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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不明白王母的用意。自古承大位者,必乃是长子。不论如何季衡的存在就是对煦风的威胁。若季衡曾今做过畜生,必然被天界记录在案,这便是有了污点。往后,无论季衡的仙法多么的高超,拥护的仙家如何的多,他们都可以以此为质,让众仙住口。天界龙威,怎么会要一个曾经沦为畜生的帝王。
纤阿的心中如腐蚀的铁锈,寸寸侵袭。他如此待她,可曾想过她的感受。若有朝一日她记起过往种种,将是如何地锥心之痛。他好自私,只顾着自己去承担所有,一了百了,留下她一个人,即便是能够再次位列仙班又如何?她要怎生快乐?
而最可恨的却是,她终日被困在华山底下,什么都不能为了他做,也来不及阻止他的所作所为。
外面的天将大概不知,她曾经见过一次玄冥,不然她的法力,也支撑不了四百余年。
那日,她即将修为散尽,迷糊中却听闻有人叫唤。她睁开双眼,看着来人,眼前模糊地已经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见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衫。
“我料想你会来。”她说,“是否是要等我修为耗尽,你便来取我的主魂?”是她炼了女娲石铸成的镜子,才有了今天的锁魂镜,自古以来,神物使用不当,必然反噬主人。
当年,她一心为月神,却不得他所爱,反而父皇被天界所伤,魔军死伤无数,她心中怨恨难当,这才拿上古神物炼镜,她虽为魔族的公主,身份尊贵,却如何有驾驭神物的能耐,然而,锁魂镜却能自行修复,集齐天地精华灵气而成。这便是有人说,锁魂镜吸食人魂魄的由来。
十七 面见天帝
听着纤阿的话,玄冥脸上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当初只当他腹黑,如今看来,却发现他不可捉摸,亦正亦邪。他说,他曾救了她一世,这个诚然不假。
她作为魔族的公主被发配到蛮荒,灰飞烟灭之后,他动用了身上的法力助她保留了最后的神识。这才让她的三魂七魄寄托在了法华寺的香灰里。才有机会重新遇见了月神,重塑了金身,也才会有了往后的追月女神。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锁魂镜沉寂了千年,像是破败的烂铁一般。恐怕这么做对他的损伤很大,也是他始料未及的。这种伤害随着时光的流失更加的严重,迫使他不得已必须要靠着吸食别人的魂魄为生。
这也是为何,锁魂镜每次龟裂以后,只有吸食了魂魄才能够恢复的原因。至于为何要吸食她的魂魄,纤阿心想,恐怕是因为玄冥曾经借着锁魂镜的力量,帮她留住了魂魄,她的三魂七魄里还残存着他的法力。
吸食她的魂魄,相当于他在自行修复法力,并借着她的魂魄不断地提升。另外,是她炼化了镜子,反噬了主人,必然能够得到更多的功力。玄冥的强大,是她望尘莫及的。也正是因为他的强大,他才不容许自己受制于人。
锁魂链发出墨绿的光,逐渐流失的,是她身上的仙气。用不了多久,她就和个凡人一样,几千年的修为功亏一篑,荡然无存。
本来,她对他就是以卵击石,鸡蛋碰石头,这下,连完整的鸡蛋都不是了。趁着这个时机收了她的魂,她根本无从反抗,也没有存了心思要反抗。
“动手吧。”纤阿吃力地抬起下垂的脑袋,脸上汗涔涔的,满是忍耐的汗意。
既然她能够存活于世,就是因为有他,他要收回他自己的法力,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如今,她身上除了他的法力以为,还有月神当初为她重塑金身时候,度给她的法力。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了?
玄冥的算计果然厉害,是否在他为她保住魂魄的时候,他就料到,若干年后,他的付出就能够得到更大的回报?
玄冥靠着她近了一点,然后伸出他如玉佛手般光洁银白的手指,他的手中萦绕着火焰,淡淡的几乎透明,顶尖却显示出蔚蓝纯净的颜色:“最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相信,这一刻,她已经记起了所有。包括和月神的恩怨情仇,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纷纷扰扰。
纤细看着近在咫尺的玄冥,发现长久以来,自己都没有仔细地看过他的容貌,甚至没有用心地去了解过他。千万年前,她还是魔界公主的时候,他还是一面镜子,虽然是个神物,但是,她只把他当做一个死物。千万年后,她成了一个掌管镜子的神仙,再次相见,她只把他当做了一个法力超群的上神。
如今,他站在她的面前,是个可以危及她生命的存在。只要他的手轻轻地一聚拢,根本不用触及她的一丝毛发,她就血溅五步。甚至,就算是这样,他的身上都溅不到她的一滴血。
还能说什么,失败者对于成功者要说的话,从来都是没有的。难道说一句我恨你,我会让你十倍偿还这样的话吗?到了今天这一步,纤阿发现,她对玄冥是恨不起来的。
“如果说,此时此刻,我让你发誓,只要你忘记了月神留在我的身边,我就会绕你一命,甚至会为了你,去救月神,你会如何?”玄冥左手掌心的火焰“扑簌扑簌”地跳动着,像是那蓝色的火焰里,存活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正要挣脱出来,它痛苦地被困在火焰里,像是一个囚徒,它寻求解脱,挣脱束缚的脸,异常地狰狞。
徒然间,玄冥一把用右手拖住了纤阿的下巴,像是摩挲着一件瓷器,慢慢地上移,指间一挑动,没有用几分的力气,锁魂链却“踢踏”作响,他蓦地截住纤阿被迫仰起的唇,埋首深深地吻住了她。他的左手举在她的头顶,蓝色的火焰,慢慢地飘散,消失在她的发尾。
锁魂链的响动引起了守卫洞口的天将的注意,玄冥放开差点岔气的纤阿,勾唇一笑:“没有要说什么啊,那还真是可惜!”说完,他便隐去了身形,不见了踪迹。想当然的,天将进了洞里的时候,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潺潺的瀑布还是劈头而下,那彻骨的寒冷却淡去了不少。若不是唇上的湿濡和些微的痛意,方才的一切还真是一场梦。
她是劫后余生,还是玄冥本就没有存了心思要杀她?亦或者等着收了她在凡间最后一次转世的魂魄,再等着来收拾她?
