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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海祥见势不妙,接连枪毙了几个临阵退缩的军官依然阻不住颓势,眼瞅大营就要被败兵冲垮,段师长一跺脚:“机枪手准备!”
省军的营属水冷重机枪终于开火了,打得不是敌人,而是自家的败兵,无数败兵被扫倒,尸横遍野,不过总算阻挡住了败局。
“预备队,上!”段海祥下令道。
又一个团的生力军填了上去,双方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通常白刃战的交换率都是一比一,但那是拼刺刀的情况下,短兵相接中最有效的武器不是刺刀,而是手枪,手枪营的弟兄们每人一把盒子炮,不少人还配着双枪,所以省军的败局已经注定。
“轰!”炮弹在战场炸响,炸的肢体乱飞,血肉模糊,省军炮兵竟然不顾自己人还在战场上就开炮了。
陈子锟急令撤退,手枪营来得快走得快,迅速撤回主阵地,省军乘胜追击,黑压压一大片围了上来。
小山包上,苏青彦解开了裤子:“弟兄们,尿!”
一壶壶尿灌进了重机枪冷却套筒,沉寂了一阵子的机枪再度怒吼起来,子弹越过自己人的头顶,落在省军队伍里,顿时鬼哭狼嚎一片。
省军损兵折将依然徒劳无功,段海祥心力交瘁,正要下令再度攻击,一帮军官全给他跪下了。
“师长,不能再攻了,给第二师留点种子吧。”
“师长,从长计议啊。”
“师长,快请救兵啊。”
段海祥心烦意乱,一个师另两个混成旅的强大部队,竟然连一个杂牌混成旅都收拾不了,反而一败再败,这个脸他丢不起。
“老子还有八千人马,就不信打不下一个小山包,谁敢再劝,军法从事!”
夏参谋上前道:“师长,我们中计了。”
段海祥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中计了。”
夏景琦道:“我说的不是围城打援的计,而是咱们不该被陈子锟拖在这儿。”
段海祥一拍脑袋:“哎呀!对啊,传我的命令,留一个团在这儿,其余人马,拔营起寨,攻打县城去,占了他的老窝,我看他怎么蹦达。”
此时天已经黑了,折腾了一天的省军又要辛辛苦苦把帐篷拆了,套车出发,一个个怨声载道,满腹牢骚。
临时建起的俘虏营里,一个乡下老头模样的人从裤裆里摸出一把撸子来,低声道:“传我的话,让弟兄们机灵点,该动手了。”
第三十四章 握手言和
抱犊崮老当家孙桂枝老当益壮,亲自带领一票弟兄故意被省军俘虏,这帮人都是他从山东带来的,个顶个都是身手利索的兄弟。
孙桂枝孤身前来投靠,陈子锟始终以礼相待,时间久了这个老狐狸才放下心来,明白陈子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这才把残部引见给他,陈子锟也是个爽快人,每日好吃好喝招呼着他们,却不让他们干活出力,抱犊崮的好汉都快憋出内火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轮到好汉们出马了,午夜时分,孙桂枝领人杀了看守,剥了几身军装穿了到处开枪放火,军营四处燃起熊熊火光,凄厉的喊声响彻夜空:“跑啊,江北佬杀过来了!”
