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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岛满的旅团司令部设在了省政府,私人官邸则设在枫林路陈公馆,这里原来是陈子锟的私宅,修建的相当漂亮,有喷泉和假山,客厅里有水晶吊灯和钢琴,将军非常满意。
旅团派出多股部队,却接管江东省其他市县,由于完全不担心爆发战斗,接管一个县只需要一个小队的士兵。
唯一需要特别对待的是北泰,情报称那里有中国警察和民团据守,而且地处淮江以北,地势险要不易进攻。
牛岛满决定派出一个大队的兵力,沿铁路线北进,攻占北泰。
省城火车站内,一片空荡荡,别说火车头了,就连车皮都不剩一辆,中国人坚壁清野的工夫做得好,没给皇军留下任何能用的东西,部队无法乘车前进,只好沿公路北上,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小队的便衣,他们打扮成中国败兵和老百姓的模样,混在难民中前行。
淮江铁路桥,铁路已经停运,桥上是大队的难民,汽车骡车和拖家带口的人混在一起,人喊马嘶,分外噪杂,桥头维持秩序的是北泰警察局的几十名武装巡警,连续几天连轴工作,忙的不可开交,听说省城已经被日本人占了,这几天逃难的人特别多。
警察局长王德贵倒背着双手前来视察,指着桥上乱糟糟一团道:“怎么回事,去看看。”
一个小警察颠颠的挤过去打听一番,回来报告道:“有辆汽车抛锚了,堵在路中间,偏偏又有一头倔驴不愿意挪窝,把桥面都堵上了。”
王德贵大怒:“妈的,这不耽误事儿么,老子去看看。”
到地方一看,一帮人正在争吵,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停在路中间,怎么都发动不起来了,旁边又有一辆驴车,那驴脾气上来,怎么抽都不走,本来桥面就不是很宽,难民们又都是带着大包袱小行李,后面无数车辆堵得水泄不通,不停鸣笛。
车主倒是气定神闲,坐在驾驶室里抽着烟,任由司机和别人争吵,看见王德贵过来,他稍微收敛了一些,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王局长,吃了么。”
王德贵定睛一看,不认识,不耐烦道:“赶紧把车开走,别挡路。”
车主道:“车熄火了,请师傅去了,要不了半个钟头就能到,您帮帮忙,把那驴车弄开不就结了。”
王德贵打量了肥头大耳的车主一眼,再看看车上满载的大米食油香烟白酒等紧俏物资,就知道这家伙是个投机客,趁着北泰物资紧缺跑来发国难财的,心中就有些鄙夷。
他不说话,先走到驴车旁,拔出手枪对着驴头开了一枪,倔驴当场挺尸,驴车主人嚎啕大哭,王德贵拎着冒青烟的手枪骂道:“再啰嗦,把你也毙了!”
驴车主人不敢废话,一帮人将死驴推下淮江,王德贵正要过来训斥那投机客,忽然两眼大睁,拔枪大呼:“弟兄们,小日本来了!”
枪声惊动了隐藏在难民中的日军便衣队,以为斥候被发现,索性撕下伪装,正面冲击,他们拔出藏在扁担下的军刀,拽出南部式手枪,嗷嗷叫着猛冲过来,无奈难民太多挡住前路,干脆挥刀猛砍,杀出一条血胡同来。
本来堵成长龙的队伍突然动了起来,难民们丢下行李,不要命的往前跑,王德贵机灵的很,跳上卡车引擎盖,拔出二十响驳壳枪,拨到连发位置,朝前方就是一梭子扫过去,其他警察反应过来,纷纷举枪射击。
警察们装备了机关枪,火力很猛,日军便衣队冲不过来,只好趴在桥面上对射,夹在中间的老百姓可倒了霉,全都做了冤死鬼。
便衣队终于还是没能冲过来,被尽数歼灭在桥上,北泰市长萧郎闻讯赶到,看见倒伏在桥面上的难民尸体,不禁动容,再看到那辆满载紧俏物资的卡车,立刻怒火中烧:“谁的车!”
