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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目的额头抽搐着。
以甜蜜的声音,鸠目呼唤着男人的名字。
“麦考尔。”
“是,有什么事?”
在男人高兴地抬头的瞬间,他咻地抽出手,像是受到反作用力一般地利用暗扣,在方形的下巴上狠狠弹了一下。
“啊啊——手滑了。”
接着露出一个娇艳蛊惑的微笑。
“对不起。”
麦考尔越发着迷。
“唔恩,不会痛,鸠目。”
他慌忙低声回答。
“隆之——”静在台阶上小声地叫他。
转过脸,静正指示着入口处。
前田站立在门口,手里面拿出一个小型的波士顿手提包。
已经厌烦了积极的美国大兵的鸠目,借着这个机会随口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柜台。
“听说你要去探母亲的病啊,等会儿就去吗?”
“啊啊。”
两个人站在店门那里讲话。
天刚黑,现在正是道路上充斥着下班回家的上班族们的时刻。
“鸠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已经被问烦的鸠目随便找个了理由搪塞。
“被误人为色狼,遭到十二名女大学生的围攻。”
只是沉默地仰视着他,前田并未特别说些什么。这种时候前田的沉默感觉上相当的舒服。
“那么,那个,你母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前田眼神转到了一边,但马上又转了回来。
“死了。”
鸠目窥探似地直盯着那双淡淡的茶色瞳孔。
“是吗……死了吗?”
“啊,已经火葬了。我不想让你姐姐太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他。”
是吗?鸠目再次低语,“真是遗憾”,他表达着同情。
前田没有颔首。
“由你对姐姐说吧。”
“我知道,去吧。”
那就这样,前田转过单薄的背部。
毫无生气的背影,虽然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鸠目还是咋着舌追了上去。
“我送你到车站。”
前田用孩子般的眼神仰视他,恩地点点头。
走在灌了点酒精要回家的男人们和在横滨的约会路线漫步的恋人们之间,前田用没抓着旅行袋的另一只手,握住了鸠目的手。
虽然鸠目有点退缩,但最后也握住了他的手指。
在明亮的街灯下的大街上散步的两名男子毫无奇异之处,没人注意他们。
在到了大约能看见车站的地方后,前田小声道:“鸠目……可以接吻吗?”
鸠目不由得苦笑。
“拜托被让我这么为难。”
被这话突然唤醒羞耻心的前田低下头。
到达车站后两人自然地放开手。
小心点,鸠目目送着前田消失在车站内。
在走路不到五分钟的路上,鸠目一边想着事一边慢慢跺回店里,麦考尔正摩拳擦掌地等着他。
鸠目叹着气咽回了抱怨声,在进入柜台前,电话响了起来。
对方好象事先就知道接电话的酒保会是谁,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鸠目隆之吗?”
他沉默着,对方态度傲慢的放粗嗓子。
“鸠目吗?”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鸠目道。
电话中的男人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我要谈支票的事。”
又是这事啊?鸠目烦躁起来。
“这事已经解决了。你的情报不及时嘛。”
比起麦考尔中士的存在更让鸠目视为瘟疫的就是那种支票了。
“我知道你有律师。”
电话的男人说道。
“不过,我们想和你直接谈谈。”
鸠目叹息一声,抓了抓颈项。
“我知道了,到哪里好?”
“在看得见港口的山丘公园,深夜一点。”
“ok。请在胸口插朵玫瑰花让我一看就知道。”
回答鸠目的俏皮话的,只有挂断电话后持续单调的嘟嘟声。
虽然胸口没有插着玫瑰花,鸠目也没有人错对象。
“你们只有三个人吗?”
