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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地,他握住凛谦送他的翡翠。
未久,老人过逝了,临终前唯一交代是要他好好孝顺娘亲。
这个娘并不是他的生母,而是当年的表舅母,他的大娘。
命运多么有趣,病弱的表舅母还活着,他的娘却病逝了,表舅也已故去……而他,要他奉养她。
晓龙犹笑着,点头应允。
丧礼之后,将他自个儿的月例钱拨一部份托人送予表舅母,每季一次,直至她亡故。
夜了,晓龙不太熟练地替凛谦脱下外衫,偎着他入睡。
深更醒来,听着凛谦沉稳呼吸声,蓦地觉得幸福,原来这就是幸福。
原来,他还感觉得到什么是幸福……坚硬一如翡翠的幸福。
时光匆匆流去,晓龙渐渐学会一些简单的字,懂得怎么看帐,排解些下人间的纠纷……像个当家主母。
俞彰在舂嗳花开的日子归来。回到京里第一个先问候岳王爷凛谦,尔后前来找他叙旧谈心。
他们一起逛市集,一起拿着糖葫芦沿着河边走,一起看水光。
俞彰说他变了,变得平和安适。
他微笑,不太懂,以前的他不平和,不安适吗?他以为他一直都是快乐的,怎么,在别人眼中不是吗?
前些日子回戏班采探,师兄也这么说他,说他现在身上有种富贵人家才有的气息,跟以前跑龙套的晓龙大不相同。
俞彰送他回府,晚膳后跟岳王爷一道讨论些事,他听不懂但喜欢坐在旁边,以前发呆,现在沏茶、磨墨、看着凛谦的脸微笑。
日子平静但幸福,以为永远不会好的病也在悉心调理下渐渐康复。
每年秋天凛谦仍会到南方领地去,有时一个月有时半个月,总会归来也总会去。晓龙聪明得不再去想凛谦去南方的意义,他珍惜相拥的温度。
即便是这样,世事仍无恒长,
来到岳王府第三春,燕子由南返乡了。
年已二十五的燕钰仍有张好看的脸,细细的眉跟颜色如墨,深沉坚定不移的黑色。
凛谦在偏厅见燕钰,晓龙则躲在屏风后偷听。手里握着翡翠,心里翻杂着连他自个儿都弄不清的情绪。
燕钰跪在厅里不住磕头求王爷帮他这次,他口里唤着一个女子的闺名,该是名义上的王爷夫人吧……燕钰说她怀孕了,有的自然是燕钰的孩子。私通自是罪无可赦,何况王爷已半年未去南方,腹中胎儿却仅有三两个月大,该让人喜悦的新生命成了私通之如山铁证。
此事又不知怎地被皇上那儿知晓,也一并被她娘家父兄晓得,她被娘家人带走,孩子生死未卜。
燕钰急得跟热锅上蚂蚁般,实在想不到办法才来岳王爷这里求救。
屏风后,晓龙听见凛谦的叹息,叹息后仍未发一语。
磕头声停歇后,燕钰哭着唤了两个字,让岳王爷停止呼吸的两个字凛谦。
那个晓龙盼了好久好久才被允许出口的名字,夜里厮磨时他最爱唤的名字……被另一个男人唤出口,昭示他们曾有怎么样暖昧的关系。
晓龙静静地退开,不敢等凛谦做出决定。
他知道燕钰跟他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
深更中,岳王爷凛谦单骑出府,三日内未曾归来。
燕钰住在府里,不问事,不问他,模样架势却比他更像府里的主子。
隔天俞彰来,问过燕钰的事后轻叹道:「他大概去找太子了。」
晓龙眨眼,没听懂。
「近年来皇上身体不适,大权落在太后和太子手上,尤其太子这些年经营有术加之外戚势力庞大,太后又日渐年迈,权力中心自然渐渐落在他手上。
加上太后一直对燕钰颇有微词,眼下除了求太子外他也没别条路了。」俞彰没说的是不帮燕钰这条路。
俞彰始终看不透凛谦和燕钰的情事,为什么要对个背叛者百般地好,那不是他懂得的情愫。
「凛谦不是个王爷吗……」晓龙歪着头,几分天真地望着俞彰。
在他看来王爷已经很大了,况且这是凛谦的家事啊,别人欲管什么又以什么名义管呢?
