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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们,上靶场练练去,让你们开开眼。”陈子锟似乎是一时兴起,带着卫队营开赴靶场,练了一下午的枪,提拔了十几个枪法精准,素质过硬的士兵和军官。
次日,陈子锟把梁茂才找来谈话,在办公室里密谈了两个小时之久。
又过了一日,陈子锟召集众将开会,商量将抗日救国军改编交通警察总队的事宜,因为牵扯到编制和财政拨款的问题,阎肃和龚梓君也参与了,会议在枫林路官邸举行。
枫林路,满眼红枫,景色优美,柏油路一尘不染,一辆辆黑色轿车开来,在官邸楼前停下,副官们先下车,颠颠绕过来打开车门,手搭在车门顶上,保护着长官们下车。
阎肃、盖龙泉、陈寿、曾蛟、柳优晋、龚梓君、梁茂才、王三柳等相继来到,大家互相打着招呼,进了大门,副官们和司机护兵在专门的休息室里抽烟喝茶,吹牛聊天。
大员们谈笑风生来到会议室门口,卫兵要求所有人交出配枪,没人在意,都将配枪解下递过去。
楼上书房,刘婷轻轻敲门:“他们来了。”
陈子锟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M1911手枪,检查子弹匣后插上,别在腰间。
“你真的要做?”刘婷道。
陈子锟点点头,表情严肃无比,将军帽戴在头顶,刘婷帮他扣上风纪扣,嘱咐道:“小心。”
“不会有事的。”陈子锟下楼,昂首阔步,龙行虎步,卫兵们持枪敬礼,他潇洒回礼,双手推开会议室大门,副官高呼一声:“陈长官到!”
乱哄哄的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将领们全都起立,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在座的不光是陈子锟的几位左膀右臂,所有少将级以上军官都来了,会议室里满满当当十几个人。
所有目光集中在陈子锟身上,今天的陈长官似乎气色不太好,眉宇间有些戾气。
“双喜怎么没来。”陈子锟扫视一番,淡淡问道。
“他请假了。”陈寿答道。
“打算娶媳妇呢,事多。”盖龙泉说了一句,顿时一阵笑声。
陈子锟看看手表:“好吧,人都到齐了,开始。”
刘婷一声不吭的捧来厚厚的文件,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份。
“大家先看看吧,给你们五分钟时间。”陈子锟看了看手表。
陈寿翻了两页就拍桌子站了起来:“诬告!栽赃陷害,谁敢阴我!”
盖龙泉也摔了文件:“岂有此理,我姓盖的哪有那么荒唐,这里面写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曾蛟却淡淡一笑:“说警察厅绑票勒索,太可笑了,我曾某人差这点钱?”
阎肃和柳优晋一言不发,面露忧色。
王三柳地位较低,一脸委屈道:“还请长官明察,我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
只有梁茂才稳坐泰山,他底子最干净,下面乱作一团,陈子锟却冷笑道:“先别忙着撇清,仔细多看几遍再说,你们先看着,我还有事要办,茂才!”
“在!”梁茂才站了起来。
陈子锟拔出手枪拍在桌子上:“这把枪放在这儿,谁敢出去,就拿枪打!”
“是!”梁茂才走过来拿起手枪,哗啦一声推弹上膛,摆出一副六亲不认凶神恶煞的样子。
陈子锟拂袖而去,两扇门重重关上。
他走了,下面更乱了,陈寿盖龙泉等人碍着面子不便发作,便示意下面人闹事,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将愤然道:“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又他妈怎么了,咱们出生入死为大帅保江山,打日本,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弟兄,享这点福也是应该的。”说着就要开门出去。
梁茂才眼睛都不眨,一枪打在他腿上,众人皆惊。
“老十,你狗日的真开枪啊!”盖龙泉惊呼道。
老十梁茂才当年就是个二杆子,过了多少年脾气依然不变,翻脸谁都不认,枪口冒着硝烟,他冷着脸道:“大帅的话,我不能不听,没伤着骨头,死不了。”
门开了,过来两个卫兵将伤者抬了出去,留下一地鲜血。
众人面面相觑,再看窗外,院子里站满了卫队士兵,步枪上都上了刺刀。
看来大帅要玩真格的了。
……
陈子锟匆匆出了院子,上了一辆吉普车,在十余辆军车护卫下直奔城郊军营,刘骁勇和一帮青年军官早已等候多时,一处营房里,关押着几十名中级军官,吵吵嚷嚷要见陈长官。
大门打开,阳光射入,陈子锟高大的身影屹立在门口,冷声道:“谁要见我?”