“不好,有人劫营!”段海祥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拿着手枪出了帐篷,几个护兵猛扑上来,声音焦灼无比:“师长,俺们护着你先走。”
“慌什么,传令各营,坚守阵地,有陌生面孔一律拿下。”段海祥镇定自若道,他已经从稀疏的枪声中听出并非劫营,而是有奸细混进了大营。
忽然一声巨响,半边天幕都被映红了,弹药堆炸了,战马嘶鸣,火光冲天,闹了大半夜终于尘埃落定,一清点才知道损失有多惨重,俘虏逃走大半,军粮烧了,弹药爆炸了,跑了五十多匹战马,烧掉上百顶帐篷,死了八十多个士兵,其中一大半是被自己人打死的。
奸细被抓出来了,当场打死六个,活捉了八个,都被打得血头血脸,段海祥看也不看就命令将他们拉下去枪决,有人建议把剩下的俘虏也都枪毙了,省的再有后患。
段海祥沉吟了一阵,还是没有下这道命令,粮食弹药全没了,士气降到最低点,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
“去看看小山包上的人还在么?”段师长疲惫无比的说道。
副官带人去查看,不大工夫回报:“陈子锟跑了。”
段海祥长叹一声:“拔营起寨,撤。”
夏景琦急道:“师长,还有两个旅的弟兄等着咱们去救呢。”
“罢了,陈子锟还能枪毙他们不成,再不走,连我都要折进去了。”段海祥面无表情的说。
姜是老的辣,段师长不愧是多年老行伍,当断则断,在没有造成更大损失之前下令撤退,这边一动,追兵也上来了,连夜撤离小山包的陈子锟部和赶来增援的第一团合兵一处,补充了给养,士气大振,歇都不歇就杀上来了。
省军第二师两个旅残部外加一个师部以及辎重部队八千人马且战且退,不知道多少辎重被敌军缴获,退到江边的时候还剩下五千疲惫之军,枪里没子弹,壶里没水,干粮袋子也空了,一个个蹲在地上喘着粗气,跟三伏天的狗一样。
岸边空荡荡的一条舢板也没有,段海祥长叹一声:“天亡我也……”
炮声隆隆,十二门格鲁森过山炮都落到了第七旅手中,这会儿反被拿来轰击省军,炮弹呼啸而至,在江里炸起高高的水柱,这是在警告射击,意思是你有船也逃不掉。
此时段海祥忽然有霸王乌江自刎的穷途末路之感,他猛然拿出手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就要搂火,几个马弁副官慌忙一拥而上夺下手枪,痛哭流涕道:“师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段海祥丧气道:“哪还有什么青山,我一世英名全毁了。”
正说着,对面有人打着白旗过来了,站在两军阵前高声道:“护军使请段师长过来叙话。”
段海祥迟疑了一下,众军官忙劝道:“不能去啊,姓陈的绝对没安好心。”
“罢了,我们第二师都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段海祥力排众议,还是决定单刀赴会。
说是单刀赴会,其实还是带了十几个护兵的,一行人垂头丧气来到江北军中,本以为会受到奚落挖苦,哪知道却是盛情的款待。
树荫下支起一个凉棚,摆着马扎、折叠桌子,地上铺着凉席,汽水糕点凉茶烟枪一应俱全,本来这都是省军的家当,此时却变成陈子锟待客的东西,真是令人脸上发烧。
宾主落座,精气神就不一样,昔日容光焕发不可一世的段海祥此时成了败军之将,军装皱巴巴的,皮靴上沾满泥巴,胡子拉茬眼屎糊住眼角,别提对狼狈了,陈子锟却军装笔挺,马靴锃亮,下巴刮得很干净,笑吟吟的丝毫不提不愉快的事情,只是招呼段海祥喝汽水,吃糕点。
“段师长千万别客气,到了江北跟到了自己家一样,慢用,慢用。”陈子锟甚至还亲自帮段海祥装了一筒鸦片双手献过去:“师长,香一筒。”
段海祥鸦片瘾早就犯了,百爪挠心般难受,此时也不客气,接过烟枪叭叭抽了几口,缓过神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小陈,我一万四千人马输在你一个旅手里,我不服啊。”段海祥道。
陈子锟道:“段师长您不是败给我的,是败给自己的。”
“哦,此话怎讲?”段海祥眉头一皱。
“您被怒火蒙蔽了头脑,一门心思想把我拿下,为将者怎么能被情绪控制呢,此乃一。”
“二呢?”
