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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狭小的空间流淌着韦瓦第的四季和浓郁的咖啡香,趁着对方专心看菜单的空档,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四十出头有了吧?可是除了眼角深刻的鱼尾纹外,在他身上几乎看不见什么岁月的痕迹,依然结实的体格,依然和煦的笑容,连浆烫得笔直的白衬衫都和记忆中的他一无二致。
〃一杯巴西,〃他合上菜单,转而对我说,〃看够了吗?〃
我忘了季平从前就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老了。〃他伸直双脚。
〃成熟了。〃
〃你呢?学校还好吗?〃
〃就是那样,死板的行政体系,冥顽不灵的学生。〃
〃和院里一样。〃
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还在那里工作?〃
〃年纪一把了,总不能到你学校去当扫地的工友吧?〃
说着我们两人都笑了,〃你是个很好的辅导员。〃
〃你这么觉得?〃他收起轻松的表情,支起两只臂膀撑在桌上,〃我一直在想当年那么做对你究竟是好是坏。〃
〃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
〃即使对你造成了伤害?〃
我把视线掉往窗外行走的路人,半晌,再转过头,〃你来做什么?〃
〃。。。。。。我离婚了。〃
我哑然失笑,〃你抛弃了我十五年,十五年后你巴巴地跑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你离婚了?〃
〃你这样说对我并不公平。〃
〃那我要怎么说才对你公平?你结婚了不是吗?〃
他手上的青筋突出,〃当初是你先抛弃我的,记得吗?你在我身上寻找你父亲的影子。〃
〃别再提他!〃
〃庆阳,你父亲就快要死了。〃
我的脸色铁青,〃他死了最好,我只后悔我当初那一刀没能杀了他。〃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原谅别人?恨他、恨我,让你快乐吗?〃
〃我不快乐,一个只活了十岁的人不会懂得什么叫快乐。叩我歇斯底里地对着他大喊,〃你以为我待在辅育院里很快活吗?我天天躲在厕所里痛哭你知不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来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可是怎么没人去问我父亲他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所有痛苦不堪的记忆一下被挑拨起来,犹如翻江倒海地将我击倒。我恨这一切,我恨我为什么还活着!
〃可是你从来没有回答过我们的问题不是吗?你的难过你的痛苦;你从来不对任何人说。我想帮你,可是你从来没给过我机会。〃
〃你以为真正的痛苦是可以说得出来的吗?它已经侵入我的骨髓,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了,不再是你亲亲我哄哄我给我几片水果糖就可以解决的了的。〃
我再掏出一包烟,该死的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着。一个苍白得像鬼的服务生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对不起,先生,这里禁止吸烟!〃
我丢下两张钞票,抄起外套,快步往外走。
季平在背后追上来,〃庆阳,庆阳,别送样,你不要这样。〃
我甩开他的手,颓然地在路边坐下,〃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对我做过的一切。〃
〃他已经是个又老又病的人了,再活也没有多少日子。他很愧咎,你是他的独生子,他想在死前再见你最后一面。〃
〃我不想见他。〃我将脸埋进掌心里,〃我去见他'他得到救赎,然后撒手就走,那我呢?活下来的人怎么办?〃
〃庆阳,这不仅仅只是为他,更是为你。死亡是通往天堂的赎罪券,把过去的事真正做个了断,你才能重新开始。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可是我没有泪,我的泪在十岁那年的夏天就流尽了。
他用力地抱住我,我像只脱线的傀儡瘫倒在他胸前,〃如果当初我结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的话,我向你道歉,可是你不要这样,我离开你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不是存心让你痛苦。你那时还那么小,我怕我自己不能给你幸福。〃
我再次推开他,〃那是你胆小,不要拿我的年纪当藉日。〃起身冷眼倨傲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他,〃我身边已经有人了,我不会像你当年对我那样地对他。〃
〃庆阳!〃我停下脚步,〃庆阳,你会回去吧?去看你父亲。〃
我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流泄出任何感情,〃那是我的事。〃
〃等等。〃他又追上来,犹豫着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眉眼、五官和笑意都是我曾经熟悉的模样。我猜得到他是谁。
〃这是我儿子,他的名字也叫庆阳,〃他顿了一下,〃他今年也十岁了。〃
我默默地凝视着那张照片,将它揣在手心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即使为你的儿子起了个和我一样的名字又能代表什么?他还是他,我还是我,甚至可以说,是因着他的出现逼使你放弃了我,是他抢走了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而今他活得如此快意,而我却如此不堪。给我他的照片,是想告诉我什么?
在街角处转弯,我毫不考虑地将照片扔进垃圾桶里。
放学后回到家,用料理包为自己煮了个简单的牛肉烩饭,我决定晚一点到酒吧去打听看看有没有牒云的消息。我知道他还在做那事,到那些地方晃晃,也许会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总比茫无头绪地大诲捞针要好。
季平说得没错,我是该学着忘记那一切了。
正想着的同时门铃响了,按下通话钮,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徐离。〃
是牒云!
急忙忙解开门上链子,牒云浑身是伤立在外头!