“长官,冤枉啊。”下面乱作一团,他们终于明白,这不是刘骁勇兵变,而是大帅要清洗了。
陈子锟没闲空搭理这帮中级军官,一转身来到指挥使,有条不紊的下令,组织二十支执法队,每队一百人,带队的是一名军官,一名警察,一名检察官,负责抓捕全省范围内霸占侵吞百姓财产的败类。
一声令下,车队呼啸而出,陈子锟坐镇军营,严防中央军趁机发难。
当夜,枫林路官邸内,被软禁的大员们有饭吃,有厕所上,想睡觉的话还提供床铺被褥,就是不许出去。
外面隐隐传来零星枪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人心惶惶,龚梓君道:“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总行吧。”
“不行!”梁茂才丝毫不给面子。
“兄弟,借一步说话。”盖龙泉过来想揽梁茂才的肩膀,被他用枪顶住胸膛:“老大,别逼我开枪。”
盖龙泉大怒:“怎么了!说句话都不行,有种你就开枪,朝这儿打!”说着扯开军服前襟。
梁茂才也不含糊,倒转枪柄道:“大哥,别为难我,你要是不高兴,先打我一枪,咋样?”
第四十一章 杯酒释兵权
盖龙泉自然不会接枪,拿了枪就等于造反,他狠狠瞪了梁茂才一眼,回到座位上抽烟,别人见盖大王偃旗息鼓,也不好消停下来,彼此窃窃私语的议论,都觉得陈长官不会把他们怎么着。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天一夜,次日中午,陈子锟终于出现,神色有些疲惫,众人都默默不语,等他发落。
陈子锟慢条斯理的摘下白手套,道:“大家都饿了吧,我请你们喝酒,来人啊,摆酒。”
一队勤务兵走进来,在每个人桌上摆了一个海碗,抬进来四个酒坛子,当场打开泥封,在每人碗里倒满了醇香的白酒,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陈子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子锟道:“这酒是南泰的透瓶香,是我当江北护军使的时候买的,一直埋在地下,已经二十多年,怎么样,够味吧。”
陈寿耸耸鼻子,道:“够味,绝对好酒。”
盖龙泉道:“好酒!”
陈子锟摩梭着古朴的酒坛子,沉浸在往事中:“陈寿、老盖,你俩都是纵横江北的巨匪,曾蛟混江龙的名头也不是吹出来的,弟兄们都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我还记得那年,咱们和省军干仗,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抱头鼠窜,缴获了好些格鲁森快炮……”
他娓娓道来这些往事,弟兄们都动了感情,盖龙泉道:“大帅……”
陈子锟伸出手:“啥也别说,喝酒。”
说罢端起海碗,一仰脖咕咚咕咚干了。
大帅都干了,弟兄们自然有样学样,纷纷端起海碗来狂饮。
一碗酒下肚,陈子锟接着和大家交心:“弟兄们,有人说咱们江东军就是一窝土匪。”
陈寿暴跳如雷:“放屁!这话谁说的,我找他去。”
陈子锟道:“你别生气,坐下,这话一点不假,弟兄们都是绿林好汉出身,我也不例外,当年东北老林子里,我陈子锟报号双枪快腿小白龙,那也是响当当一条汉子,所以,我和大家投缘,我原想着,咱们弟兄能打能拼,再有阎肃这样的军师,龚梓君这样的财神爷,成就一番霸业,那是杠杠的。”
大家都沉浸在回忆中,当年峥嵘岁月,意气风发,大帅夜袭省城,活捉督军,二十来岁就是北洋上将军,这威风,这气派,这前途,普天之下有谁能与之匹敌。
“唉……”陈子锟长叹一口气,“可惜造化弄人,我还是没这个运道,这天下的英雄太多太多了,弟兄们再帮衬,咱们也只能占据江东一省,北平有个算命先生号称胡半仙,算命很准,他说我这辈子到顶就是个上将,他算的挺准,不过我也知足了,这辈子能有你们这帮患难兄弟,值了!”