鸠目有点无聊地看着他们,寻找还有没有其他人似地环视着黑暗的公园。
虽然有两人像是得了脂肪肝和运动不足的中年人,但另一人看来却相当年轻。
“你的——”
才刚开口,男人们的话就已经继续不下去了。当然更加没有提起支票的余裕。
突然就冲过来揍人的鸠目抓住其中一人就是一阵乱打。另外另人马上被吓得计划起了逃跑。
明明没两下子还敢叫自己出来。这让鸠目格外的火大,“对、对不起……请你饶了我……”他扔下这个已经拼命求饶的男人就开始去追赶那两日呢。
穿过杳无人烟的午夜道路,鸠目跟着逃进外国人墓地的对方跳过了栅栏,他首先抓住最先抓住的那人的后脖子,狠狠赏了对方下巴一拳。
随即又追上另一人,轻松的痛打了一番。拖回对方飞出去的身体,正准备再打下去的鸠目,突然停下了拳头。
他透过孤零零的路灯的微光俯视着满是鼻血的脸庞,那人看来还相当年轻。
“你几岁?”
他一把抓住领口直接询问,对方用微颤的声音回答“十……十八。”
哼,鸠目冷哼一声。
“赶快消失。明白吗?不要以为对手都会是像我一样亲切的男人!”
咚地甩开他放他逃跑后,年轻人立刻跌跌撞撞的冲往了黑暗中。
踹了留下来在地上爬行逃走的另一人的腹部一脚让他站起来后,鸠目收拾起了所有的怒火——包括对名叫男鹿的刑警的怒火,被姐姐知道了他和黑羽的关系的怒火,还有对黑羽旧情难忘的高原夫人的怒火,还有不知何故让整个身体都不对劲的怒火——,他将所有这些概括在一起,全部发泄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
原本只是打上几拳就可以了事的事情,为了发泄郁愤反而让他用尽了全力。当他摇摇晃晃,喘着气再次跳越栅栏回到人行道上后,看见路旁停靠一辆眼熟的宾士。
在淡淡月光中倚在车体上抽烟的黑羽,正入神的看着鸠目。
“你一个人对付他们好象都太多了一些。也许用三分之二的你就已经足够了吧。”
他撑起背部,右手抓住鸠目的下巴。
“啊——啊,居然弄伤了我最喜欢的脸孔。”
用被鸠目拍开无处可放的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黑羽询问道:
“那么,这脸是谁弄的?”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早就忘了。”鸠目说道。
“上车,我送你。”黑羽打开后座车门,以下巴示意了一下。
突然感觉非常疲倦的鸠目,默默弯腰,将身体托付给了柔软的皮椅。
宾士在公园前方右转。
察觉到的鸠目试着指责了一句。
“喂——方向错了。”
“没错,我家就是这边。”
黑羽抽着烟说道。知道说什么也没用的鸠目将筋疲力尽的身体埋进了座椅中。
到达宅第后,无可奈何的决定今天就在这里过夜的鸠目把身体扔到了黑羽的床上。但当在旁边坐下的男人问道,“昨天,你有和鸠子到这里来吧?”的时候抬起了头。
“我很累。”
“你们有见面吧。”
“晚安。”
“因此才不高兴吗?”
“她还喜欢着你,和她重修旧好如何?”
“你要和我分手吗?”
“像你这么骄傲任性的家伙,我们能持续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
“不是这样吧?”
健壮的身躯好象猫科大型野兽一般轻盈地靠近。
“如果要和我分手的话,理由应该不是这样。理由在你自身的方面。”
背对着他的鸠目嘲笑般的说道。
“你又明白些什么?”
“这点事我还明白。”
粗大的手悄悄放到鸠目肩上,黑羽隔着白衬衫亲吻着他的肩胛骨。
“为什么会如此烦恼,这种事情是会令人烦恼到这种地步的东西吗——这些我确实无法理解,不过至少我明白,那就是你的瓶劲。”
黑羽的嘴唇在脖劲上滑动着,包含着湿润的喘息笑了出来。
“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也算有很敏锐的神经了?虽然你似乎是认为我一点也没注意到你最近的征兆。”
任由劲项被吻的鸠目呻吟了出来。
“那个征兆是什么啊……”
“要逃离我的征兆。”
黑羽咬上了他的劲项。
“你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的征兆。当你对于有我在的状况感到无法忍受时,就会逃走,迄今已经不止一次了,最近好象又在发作,你确实是产生了逃离我的念头没错吧?”
