?”
“哪里,哪里”
“那是?”
“圣恩深厚,贤思之惶愧……眼下大事,就渺茫无头绪,这么一想,就更加惭愧的紧了。”
“原来如此”吕原的脸上露出佩服的神情,拱一拱手,道:“佩服之至。”
“过奖了。”李贤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想了一想,便决意把自己的想法向这几个同僚和盘托出。
公平来说,这几个同僚能力都有不同的缺失,比起李贤的急变和富有大局观,也就是“经济”之道上的学问和功力,实在是颇有差距。
但在个人品格上,这几个同僚都绝没有问题。可以说,在天顺初年的这个内阁班子里没有捣乱和纯粹喜欢政争的人……排第三的联合第二拱老一,干掉老一再重新互斗,大明内阁二百多年几乎就是这样下来的。
内阁的内斗比外朝要严重的多,经常是搞的人连命也没有。在最高峰的时候,夏言等首辅都被砍了脑袋。而徐阶在斗倒严阁老后,又得罪后来的继任者,结果人家放了海瑞去斗徐阶,把徐家二十万亩土地退回不说,还把徐阶的两个儿子弄到充军。
前任首辅被弄的如此狼狈,其实还有性命之忧,明之内阁争斗,其实和后世的政争比起来是丝毫不差的。
这其中的政治智慧和手腕心机,也足够后人好好学习了。
这就是职业经理人在特定政治环境下的政治智慧,等这些人精搞清楚框架和自己手中的权力之后,再搞定那些只能依靠他们的太监,就能在相当的时间内整合政权,成为真正的执掌国柄的人物。
张居正就是其中一人。
现在的李贤当然还不行,现在的内阁政治刚开始发端,很多事情尚且没有确定,最少,李贤做事仍然受到强大的掣肘,这个条件下如果内阁还在内斗,或是有品格不好的人混迹其中,那事情就没有办法做下去了。
这是天大的幸运,李贤认为。
当然,他并不知道,在成化早年,先是陈文接替他的首辅,然后又是彭时,内阁之中,已经有三任首辅在,而且都是名声不错,颇有清正之名的首辅,这不仅仅是李贤的幸运,事实上,也是整个国家之幸。
“这只是小事。”李贤顿了顿,向着众人道:“学生仍然是去见了太保再说。”
“好,那我等恭候好音就是。”
现在内阁之中,其实对接受两个奏议已经有定论了。
事实上,大家迫切想改良的就是细节。有关官田的管理,层级分配,地方官员的任命是否由主官自己决定,还是由当地布政司代为决定……这些细节才是内阁感兴趣的。
而是否同意加俸和改良火耗征收办法,决定是显然的。
大诰再牛,毕竟是一位死去帝王留下的东西,吓不到人。
而实际情形,却是张佳木在看到问题的同时,也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可堪选择的答案。究竟要不要接受,并不是细节和技术上的问题,是个人都能看到张佳木方案的好处。两个大的提案下还有不少小的提案,但只是按目前的做法来改制,好处已经是很大很大了。
明制有其优点和长处,在皇权的稳定性和对军队的控制力及战斗力的保持上,好歹维持在了一个及格线上。
明之宦官为祸远不及汉唐为烈,而军队忠诚稳定,除了亡国那几年,军队始终在效忠和听命行事,唐和五代的藩镇为祸并没有出现。明的文官虽然不及宋待遇良好和受到极高的尊重,但他们在廷杖和杀头的威胁下仍然保持住了风骨……但无论如何,大明的国家制度是退步的,比起汉、唐、宋,明有超过这几朝的优点,但更多的,是比这几个强大王朝的退步。
汉的地方官制,唐的中央官制,还有这两个王朝的强大武力远超过明,而就宋来说,宋对国家的控制力,在失掉黄河以北国土后,宋的财政收入反而由六千万贯涨到了一亿贯……这是何等的横征暴殓,但宋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