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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顺!”窗户底下川流不息的车流被阻断,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一个孱弱的身影孤零零仰起脑袋,她的脸在阳光的直射下几乎染上金光,叫人即使使劲眨眼也瞧不清楚。
泰顺蹲在窗台上,怔怔地看着陈霁。
“泰顺!跳下来!”陈霁大声嚷嚷。
泰顺回头,房间的门恰好在此时被撞开,三个大汉率先涌进来。
那位梳头少女再次尖叫。
“泰顺!”陈霁举起细瘦的两只胳膊,嘶哑着嗓子叫唤。
泰顺想也不想,闭起眼睛从三楼的窗台,直直跳了下去。
那一天广州的太阳很大,大到陈霁总觉得眼睛要被有形的阳光刺透,她一路仰着脑袋从街对面闯红灯跑到酒店楼下,脑子里嗡嗡环绕着泰顺的声音。
他说他来自西北的小县城,他喊她师父,他说他和她一样是藏着故事的人。
陈霁仰着头,双臂的线条绷得很紧,她看见泰顺从那一处窄窄的窗台一跃而出,身后是扑出来抓他的好几只手。
不知怎么的。
她突然想起了刺蘼。
于是眼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话,《桃花》应该会在台湾出版0 0
☆、小巷深处
第十六章小巷深处
泰顺的身体在落到一楼时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一下,但那股力量太过薄弱;完全支撑不住;就好像一层白纸,转瞬就被冲破。
“嗷!”泰顺跌在地上;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脚。
陈霁将他扶起来;两个人跌跌撞撞地钻进路边一辆计程车,陈霁回头;看见酒店大门口已经追出一群男人,立即吩咐司机道:“快走!”
司机载着他们两人开出很长一段路后;这才谨慎地开口问道:“不需要送他去医院吗?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应该伤到了吧?”
泰顺倒在座位上;衣服被涌出的热汗和冷汗一次次浸湿;他咬牙答道:“我没事;就是脚好像扭了……”
陈霁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直到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小诊所,这才慌张地拍着驾驶座外的栏杆,喊道:“停!停!停!”
车子停在小诊所外,陈霁让泰顺靠在自己身上慢慢下车,两个人一步一步挪进诊所。
诊所医生从上到下摸了泰顺一遍,粗略诊断他只是扭伤脚,此外再无任何外伤,他在泰顺扭伤的脚踝上紧紧缠上绷带,安慰道:“没事,回去后不要乱动,记得把脚抬高。”
泰顺在接受治疗的过程中,陈霁已经从外头溜了一圈回来,她扶着一瘸一拐的泰顺拐进另外一条小巷,在小巷深处拐上昏暗的楼梯,勉强爬上二楼。
泰顺抬头一看,狭窄的楼梯间上竟然挂着一小块彩灯招牌,上面写着“南旅宾馆”四个小字。
陈霁显然是事先定下房间的,前台的胖大婶头也没抬地让他们进门,倒是泰顺略有些尴尬。
像这种野鸡旅馆主要从事什么营生泰顺不是不明白,他被陈霁扶到床上坐好后,眼巴巴瞅着陈霁关好门,讷讷问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霁站在门边,脸上的神情有些阴郁,“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开房时候用的身份证是贵桦和澹澹的?”
泰顺点点头,他的身份证已经丢了,陈霁的身份证据说不能用,于是便用了贵桦和王澹澹的,可是,这又如何呢?
陈霁说道:“他们不可能知道澹澹和贵桦,那么他们能用来确定我身份和行踪的只剩下我开房时候刷的信用卡。”
泰顺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你的信用卡不是你爸爸的吗?”
“对,这是我留给我爸爸的记号,应该只有我爸爸明白要找我就应该去查他,而不是查‘陈霁’这个人……既然他们现在能透过信用卡的追踪查到我,那也就是说……”陈霁的声音不自然地压低,垂在身侧的拳头也握了起来,“……我爸爸他们……被抓住了!”