我顿时呆住,还来不及说什么,牒云便软软地往前倒在我的怀里;我赶忙伸出双手搂住他。他的身体透着惊人的热度,从额上淌下的血迹〃点一滴落在我的肩膀上,灼热地,像是在我身上烙下一个烧烫的烙印。
我的直觉反射,〃你爸又打你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话没说完,他昏了过去。
横过他的腰,一把将他抱进房间。他的眼睛肿得像核桃那么大,唇色灰白,皱结破烂的衬衫上还留有干涸的血迹,双手发颤地为他解开扣子,果不其然里头鞭痕历历,手腕处还留有捆绑的痕迹。长颤颤褪下长裤,他竟连底裤也没穿,大腿内侧红白液体交杂,全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天!他是遇到了什么人,竟把他伤成这样?
从浴室端来一盆温水帮他擦拭身体,虽然已经尽量小心却仍使他痛得呻吟出声。我发现自己的牙齿喀略作响,浑身血液像是降到冰点。是他的客人?我后悔万分从未阻止他继续从事援交的工作,如果,如果我曾经制止他一-
清洗到他的腿根处,我的双手抖得难以自持,太恐怖太真实的回忆宛如一场完整的噩梦重现在我的眼前,未干的精液散发难闻的腥臭味令我作呕。
一碰触到他的后庭,他突然清醒过来猛烈地挣扎,〃不要!不要!放开我!〃
〃牒云,是我,我是徐离,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眼泪满满地从眼眶中溢出,一边啜泣一边哭喊,〃不要,不要。。。。。。〃
〃牒云,牒云〃
抱着安抚他,我的眼角湿湿的,心脏好像敌人紧揪着,痛得我四肢都在颤抖。
那种感觉代表什么意思呢?
我无法也无力再继续下去,只能紧紧抱住他,看他哭得倦极得睡着,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不管明天是否还要上课,我只想好好地看护牒云。
丝毫看不到往昔俊美的模样,牒云现在有的只是上张破碎的脸。
一整个晚上牒云梦吃不断,他一会儿哭一会儿闹,有时喊着我的名字有时喊着他父亲。到了下半夜他突然安静下来,以为他睡了,一摸额头却烧烫烫的,自冰箱取来冰块为他枕上,融蚀了的冰水延着悦畔落下,湮成一道水渍,像泪痕。凄惨惨的。
到了天微微亮时,我终于敌不住倦意侵袭,倒在床边小视一番。再醒来,牒云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我。
〃徐离厂下一〃一张口,牵动伤势,他痛得皱眉。
〃别说话,你伤得很重。〃我m阻止他想起身的念头,〃饿了吗?〃
他摇头。
他的眼睛还是一如往常的漂亮,可惜失去了昔日的光采。茫然的眼神望着我;视线却像是落在远方。那种过份成熟的忧郁,让我起了一阵想哭的念头。
撇过头,我不忍再看他,〃我去帮你泡一杯热牛奶。〃
〃徐离。〃
我停住脚步。
〃徐离,九点了,你该去上课了。〃
我慌了,连眼泪都忘了掉二这种时候,你叫我放你一个人,自己去上课?〃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荫成一道阴影〃我不会有事的,就当是让疯狗咬了几日。〃
〃什么叫被疯狗咬了几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
你?我整夜没睡就怕你就怕。。。。。。〃我气虚了,他那没有表情的表情让我再接不下半句话,〃牒云,你让我留下来吧。〃
〃徐离,你放心,我不会去寻死的,要想死的话,昨天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一语中的,他道破我心底最深层的恐惧。遇上这种事没必要寻死,可是他的神情恍若稿木死灰,我真的怕他做傻事!
〃牒云,牒云,我怎么说你好?〃
〃什么都别说,只管上课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我还能怎么办?
在牒云的注视下,我收拾了课本,洗净脸,临出门我对他说,〃饿了,厨房里有速食包的粥,记得自己煮了来吃。〃
像是要让我心安,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送我。扭曲的笑。我看了心更疼。他为了什么要如此逞强?这么做有意义吗?
我不明白。
一出家门口,我旋即找了电话到学校告假,然后傍着鞋柜席地而坐。
我知道这样很蠢,但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可以看住牒云。我也想过通知他的父亲,但又觉得这不是个好方法:牒云今天会弄成这样.不就是为了躲避他的父亲吗?我又怎么能够在这种节骨眼上将他交回他父亲的手上去?
只是继续把他藏在这儿,又能掩人耳目多久?再说牒云也未必就肯答应。。。。。。
他伤成这样,若再犯一次高烧,怕就得送医院了,届时就算想瞒也瞒不了。
我思来想去,脑子愈来愈混乱,整个思绪就像受惊的蜂鸟一般,跳来跳去,半天停不下来。
他不该来找我,他真不该来找我。已经有太多的意外迫使我俩有过多的接触,我仅守那方窄小的天空有如高原上干年不融的雪地,我无能承受界线被打破的那一刻,我的罩门,我只期望能保有我的秘密直到地久天长。
〃徐离。〃
牒云那柔柔软软的声音在我的耳际响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