“……那是你自以为是,因为你的猜疑心太强了。”
“不。这是我体内的‘动物’本能感应到的。证据就是你会说出,和以前的女人复合怎么样,这样的话。”
“因此你最近才往我那里跑的格外频繁吗?”
“因为我可爱的女人固执到有自闭症倾向。”
“你这家伙,我要揍人罗。”
“这个毛病不治好可不行……”
“所以?”
“所以,就让我用身体来锁住你吧。”
黑羽抬起鸠目的下巴,让两人的嘴唇重合到了一起。白衬衫从仰起脖子以难受的形态接受着吻的鸠目肩膀滑落。黑羽一边纠缠着唇齿,一边试图吻上露出的肌肤——
“喂。”
因为甜蜜的接吻而已经微微兴奋了起来的鸠目由于爱抚的中断而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怎么了?”
“你的身体发疹子了。”
你在说什么啊?鸠目坐了起来俯视自己的胸口。无数红色斑点布满了他整面赤裸的胸膛。
他愕然脱下衬衫袖子,疹子一直扩散到了双臂的猫儿的爪痕附近。这就是之前发痒的原因。
该怎么说才好,无话可说的鸠目只能俯视自己的身体。
“这是什么啊……”
“你问什么啊,要不就是伤寒,要不就是起斑疹,或者——你交往的女人太厉害了吧,你的背部都被抓破了呢。该不会是妈妈桑弄的吧?”
鸠目心烦意乱的躺了下来。
“或者是什么?”
虽然不想听还是想让他说出来,鸠目吊起眼瞪着凝视他的黑羽。
“神经性皮炎!”
“那怎么可能?”
“我又不是医生,也不可能很清楚啦。”
“不知道的话就别乱说,原本刚才还说得像是我的事全都知道一样。”
“你不用迁怒到我身上嘛。明天到医院看看就清楚了。也许是伤口被什么感染了。总之今天好好睡觉。要谈事情还是要做爱今后都还有的是时间。”
黑羽说着离开床铺,今晚将床让给鸠目,自己走到了走廊上去。
鸠目脸朝上顺势倒进床单。
他仰望着装饰的花纹清晰浮现,装潢典雅用灰泥装饰的天花板。
最近他经常梦见的,就是十一岁的自己对死去爸爸的头部挥舞啤酒瓶的光景。
啤酒瓶破掉,碎片飞射四散在附近。
只有这个光景,不管在做什么梦的时候,都会像从沼泽底部浮现的气泡般突然出现。
重覆再重覆,会突然插进各种梦境的各种场面的重叠画面。
他所能想到的发疹子的理由,就是对悲惨的自己的自我厌恶。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和黑羽的事被姐姐知道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他比想象中更彻底地被打垮。
和黑羽的事让自己认识了“羞耻”这种感情,那是黑羽无法理解的感情吧。黑羽斋彬和他是不同种类的人。本质上和鸠目格格不入。他是拥有完全不同的自我意识,完全不同的人生观的男人。
“你不会明白的。”
即使遭到鸠目如此拒绝,黑羽也无所谓。因为标准不一样。他可以熟练的把握和其他人的距离。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具备“人格力量”的成熟人士。换言之,就是没有烦恼的人。
但是,鸠目不一样,他始终无法舍弃自己是败北者的意识。
借句鸠子的父亲对那个男鹿所说的话,鸠目隆之这个男人,是世人眼中看来厌恶的人物。
虽然在迄今为止的大半人生中他表现出的都是若无其事的平静一面,但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要厌恶自己。
被父亲憎恨的自己,被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