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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难不成你还没开过荤?」她这会儿更有逗弄他的乐趣了。「来,跟姐姐走,最近有个新丫头就要在咱们楼里挂上红牌,我带你去认识认识。」纤臂勾住陆麒脖子,不由分说便往外拖。
「放开我啊!」陆麒奋力挣扎,可怪的是怎么都挣不开。
照理说,再怎么样他十六岁大的少年,力气也不至于输给一个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楼女子,再说他打小扛锄种田的,力气也比一般同年纪的少年大,怎么就是挣脱不开?
「饶了陆麒呵。」这女人是认真的吶。莫昭尘终于开口,挽救陆麒的该怎么说?算是贞节吧。「他只是护主心切。」
「小三子也护主心切,可也从来没打断你我亲近吶。」白宁意有所指,暗示意味极浓。
「陆麒担心妳染指我。」
「染指?呵呵呵……莫大爷,只有您染指人的份,哪个人敢染指您吶?」
「少胡说。」她是故意说给陆麒听的吗?莫昭尘思忖,轻松的笑意增了一丝只有自己明了的沉重。
她看出来了呵……
「莫、莫昭尘!」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麒抬臂挡住逼向自己的红唇,心急的大叫:「这个、这个女人到底在干嘛?莫昭尘!」
「宁儿。」她真不该叫宁儿,叫惹麻烦也许更贴切。「别闹。」
「这么在意他?」白宁顿住染指的举动,蹙起柳眉望向看似优闲坐躺在椅上的男人。「你知道这意味什么?」
「白宁。」再出口,莫昭尘的语气已不若先前轻松自在,虽然笑脸没变,却让周遭空气变得凝重。「陆麒,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我不要!」他得防范这个女人欺负莫昭尘。黑眸打破门而入后就没松懈警戒,一直瞪着神色自若的白宁。
「宁儿不会对我怎样。」明白他心思的莫昭尘不禁苦笑。他看来有这么容易被女人欺负?「不要看轻我,比起你,我应该更有本事自保。」
「我知道了。」他说的是事实,陆麒垂头丧气暗忖。
是啊,他一点武功都没有,根本就保护不了他,还装得那么神气要保护人真丢脸。
「你可以去找小三子,告诉他从今以后由他负责教你武功。」
教他武功!垂头丧气的脸忽地亮了起来。「你要小三高教我武功?」
「你想保护我不是吗?」
「我马上去!立刻去!」心思全教这意外的消息吸引,夺门而出的陆麒只留下少年憨直的粲笑。
那笑,亮眼得让房里这对已在世间打滚,经历风风雨雨的男女瞬间觉得自己太过污秽阴险。
***
「别太过分、莫昭尘。」白宁板起脸色,回头毫不客气的点住老板鼻尖,指名道姓的说:「他不是崎弟。」
听见这名字,莫昭尘脸上的笑意退却到只剩一片空白,一反平日的表情竟冷酷得教人背脊直发寒。
「你听见我话没有?」
肘靠扶手捂住脸,莫昭尘并未吭声,整个人像是陷入某种无法自拔的胶着之中,难以脱逃,浓浓的悲哀紧裹着他,一点一点逼近,因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退下笑脸,真实的莫昭尘不过是满身累累伤痕的普通人,一个被情伤得鲜血淋漓的失意人。
「昭尘?」敛起正经严肃的口吻,白宁担心地探上前拍抚他肩头。「抱歉,我话说得太重。」
「不,不关妳的事。」是他丢不开过去,活该受折磨。「妳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陆麒护你的眼神和崎弟一模一样。」
眼神?「是吗?妳也觉得他的眼神和他很像?」
「根本是一模一样。」陆麒知不知道自己执意让他的眼神、态势意味着什么?若是为了报恩,不会有这样决绝的坚毅。
他护莫昭尘的模样像在极力保护自己珍藏的宝物,就像当年她相依为命的弟弟保护他的样子。
是巧合吗?还是他这几年来的痛苦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决定派陆麒来取代崎弟在他心中的地位、来救他?