“诶?”泰顺虽然听不明白,但还是理解了陈霁言语里的严重性,忙安慰道:“……会不会是我们在别的地方暴露了?师父你确定追我们的这些人是你妈妈娘家的仇人?那……那……会不会认错人了呢?”
陈霁摇摇头,“应该不会错,我只是想不到他们敢明目张胆地抓人,青狐一心一意想要避开的是妖怪的骚扰,没想到最终却忘记了要防备人……”
泰顺目瞪口呆,半晌后吞了吞口水,嗫嚅道:“师父,你妈妈娘家的仇人来头不小,现在就剩咱们俩,该怎么办?”
陈霁看向不安的泰顺,一时犹豫着该不该把咒术师的事情告诉他。
泰顺忽然问道:“诶,我们还剩下多少钱?”
陈霁掏出自己的口袋,零星掉下三枚硬币和一张皱巴巴的一元纸钞,“我的钱在付车票和房钱时全用光了……”
泰顺也在摸自己的口袋,但摸出来的散钱凑在一起也不足五十。
师徒两面面相觑,最后各自愁苦地叹了口气。
小旅馆里唯一的一扇窗户被陈霁推开,她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一言不发。
泰顺跳着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因为瓷杯上沾着一圈污垢而没了食欲,他看向陈霁,干巴巴地说道:“师父,要不您先去警察局避避风头,那里好歹是国家暴力中心,那群坏人总不至于到那里抢人,等晚一点的时候,我回一趟农大,说不定能找到青狐他们,然后我再和他们一起去接你。”
“去警察局避风头?然后你要瘸着脚去农大找三只消失的妖怪?”陈霁直接否决,“快醒醒,这不科学。”
泰顺愁眉苦脸地低下头。
陈霁摸着下巴,忽然说道:“我去。”
月明星稀。
陈霁一个人从楼梯口走下来,她的身影在小巷深处被路灯拉得老长,合着巷外墙头伸展而出的树枝,影影绰绰,恍然如鬼。
口袋里揣着买完方便面后的最后四十块钱,陈霁正犹豫着是坐地铁还是打的,前方不远处的角落里忽然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是邻居的孩子穿着父母过大的拖鞋,走在客厅的木质地板上。
吧嗒,吧嗒。
拖曳出长长的,对于成长的心焦与无奈。
陈霁停下脚步。
一个混沌的影子慢慢延长到她的脚下。
陈霁抬头,狭长的小巷深处,站着一个奇怪的男人,她盯着那男人看了许久,最后叹气,“我只是个过客。”
那男人往前迈出一步,恰巧踏出黑影,邻墙的一束光照在他身上,惊住了陈霁的眼。
那是一副畸形的躯壳,他的脑袋很大,鼻子以下下巴以上突兀地向外延伸出白色的扁嘴,远远看过去就像在狗的腮帮子里塞上鸭的嘴,他□着胸膛,前胸的肋骨根根凸起,下腹部却又涨出皮球大小的赘肉,双臂颀长,瘦得只剩下骨头,他侧着脑袋看向陈霁的时候,右边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好似瘫软的布匹一般,毫无生机。这个男人下半身穿着看不清颜色的破布裤子,褴褛的膝盖下可以看见一条瘦到令人发指的小腿,两边脚上各套着一红一黑两只小船似的棉布拖鞋。
陈霁被这人恐怖的外貌吓得后退一步,惊问道:“你是人是鬼?”
那男人摇摇头,喉咙“咕咚”一声,发出粘稠的声音,“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臭味。”
陈霁继续后退,即使隔着几米的距离,她也能闻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浓重腐臭味。
那男人慢慢往前走着,语调绵长地说道:“你身上有外来者的味道。”
陈霁想了半天,终于明白它指的是下午泰顺跳楼时她用青狐留给她的长命锁施力相救的事,她转念一想,若有所悟,“难道妖怪之间也存在地域歧视吗?”
