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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人不能没有家室子孙,一切都不重要,把自己的血沿续下来,有人流著和自己一样的血,您才是不再一个人……」
刘欣突然明白了,心中一寒,倒退下座,道:「太后……就是来说这些的?离开圣卿就对了,是不是?」
「董贤只是你的玩物,不能为他罔顾朝纲呀!皇上至今无嗣,你要谁都可以,再美的人,哀家都会替你找来……」
刘欣叫道:「不要!朕通通不要!朕的一切,都是太后替朕找来的,甚至天下!只有圣卿,是朕自己发现的东西,朕只要圣卿!」
「你这不明白的孩子!太愚眛了!」
太后根本不懂圣卿对自己有多重要……刘欣失望地转过身去,和所有的人一样,没有人知道自己多需要圣卿,没有他,整个世界都毫无意义。
「哀家……在此代天下向皇上请命。」
「太后!」刘欣惊呼著扶住要跪下的傅太后,自己跪在祖母膝前,「孙儿不孝,……不要逼朕,求求太后,不要再逼朕了……」
「你是皇帝,天下谁敢逼你?只求万岁留住汉家香火,不要把汉嗣断在你手里。」傅太后毫不妥协。
刘欣只觉全身无力,双肩好沉重,「有子嗣……就好了吧?是女人……谁都可以……是不是?」刘欣缓缓道,「……朕……知道了……」
不久,刘欣下诏徵董玲入宫,拜为昭仪,是位置仅次於皇后的嫔妃。乍然拜领诏书,董贤几乎晕了过去。然而,皇上只是冷冷地望著脸色苍白,站立不稳的董贤,宛如报复者般冷酷。
这逼人的富贵,全国都在看。同时,匈奴的上书已送入未央宫,掀起新的震动。
第十一章 葛生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後,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後,归于其室。
——唐风?诗经
匈奴上书,请求到中国来朝见,使朝政被转移开注意力。刘欣把大臣召入宫讨论时,董贤微觉奇怪,来朝见就来朝见,为何不能下决定呢?匈奴的国书传与众臣看毕,刘欣道:
「众卿以为如何?可分别奏来。」
丞相王嘉道:「回皇上,匈奴与我通和已久,所幸边疆无事,骤然要求上朝,恐怕另有所求。」
御史大夫贾延道:「如今的乌珠单于,不同於前任单于,虽然倾向中国,居心实难猜测。强大的夷狄并非只有匈奴,还有乌孙、康居,三足鼎立,为了稳固匈奴与中国的关系,乌珠单于前来,必需竭力招待,大肆赏赐,诚万民之累也。」
刘欣道:「丞相和御史之意,是拒绝匈奴入京了?」
王嘉道:「以臣愚见,乌珠单于行事深谋远虑,不可小觑,此事还宜从长计议。」
刘欣「嗯」了一声,没有让不高兴的表情出现,他向来不爱听这种模棱两可的话,道:「左将军,您精研兵法,才略过人,有什麽意见,直陈不妨。」
「末将惭愧。」左将军公孙禄道,「历代的单于有凶暴有良善,都在中国恩威并施下,归顺臣服。乌珠单于仰慕天威,应无二心。然而近来天灾频仍,若供应匈奴,恐怕是笔沉重的负担,此外无他虑。」
侍中傅商却道:「启禀万岁,匈奴从西北而下,气势压人,恐有不祥。」
「什麽不祥?」刘欣愕然。
「回皇上,当今四方虽恢复了祭祀,以镇守王气,但新祠不久,诸事更宜加倍谨慎。四十六年前匈奴朝见,而孝宣皇帝驾崩;三十年前匈奴朝见,而孝元帝亦驾崩。可见匈奴之厌人。」
皇上多病,国内的日常行事已是禁忌百端。傅商此话一出,众臣均恍然大悟,绝不可以同意匈奴来朝见,否则就有「企图不利於万岁」的嫌疑。
公孙禄不屑地道:「是吗?九年前搜谐单于来朝,未入塞,即行病逝,也是受中国所厌而死吗?」
大臣们虽觉公孙禄之言有理,但避嫌为上,还是众口一词地反对匈奴朝见。刘欣便依众臣之见,回书婉拒,厚遣匈奴使节回去。
夜晚批著奏章,刘欣还沉吟不已,总觉得匈奴之事,处理得太草率了。群臣互相推诿,只要自己没事,国家大计毫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傅商那一番话,一定是傅太后的授意,弄得大家不敢提出别的意见,一群怕事的循吏!刘欣郁闷地翻找每一份奏章,看看有没有人提出具体一点的建议。这群官僚食朕之禄,只会批斗圣卿,一遇到大事就缩头当乌龟……
正在气头上,转头一看,侍候在旁的董贤正趴在几上睡得沉了。刘欣更加有气,放下奏章,待要去唤董贤,突然一阵晕眩。
「万岁!」宋弘惊呼著上前扶住刘欣,「取药汤来!万岁,夜深气寒,该就寝了。」
「不必……」刘欣闭著眼,靠在宋弘怀里,叹了一口气:「这是老毛病了,朕还可以……」
董贤被这一番骚动惊醒,看著皇上疲倦不堪的神色,不禁中心郁然。侍臣端药进来时,董贤主动接了,上前喂刘欣饮药。刘欣喜出望外,慢慢就著董贤的手饮完汤药。
董贤一语不发地退回座,刘欣不知该说什麽,只对董贤微笑,继续批奏。
宋弘暗自叹气,只要董侍中稍微对皇上亲一点,皇上就什麽都不会介意、不加责备了。自古以来,有哪个如此委曲的皇帝?