「只是个王爷……」
俞彰说着,望向远天日升色淡的勾月。
「他只是个王爷。」
三天后,一顶软轿在深夜时分将岳王爷凛谦送回府中,接着他称病在家休养一个月,不上朝,谁也不见。
凛谦归来的隔日,他名义上的妻也入了府,与燕钰住在相对两院中……方便他们往来行走。
是夜,晓龙站在自己居所,望着凛谦不开启的门,凄凄地想起当日俞彰对他说的话。
「告诉你也无妨,你总归会知道。」俞彰这么开了话头。
晓龙呆呆昕着,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即便是亲王,上头还有皇上、太后、皇后、太子。皇后软弱无力,皇上多病早已不问事,太后疼他但日渐年迈护不了他什么,现在朝堂上皆是以太子派为首的外戚党,办事为人倒是还好,只是凛谦日子难熬……」
晓龙望着他的侧面,蓦地不想听下去。
「太子和凛谦虽是叔侄之名,实际上太子比凛谦大两岁,凛谦又生得肖母……当年太后将他送往边关,仗一打便是十年,中间仅仅归来一次为了即是防太子逆反伦常,她开罪不起国舅一派,只得送走幺儿……当年太子年幼无力阻止凛谦离开,现下他羽翼已丰岂可比当年。」
晓龙缓缓坐下来,不语。
「先前凛谦大撤府里的人,仅是借你的名义换掉太子安在府里的跟线,可撤了府里的,领地那儿仍是一堆太子的人,那事儿自是太子透露予皇上知晓,皇上要人带走夫人也是为了弟弟好,却忘了凛谦对燕钰的执着心。」
说到这里,俞彰蓦地想起晓龙不会高兴顿了一顿,但他依旧必需说下去,身在棋局里晓龙有了解棋势的需要。
「凛谦只是个王爷,他也有做不到的事,如果他狠得下心拒绝燕钰,拒绝保住孩子仅带回名义上的王爷夫人,他自可全身而退,但燕钰……」
晓龙皱起愁眉,心口揪着发疼,他知道燕钰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
他轻轻接了话。「他,这是自个送入虎口里了。」
「凛谦去了太子府。」晓龙陈述事实。
「眼下,他大概已是太子的人。」
俞彰一转眸,对上两行清泪。
「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晓龙轻声道。
而俞彰真闭了口,仅是眸里诉不尽的千言万语,压得晓龙几乎窒息。
「为什么?」
坐在他面前的男人如是问。
秀眉微蹙,回答倒是没有迟滞,唇衅甚带着笑意,「上辈子欠他的吧。」
所以今生用尽一切偿还,不求燕儿在身边,只求他快乐平安。
「你真认为我会守信?」
「我没有选择。」
凛谦从容以应,听不出来他正做着屈辱的事
跪在太子华盛面前脱去身上所有衣衫,华盛微然一笑,看不出是胜利者的笑法,或是因面前是值得他疼爱的人。
「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执着于我。」
未出之语是,他已近三十,风霜让肌肤多了纹路,兵器令手掌形成厚茧。
而他却仍要他?
衣衫在膝处形成一个圆圈,他身无可蔽之物却态度安适,像是害怕良久的事情终于发生,反倒不怕了。
「这问题回赠给你,你又为什么执着于燕钰,府里不是有个晓龙在?」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悠悠地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叹出长长一口气。
「你的字是我取的云破,守得云开见月明,或许我们都是那个呆呆守望的痴愚之人。」
谁的云破了?谁的云仍蔽着月?
谁也没说话,无论夜深沉不深沉,陷入网中的猎物无力挣扎。
据说他出世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华盛。
他出生时虽是个健康婴孩却始终不睁开眼睛,当年的皇后,现今的太后焦急地命御医会诊,却都束手无策。
因着未睁眼,宫内并未替他庆祝满月,众人皆怕这又是个早夭的孩子。
两个多月过去,皇长子华盛前来向皇后请安,走近小床边看看初生儿时,一望华盛即惊得叫道:「他睁开眼了!」
这一叫把他给叫得大哭,出生以来还没哭得这么厉害过,好似见了什么凶神恶煞似的。
此事在他与华盛交好那几年,常被人提及。
每每讲述华盛总会拍着他的胸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