那男人嘎嘎笑了两声,忽然问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妖都吗?”
陈霁没有做声,她连这个城市叫做妖都都不知道,又从何得知它的外号来由。
“因为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流窜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妖怪,大大小小,奇奇怪怪,各式各样……我们以人类熟识的形态与这个环境共存,妖装扮成人久了,不知不觉就想变成人,人认识妖怪久了,处心积虑想变成妖……”那男人的声音忽然喘了起来,“越是海纳百川的城市,越是光怪陆离无奇不有!这儿!是妖都!人不再是人!妖不再是妖!”
陈霁沉默片刻后,轻声问道:“那你呢?你是想变成人的妖怪,还是想变成妖怪的人?”
男人仅剩下的一只眼睛忽然瞪大,直勾勾瞪向陈霁,“你说我是人还是妖?”
陈霁不假思索地答道:“是人。”
男人一愣,用含着痰液的嘶哑嗓音问道:“为什么?”
陈霁却不再回答,她反问道:“既然你闻到了我的味道,那么今天下午在农大那边发生的事,你一定也知道。”
“每个城市都有它们自己的运行法则,明面上的法律,人心里的道德,还有妖怪间的秩序。”男人转动着仅剩下的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陈霁,火柴棍一般的小腿又往前迈出一步,“你的妖怪朋友们触犯了这里的秩序,所以被带走了。”
陈霁问道:“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把他们带回来?”
男人嘎嘎笑了两声,扁长的上下嘴唇抖动出暗色的灰,“你还没有问我他们触犯了什么样的秩序。”
陈霁冷笑道:“那么还请你告诉我,我的朋友们到底触犯了怎么样的秩序?需要你们劳师动众这样对待我们。”
“你们犯了最不可饶恕的罪,那就是……”男人抓抓拖把一样的头发,从长长的指缝里抠出一条蜿蜒的小虫,随手塞回自己的裤子,笑道:“纯洁。”
陈霁彻底愣住。
男人走近陈霁,笑嘻嘻地抬起手,隔着虚无的空气抚向陈霁素白的脸颊,“你还没有发现吗?这座城池里最泛滥的便是混沌,黑与白的界限在逐渐模糊,妖怪与人类的融合正在诞生出一个又一个的畸形儿,这些畸形的孩子长大后继续产下畸形的卵,一代一代,一代一代……你看看我!”
陈霁的肩膀被陡然抓住,她被迫迎向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男人俯下脑袋,凑近陈霁,冷冷地咧开鸭子般的嘴,嘻嘻笑道:“……你现在再告诉我,我是人,还是妖?”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南部最发达的城市,广州躺着中枪了……呃……如果让广东的朋友们感觉不舒服的话,花匠向你们道歉了TAT
或者说,还是不要代入真实的城市会比较好吧……呃……
☆、丑陋
第十六章丑陋
昏暗的异都小巷深处,一个身体畸形面貌丑陋的男人缓缓凑近陈霁静穆无言的脸;他开合的嘴里有死鱼曝晒后弥漫而出的腥味死气;他问她:“你呢?你想成为人,还是想变成妖?”
陈霁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淡淡反问道:“在我自知只有二十多年寿命的时候;我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你觉得我现在会在乎这个问题吗?”
男人蓦地后退一步;枯瘦的双臂叉在腰上,笑得前俯后仰;他那柴火根组合起来的身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磨人耳膜。
陈霁奇道:“你笑什么?”
男人忽然停下歇斯底里的笑声;枯井一样的独眼冷冷凝视陈霁;“你过去没有贪欲;不代表你现在没有……被带走的三只妖怪里,一直拉着你手的那只狐狸,他是你的恋人吧?”
陈霁吃了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嘻嘻嘻,我什么都知道。”男人弯下腰,诡异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