刘欣心不在焉,不时转过眼看看董贤,怕他会不见了似的。那一日激烈的吵架之後,董贤有好几天不吃不喝,不说不笑;渐渐平静了下来,就变得老是若有所思。刘欣忍耐著不去讨好他,硬是端出皇帝架子,和圣卿斗气,两人冷战到如今。圣卿虽屈服於帝威之下,刘欣却实在不愿意拿君臣之分对付他,越是如此压迫董贤,内心就越是想弥补什麽,越爱他爱得不知如何是好。董贤变得更加疏远,那双幽潭似的双眸,多了欲言又止的迟疑,想向他问什麽,而压抑著不说。刘欣再笨也知道董贤的要求,这偏是刘欣最不愿想起来的,朕的圣卿,和那个人在野地荒郊……一想到那种场面,刘欣就气得恨不得杀了圣卿,什麽羞耻?什麽「禽兽之行」?圣卿和那个人……刘欣有时想起来,竟会愤怒得顺手就摔东西、捶几案,控制不住自己,觉得自己快疯了。有一回气醒过来,看著圣卿平静的睡容,不知不觉地伸出手,轻轻握住圣卿的颈子,为什麽朕要如此痛苦?你这麽对不起朕……
董贤醒了,平淡地说万岁要杀就杀吧。然後就闭上眼等著。刘欣抱住他,用力地吻著,如果爱念可以杀人,我们应早都死去了吧?
刘欣翻阅的动作停止,抽出其中一份,低声念道:
「……『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明甚。』好有主见的人!黄门郎扬雄?朕埋没人才了。」
「扬雄?」董贤喃喃道,「是那个人呀?」
董贤本来话已不多,近来更沉默,见他开口,刘欣忙接话:「朕倒忘了,你也当过黄门郎,这个人怎样?」
董贤想起那时候,受同僚们排挤,只有这个黝黑高瘦,讲话不清楚的扬雄没有以特殊态度看他。他不亲近自己,可是他对别人也一样,老是低著头默默看书或述作,不爱喧哗的董贤宁愿和他相对枯坐,也不愿意和别人应酬。初时,董贤觉得他实在很丑,像一截枯皱的老槐树。看久了,竟越来越顺眼,举止间有一股文雅,甚至是俊逸的气质。但扬雄眼里只有成堆的竹简,大概不知道美丽的董贤一直在注意自己吧?
想起故友,心情不禁平和了,董贤道:「扬子云学问很不错呢,不是万岁埋没,他本来就不出风头的。」
「噢。」刘欣笑著拾起奏章念道:「『以秦皇之强,蒙恬之威,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於平城,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困者,世莫得而言也……』哈哈哈,好诚实的家伙!文章倒作得不错。」
董贤听皇上吟念,抑扬顿挫,颇为提神,也不瞌睡了,好奇地问:「为什麽说『世莫得而言也』?」
刘欣笑道:「高皇帝曾被匈奴围困於平城。当时的单于冒顿,十分雄才大略,弑父自立,灭东胡、击月氏、并楼烦。中国未必打他不过,但正逢楚汉相争,只好任由他壮大。後来冒顿单于直打到太原、晋阳,高皇帝御驾亲征,出师不利,步兵与粮饷未能会合,才被这冒顿单于以四十万精兵团团围住。」
「四十万!」董贤讶然,「怎麽办?开国时不是有很多聪明的谋臣吗?」
「是呀,高皇帝被围了七日,内外无法通信,危急得很。後来是陈平出了诡计,才使高皇帝逃出来的。」
董贤忙问:「什麽诡计?」以为能突破重围,一定是精彩之极的计策了。刘欣却笑道:
「不知道,虽然史有记载,却不是真的过程。真正的情况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所以扬雄才这麽写。」
「为何不公开呢?世人也可以学学突围的计策呀!」
「笨蛋!」刘欣趁机轻叩董贤的额,温存地道:「就是真相太丢人现眼了,才不能说。冒顿单于要不是狠狠地羞辱了中国,怎干心放走高皇帝?」
「我都不知道匈奴那麽厉害……」
「冒顿单于也是罕见的匈奴之主,不是每个单于都有他一半能干。」刘欣念道:「『……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後十馀年,於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寊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於姑衍,以临翰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自是之後,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匈奴是震怖了,可是中国也讨不了便宜去,霍去病死後,李广利、李陵领兵和匈奴苦斗,结果一个自杀,一个投降。孝武皇帝为何不见好就收?实在是太不智了。」
「後来的和亲政策就好的多,是不是?」
「嗯,趋使成千上万的将士,死在关外;和护送一位公主去做匈奴的皇后,哪一项较仁慈?而且兵者,不祥之器,即使打胜了,也是血流成河,又不能制服这些凶蛮野人。所以,此後和匈奴以和亲为主,交兵为次。『……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唉!三公九卿之中,有几个对匈奴的问题了解得如此深刻?随便应付匈奴的态度,实在太可恶了!」
「和平了太久,他们都以为那不是自己的责任呢!」董贤忍不住道,朝会时,德高望重的王嘉竟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