“我的。”车主诚惶诚恐凑了过来,哆嗦着手掏烟:“萧市长,抽颗。”
“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萧郎指着桥上累累尸体,眼圈发红。
“不是不是,不干我的事啊。”车主猛摇头。
王德贵道:“要不是你狗日的把车堵在这儿,他们原本都能过来的,你是干啥的,车上装的什么,是谁的货?”
一连串质问让车主无言以对,萧郎道:“王局长,非常时期,倒卖物资贻误军机,该怎么处理?”
“该枪毙。”王德贵挺起了腰杆。
“那就去办吧。”萧郎摆了摆手。
车主大呼小叫起来:“你们不能杀我,我是赵处长的内弟啊。”
王德贵愣了一下,原来这小子是赵玉峰的人啊,这么说车上的货物也是老赵的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啊。
他想了想,把枪收了起来,让人将车主暂且押了下去。
萧郎并不关心投机商的生死,此刻他心中全是这座铁桥。
淮江铁路桥,凝聚了自己无数的汗水与辛劳,每一颗螺丝钉都饱含着深情,现在,这座建成不到十年的淮江第一桥,即将完成历史使命。
早在半个月前,铁桥的关键部位就安装了炸药包,作为铁桥工程总指挥,萧郎自然知道该怎样毁掉自己的杰作。
在需要的时候,他将亲手按下起爆按钮。
江对岸,烟尘滚滚,日军一个大队已经气势汹汹开到了。
第二十六章 保卫淮江
斋藤大队隶属于第四十五联队,兵员一千五百人,论数量赶得上支那军的团,若论战斗力,更是顶得上支那军一个师。
四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一个运输中队,以及一个装备两门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小队是斋藤进次郎的信心所在。
第六师团又称熊本师团,当年在西南战争的时候被西乡隆盛率领的萨摩藩部队包围在熊本城内,硬是以坚强的意志顶住了西乡潮水般的进攻,以此得名,熊本师团和仙台师团一样,素以善战闻名。
斋藤大队的健儿大都来自南九州,他们继承了第六师团热情勇敢、积极果断的传统,当发现便衣斥候被发现后,斋藤少佐当即下令,跑步前进,夺下铁桥。
一个中队的步兵呈攻击队形向前跃进,炮小队就地支起两门步炮,机枪中队架起了重机枪,开始向对岸射击进行火力压制,根据以往的经验,要不了十分钟,淮江铁桥就会易手,紧接着大队就可以进驻北泰了。
铁桥上躺满了尸体和行李,一辆汽车横在中间,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刺激着斋藤大队士兵的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嗜血的士兵最爱这种味道,如同鲨鱼和野狼喜欢血腥一样。
四周静悄悄的,一个活人都没有,铁桥另一端烟雾弥漫,看不清楚,对参加过淞沪会战和南京攻坚战的第六师团来说,北泰只不过是一个小城镇罢了,用不着担心什么,他们分成两列纵队,沿着铁桥前进,随时准备卧倒射击。
没人看见,铁桥的十几个主要承受重量的关键部位,已经安放了高爆炸药,采用的是电起爆的形式,起爆器就在萧郎手中。
日军已经上桥,爆破的时机到了。
萧郎双目有些模糊,淮江铁桥是他呕心沥血的成果,也是他的骄傲,这座大桥的质量不逊于外国洋行承建的工程,按时维护的话,可以用一百年以上,可是,仅仅不到十年,自己就要亲手炸掉这座在感情上和自己亲生骨肉一样的大桥。
王德贵轻声道:“市长,要不我来吧。”
萧郎摇摇头:“不,还是我来。”
已经隐约可以看见排头鬼子兵枪杆上挑着的太阳旗了,萧郎一咬牙,正要压下起爆器,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等等。”
陈子锟匆匆而来,他刚从汉口赶过来,一下飞机就听说日军进犯,急忙赶到桥头,制止了萧郎的进一步举动。
“怎么,不炸?”萧郎问道。
陈子锟摇摇头:“炸了的话,日军会从多处进犯,反而防不胜防,不如留一条路给他们,咱们也好防守,区区一个大队,还能逼得咱们炸桥么。”
说罢一摆手,保安团迅速进入战位,铁桥北侧早就修建好了两座桥头堡,高标号钢筋水泥灌的碉堡楼子,机关枪射击孔贴着地面,防不胜防,火力强大的更是吓死人,光马克沁重机枪就八挺,捷克造轻机枪十几挺,手提机枪和速射型的驳壳枪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日本兵越来越近,饱经战阵的他们已经察觉出危险的味道,步履更慢,小心翼翼。
战壕内,王德贵握枪的手汗津津的,小声道:“打吧?”