“二是您部下这些骄兵悍将,轻敌冒进,不派斥候,没有侧翼掩护,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往前冲,遇到骑兵突击立马慌神,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军官昏聩无能,士兵毫无斗志,不败才怪。”
段海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陈子锟说的很有道理,省军从上到下都犯了轻敌的毛病。
“小陈,事到如今,你准备怎么办?”段海祥道。
陈子锟淡然一笑:“不是我准备怎么办,是段师长您准备怎么办,你年纪比我大,军衔比我高,我得听您的招呼啊,你说打我就打,您说不打我就不打。”
这话有点意思,段海祥沉思一会,豁然开朗,道:“这次军事演习非常成功,第二师和第七混成旅合作愉快,只是演习期间损毁了一些火炮枪械。”
陈子锟嘻嘻一笑:“段师长是聪明人,来人啊,把那二位带上来。”
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被带了上来,正是省军第一二混成旅的旅长,两人看见段海祥,扑通一声跪下,猛扇自己耳光:“卑职无能,卑职该死!”
段海祥道:“罢了,是我指挥不利,连累了大家。”
和解达成,双方握手言和,这场持续两日的交战就此结束,双方心照不宣,都不对外宣扬战事,省军损失的器械辎重就都留在了江北,陈子锟将俘虏全部遣散。
江边的渡船是被混江龙带人劫走的,此时也全数开了过来,接应省军回了江南。
战后不久,段海祥派人送来一封亲笔信过来,另附金条十二根,信中称陈子锟为老弟,并说那十二门格鲁森快炮是督军大人的命根子,万万损失不得,请护军使看在老哥哥面子上,适当照顾一下。
陈子锟拒收金条,将十二门火炮维修一新,外带一千条成色颇新的步枪连夜送过江去。
段海祥收了金条火炮,对陈子锟的好感成倍增加,信誓旦旦说再也不兴兵北上。
……
鸦片成熟了,五彩缤纷的罂粟花谢了之后,结成一个个墨绿色椭圆形的果实,龙五师傅带着一帮农夫下田,用专门打造的三角小刀刺开果实,收刮破口里流出来的粘稠的乳汁一样的浆液。
鸦片炼制厂就建在田间地头,龙师傅亲自熬制鸦片,用那些乳白色的浆液在铁锅里沸腾,散发出一股股幽幽的香气,弥漫在乡间,据说闻到这香气的人都忘记了心事,飘飘欲仙。
五百亩罂粟田收获颇丰,加工出来的生鸦片堆满了仓库,气味比熬制的时候要差了很多,闻起来像是陈年茅坑里的老尿,颜色也不堪入目,呈一种灰暗的褐色。
龙师傅说,南泰的土壤很适合种鸦片,产品优良,简直可以替代云土了。
国内烟土泛滥,质量最好的是印度进口的大土小土,其次就是名闻遐迩的云土了,据龙师傅介绍,其中迤南土质量最好,色香味俱佳,有“王中之王”的美誉,嗜食鸦片的人称之“半里闻香味,三口顶一钱”。
其他各省都出产烟土,川土、贵土、西土,边土、宁夏土、两广福建、江苏浙江、湖南湖北、热河绥远察哈尔,只要是种庄稼的地方,就有烟土。
陈子锟寻思竞争这么激烈,得想点花头打开市场才行,在他的亲自关怀下,龙师傅设计出一套江北土的包装方案来。
江北烟土制成大小适中的方块形状,外面裹上一层烟叶,然后以油纸包装之,包装上仿照云土的设计印上林则徐的头像,上面有拱形飘带,印着江北烟土的中英文标识,还有请君品尝、飘飘欲仙等广告语。
第一批货物,一千斤包装精美的江北土装上了货船,在陈子锟的亲自押送下运往千里之外的上海滩。
第三十五章 打破三鑫公司的垄断
一亩罂粟田能产五六十斤罂粟果,仅能提炼出三五斤鸦片膏,南泰的土壤酸碱适度,温热合宜,产量和质量都有保证,每亩产出五十两鸦片,市面上的价格是上好的云土每两五元左右,川土热河土等次之,以龙师傅的眼光看,江北土的价格应在每两三元。
一千斤鸦片折合一万六千两,批发价再低点的话,也就是四万大洋的总价,不算什么大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