玄冥走之前,给她灌输了法力,正是这些法力,让我继续支撑了这些许的年岁。难道是怕她熬不住,就这么先死去了吗?
战鼓雷鸣,一大片的乌云浩浩荡荡地漂浮到了华山的上空,托塔李天王手指宝塔,宣布着玉帝的旨意。雷神电母在其身侧,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天兵。天界还真是看得起她这个法力低微的小仙,如今的她不是魔族的公主,又有何能耐反抗,甚至连脱逃都是个奢侈。
如今派着数以万计的天兵来伏,是顾忌她曾为魔族公主的身份吗?还是因为天家不容人蔑视的天威?
紧接着,纤阿被看守洞门的天将押解着拖上了云层,向着天宫的方向飘去。
很快,纤阿就被押解着到了凌霄宝殿。宽敞的大殿里,众位仙家一次罗列在位,主座的龙椅上,是天帝和王母。南极仙翁、太白金星、二郎神……若是在她还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执镜小仙时见到这些人,纤阿一定会雀跃万分,感叹今天还真是长见识了。这么多的大神,岂是她一个小仙可以见到的,如今却一次见了一个齐全,在她被获罪的这一刻。这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可笑之极。
“你可是掌管锁魂镜的小仙子——纤阿?”玉帝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回旋。
纤阿被带到凌霄殿的正中下跪,她抬首看着面前尊贵的二人,回道:“正是小仙。”面对这个下令围剿魔界的人,她没有反抗,也没有一丝的仇恨显露。
“大胆纤阿,你可知你所犯何罪?竟然私自放了镜中的妖物出世。上一世,你作为追月女神,私盗法器,重伤天家皇子,已经是重罪,王母网开一面,容你魂魄转世,历经十世的情节,方可重归正位,你却屡教不改,执迷不悟,却是为何?如今妖物出世,你难辞其咎,你可认罪?”二郎神的天眼一开一合,折射出精光。
“小仙人罪。”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位仙家都面面相觑,不相信她竟然如此地好打发,这么乖乖地就认罪了。
要知道,如今跪倒在金銮殿下的人,可是当年那个嚣张跋扈、眼高于顶的魔族公主啊!看着纤阿俯首臣称的模样,就连王母脸上都有一瞬即逝的愕然。
纤阿磕了一个头,她刚认罪时的声音平淡无奇,如今,却或多或少地透露着一些期盼:“小仙一人之过,一人承担。即便是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也是无怨无悔,但,月神乃是天地的长子,亲生的血脉,又怎能因为小仙的过错,被贬入畜生道,折辱天家的颜面。”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的仙家开始议论纷纷。有仙家道:“纤阿说的对,月神殿下虽然罔顾了法纪,私自下凡,疏忽职守,但好在也未曾造成多大的后果,入畜生道这样的惩罚实在是……”
“正因为他是殿下,天帝的长子,更应该以身作则。若他如此,如何给天上的神仙做榜样,今日若是从轻发落了他,还不知道外界的神仙如何谈论我们天家,都只道天家寻得是裙带关系,败坏了风气可要如何是好?”王母故作为难道。
此话也不无道理,规矩之所以是规矩,一旦有所破例,就可一而再再而三。底下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启禀玉帝,月神他不过是受了我的迷惑,我魔族因为天界而受了动乱,我心中愤恨难平,不过借由月神的手,挫挫天家的锐气……”这一刻,纤阿想到了她的父亲——魔君七夜,他在魔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几乎统一了妖魔两届,但他也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看着她终日为了一个月神,茶饭不思,形容憔悴,这才会对天庭有所动作。即便天界和魔族的战役不是因为她而起,也多少和她沾染了点关系。
如今她算是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与人无尤。
“既然你想要利用月神,为何不利用到底,亦或是让他入了畜生道,来世做一世的畜生,不是更能解恨吗?还可以折辱了天界,如今,你为何反而来为他说情?”二郎神问道,也问出了很多在座神仙心中的疑问。
纤阿冷笑着哼了一声,接着道:“我堂堂公主,做不来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如今我已经满盘皆输,必然难逃一死,也没什么看不开的了!”
无论如何,天界的人都知道,锁魂镜是魔君为讨女儿欢心收集来的,也正是被魔族的公主炼化的,如今也正是眼前的人放出了镜中的妖物,事实确凿,不容狡辩。天帝略微沉思了一下,沉声道:“来人,带去东极台处以极刑,至于月神,暂且收押,容后再议。”
十八 刑罚
东极门,主管天庭刑罚的审判之门。在天庭四大天门东天门和南天门之间。立在断天涯之上,下面是残埂断壁,万丈悬崖,终年烟雾瘴气缭绕,深不见底,是九重天历来处置十恶不赦、犯下天规之人的场所。
断天涯上,寸草不生,遍地黄土,无论是天庭中生命力多么顽强的仙草、亦或是生长在崖壁间的万年灵芝,都难以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