但这样的情爱如果再一次,结果是否会再一次重复?那样的结果……
「我原先没有这打算。」莫昭尘的声音拉她回神。「刚开始并不觉得像,可是之后发现他愈来愈像、愈来愈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莫昭尘仔细回想,记起是从受伤之后他日夜照顾他开始,熟悉的感觉日渐强烈,才惊愕地想起封锁在记忆深处的人。
「像也绝不是。」白宁抱住深陷伤痛回忆无力自保的他,他们之所以相互扶持全因有一个共同珍惜的人,一个他们共同珍惜却因一椿意外失去的人白若崎,她至亲至爱的弟弟,莫昭尘所爱的男人。「他和若崎长得并不一样。」
他知道。这点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莫昭尘侧倾,靠在白宁肩窝,开眼低喃:「但是照顾人的粗鲁质朴很像,还有」
「桀惊不驯的眼神。」她替他接下去。「乍见时我很惊讶,他的眼神和崎弟一模一样。」也难怪他会将陆麒带在身边。
「但怎么也不是他。」
「我再清楚不过。」他叹息,「为何不装作看不出来,偏要挑明说?」这句话,说得饱含嗔怨。
「我担心你再陷落一次,再伤一回。」白宁坦白相告。「陆麒再怎么像,也不是崎弟,不一定会响应你的感情。」
「我怪吗?爱的并非像妳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偏钟情于男子?」
「这世间道理规范太多,守礼规的事儿交给别人就成,我倒喜欢你和崎弟这样不在框框里的世俗凡人,毕竟人生在世不过数十短暂春秋,随心所欲到死总是比较不留遗憾不是?」
「妳是好女人,世间奇女子。」
「现在才知道不觉太迟。」白宁扬声,企图活络回荡在两人之间的凄冷气氛。
「陆麒他」莫昭尘开口,话到嘴边顿住,转而沉默。
「怎么?」
「没什么,幸亏有妳点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孩子在乎你,我看得出来他在乎你,然」白宁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决定不说。
这些莫昭尘看在眼底,也知道她这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
站起身,收敛满心疼楚,再回头看向红粉知己,又是平日送往迎来的和善笑脸。「用不着担心。」
「昭尘?」
「我知道该怎么做,也已经决定要怎么做。」
「昭尘?」这话,听得她心慌。
「放心。」朝她深深一笑,莫昭尘又是一副稀松平常、凡事无碍的从容。「不会重蹈覆辙,就算老天想,我也绝不允,我不想让他变成第二个若崎。」
八成猜出他的决定是什么,白宁涩然扬唇一笑,私心里,她不赞同他做下的决定,偏偏真怕当年情事重演,所以无法阻止,只好转移话题:「这是四年来你我头一回提到崎弟。」
「是啊。」莫昭尘的目光投向前方,彷佛在凝望远方的尽头似地茫然无焦点,口中低喃,更像叹息,「头一次提到他……」
书名:笑面劣虎【花街十二少】──笑面虎
作者:吕希晨
第六章
永乐年间,明成祖命郑和下西洋宣扬大明国威,同时也揭开了明朝与南洋交易往来的序幕,而加上西方传教士陆续抵达东方,沿海一带只要能成港口便能与繁华拉近关系,不出几年必能成为富庶之地。
厦门,原先不过是一座小渔村的孤岛,就因为拥有海运之便成为著名通商口岸之一,向东连接汪洋大海,向西与漳州相望,成为船入港的第一站。
除了成为商港之外,由于大明朝纲日渐衰败致使民不聊生,最后官逼民反,其中谙水性的百姓被迫躲往汪洋,一代、两代相传不少人成了令官兵头疼的海上霸王,官称海寇。
在此同时,相隔仅有一海之遥的倭国因国内动乱敉平,官至关白的丰臣秀吉统御全国之后,使国内诸侯无法再以争战掠夺维持生计,有些甚至遭其驱逐,这些人遂往海上发展,在中国沿海抢夺民船商船,因为来自倭国,故大明称之为倭寇。
海寇与倭寇,有时相互合作,有时相互抢夺,没有情义更鲜少交情,形成一种奇异的对峙之势。
然,只要是航船就需要物资,沿海口岸也因此成为极度复杂的地带,有普通的民船商船,偶尔也有一、两艘海寇、倭寇船只入港休息,怕事的官府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放任它去。
所以,在沿海港湾看见商船旁停着一艘海寇船也不足为奇,靠岸的海寇也都遵守先祖留下的规矩:身为海寇,要乱也得等到在海上再去乱!
但倭寇就没那么好说话,不过,也鲜少惹事就是,毕竟还是踩在异国土地上,强龙不压地头蛇,大伙儿也因此相安无事。
这种种交集造成沿海港岸龙蛇混杂,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到这里变得再正常不过,同时也让这些港口四周充满勃勃生气。
厦门自然也不例外。
哇!哇哇!陆麒瞠大眼看着在他面前的景象,不时扯动身边人的袖子,「那、那个人的头发是金色的!像黄金似的头发!能卖钱吗?还有、还有那家伙,他头发是红、火般的红色!哇哇!妖怪!唔,痛!干嘛打我?」
「那些是远从西方来我们大明国的人,何须大惊小怪。」莫昭尘收起折扇,被他大呼小叫的呆样逗得笑不可抑。
「我头一回见到嘛!」陆麒冤枉地说。「对了,为什么带我到这来?」
莫昭尘顿了顿,双唇上扬的弧度垮了几分,可惜向来粗心的陆麒没那本事发现蹊跷。「想不想看船?」
「船?」
「嗯,有个朋友的船靠岸,约我上船一聚。」顿了会儿,他又道:「还怕水吗?」
陆麒不加思索的摇头,「小三教我游水,我学会了,所以不怕,再也不怕。」
难怪从恶梦中惊醒的次数逐渐减少呵。几近宠溺的手轻按他发顶,开口道:「要去见识见识吗?」
「要!」兴致高昂的陆麒,想也没想的握住莫昭尘按在自己发顶的手直往港口走。「在哪在哪?是哪艘?」
莫昭尘垂眼凝视牵住自己的手比他的手小,但总传来阵阵灼热,陆麒的体温一向比他高。
曾经,也有个人身子比他暖、手掌大小与他相差无几,可这个人却在他怀里逐渐变冷、再变冷,最后一动也不动,归冥赴阴。
能吗?将他留在身边?莫昭尘扪心自问,将陆麒当作若崎留在身边,还是送他走?
呵,何必又问自己?可叹啊,遇到事情竟然如此优柔寡断,他还是莫昭尘吗?反反复覆作不了决定。
不该将年少的陆麒扯进他浑水似的情感泥沼,正如宁儿所说,那对陆麒并不公平,他什么都不知道。
「莫昭尘!」头顶落下一声近乎吼叫的呼唤,一身黝黑个儿中等的壮硕男子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一脚踩上护栏,前倾高举左手招呼站在岸上的人,得到注意后才又回头吆喝一声。
一块甲板缓缓降下,成为连接岸地的临时便桥。
「田兄!」莫昭尘这才主动牵陆麒上船,向方才唤他的男子拱手行礼。「一年不见,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