陈寿猛地站起来,心潮澎湃:“大帅,都在酒里头了!”
一仰脖,他干了第二碗。
大家齐刷刷站起来,捧起酒碗一饮而尽。
陈子锟也干了,抹抹嘴道:“我听一位哲人说过,军人的职责不是逐鹿天下,而是守护家园,我觉得这话对,当年军阀纷争,打来打去,打的屌蛋精光,最后落得什么下场,还不是在天津上海做个寓公,那么多大帅称雄天下,能混到今天的又有几人?”
大家就都慢慢点头,这些年来他们跟着陈子锟,基本上是顺风顺水,大帅人脉广阔,手腕高明,和各路人马都有交情,若是换了别的大帅,早他妈歇菜了,大帅下野,部将自然作鸟兽散,就算是投降别个,也不过跟着吃个残羹剩饭而已,那还有什么大出息。
陈子锟忽然话锋一转道:“陈寿,我问你个事儿。”
“大帅请讲。”
“你当土匪的时候是怎么个干法?”
陈寿想了想道:“起初是绑票,劫道,后来名气大了,也不用费时绑人了,直接发信给财主家,就说你给我缴多少大洋,不然我绑你儿子,钱就送来了。”
陈子锟点点头:“你不打家劫舍?”
陈寿道:“那样干的也有,不多,把村子都祸害了,老百姓就搬家到县城去,乡下没人,想绑票都找不着财主。”
陈子锟又问盖龙泉:“老盖,你又是怎么做买卖的?”
盖龙泉道:“我在杀虎口设卡子,收过往商户的买路钱。”
陈子锟道:“你们听听,做土匪的都有讲究,先是绑票,后来连绑票的程序都省了,盖大王手段更高,设卡收费,还保证人家的安全,这他妈哪里是土匪,分明就是初级阶段的诸侯,就是政府。”
盖龙泉呵呵一笑:“谁说不是这个理儿,张作霖张大帅,起初也不是响马么,他就是这么干的。”
陈子锟道:“对头,当土匪的都知道爱惜百姓,不能竭泽而渔,杀鸡取卵,把地方杀的鸡犬不留,老百姓不种粮食就没钱,土匪就没生意,劫民不如养民。”
众人就都频频点头,觉得蛮有道理,大帅就是有学问,跟着他老人家就是能学到东西。
忽然陈子锟一拍桌子:“你们当土匪的时候都他妈的懂的道理,怎么现如今都忘到爪哇国去了!纵容亲属部下,肆意妄为,搜刮民财,不择手段!你们这是自掘坟墓,如今中央军两个师就在城郊,重庆早想把江东收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得罪老百姓,就是找死!”
下面一片寂静。
陈子锟继续咆哮:“谁也没拦着你们发财,能给我,我陈某人什么时候吝啬过,缺什么,你们不会找我要么,非得抢老百姓的!日本人搜刮了八年,百姓水深火热,盼着咱们江东军杀回来,可是你们看看你们干的这个事儿,比他妈的日本人还不如!”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陈子锟平静了一下情绪,开始谆谆教诲:“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做什么都不能太过分,江东收归中央,我陈某人可以去南京当官,可以去上海,也可以去美国,可是你们呢,中央军可不要你们这帮杂牌,为了眼前一点小利,把前途葬送可不值。”
在座军官们,有些深谋远虑的开始沉思了。
陈子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