陈子锟要摇摇头,一直等到敌军进入五十米内,抬手一枪,正中举旗的日兵,枪声就是信号,轻重机枪齐射,数十条火蛇在铁桥上来回扫荡,畅快淋漓的收割着生命。
桥面上没有什么掩蔽物,日军猝不及防被打倒几十个,剩下的趴在桥面上还击,还有几个人跑到卡车后面,时不时冒头打两枪。
斋藤进次郎发现进攻受阻后,立刻下令火力支援,步兵炮开始轰击,不过收效甚微,他把两个中队长叫到跟前,道:“诸君,淮江铁桥是交通要道,对我军非常重要,务必攻下,拜托了。”
两个中队长欠身敬礼,各带本部人马前往增援,支那军队的抵抗有些时候确实会很猛烈,但总是不能持续,皇军必须表现的比他们更坚决,才能压垮敌人的士气。
日军甲种中队编制205人,相当于中国军队一个半连,配备轻机枪9挺,掷弹筒12具,火力相当强大,战斗意志也非常旺盛,挺着刺刀发起万岁冲锋,面对机枪火力前仆后继,不过铁桥太窄,队列无法展开,这种冲锋只能是白白送死。
突然那辆满载紧俏商品的卡车爆炸了,原来车上除了粮食香烟白酒之外,还有不少汽油,这东西可是严禁私自买卖的军用物资,所以被藏在货物深处,双方子弹乱飞,终于引爆了油桶,当场将掩蔽在车后的日军中队长炸死。
进攻再度受挫,前方损兵折将。
斋藤大队长也不是榆木脑袋,意识到这样的攻击只能送死,便下令第三中队乘坐橡皮艇进攻。
运输中队的大车上装着橡皮筏子,士兵们七手八脚将筏子抬到水里跳了上去,十几只橡皮艇奋力向对岸划去,歪把子轻机枪不断射击着,滚烫的子弹壳飞进水中。
对岸进行拦阻射击,机枪子弹在水中溅起一排排水花,不过距离太远,没有打中。
“混蛋,一定要成功啊。”斋藤大队长举着望远镜,嘴里喃喃自语着。
橡皮艇突进到江面中心的时候,忽然发生险情,一艘橡皮艇漏气,承载不住八名士兵的重量,渐渐下沉,接着又是一艘,士兵们很快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水底搞破坏,他们歇斯底里的大叫着,朝水下射击,用刺刀乱捅,但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橡皮艇被戳破,进水下沉。
按理说,熊本师团的士兵来自南九州,很多是渔民出身,水性不错,但是作为陆军的步兵,身上的装备繁杂无比,光是前后三个子弹盒里的120发6。5口径友坂子弹的重量就够喝一壶的,还不算步枪、刺刀、水壶、饭盒、钢盔、寝具、口粮、换洗军服等物,加在一起总有二十公斤,一时半会也解不下来,背着这么重的东西掉进水里,脚上还穿着笨重的编上靴,再好的水性也得打折。
有些反应机敏的士兵,迅速脱掉装备和衣服鞋子,只拿着刺刀跳入水中,与敌人搏斗,可他们这点本事远远不够看,没半分钟水下就升腾起一片血来,接着是尸体浮出水面,胸口一个洞,日本人自然认不出这是峨嵋刺造成的创口。
斋藤大队长亲眼看到自己一个中队覆灭在江里,水面上一团团血红,渐渐蔓延开来,到最后,只剩下一些空饭盒漂浮在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