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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在人眼中,却只觉心中是冰凉的一片。
“……是啊……我赢了,我该得意了……”
第三十四章
将马鞍在马背上固定好,晏尘扭头看一眼庙内的几人,又回转身。
那三人的事情他知道不多,也不愿多管,但云出不在,他便有责任保护他们周全。可若存嘉执意不肯离开,却也无法强迫他,自然更不能丢下他不管。
此时,也就只有希望他可以尽快想通而已。
翻身上马,庙中的人却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叹了口气,晏尘驱马在原地来回地兜转起来。
然而他刚刚才走几步,一旁,云出的那匹阿璃却突然嘶鸣起来。值著晏尘愣神之际,它竟撒蹄狂奔了出去。
又顿了片刻,晏尘才反应过来。马的嗅觉和听觉都较人灵敏,阿璃更非凡品,这样的情形,难道是……
想到此处,晏尘忙策马追上前去。
遥遥地随在阿璃身後向著日出的方向驰去,天边渐渐显现出两个模糊的黑点。
渐渐的,两个黑点变得越来越清晰。再过片刻,便能看清是两人两骑正向著这边驰来。等到阿璃遇上那两人之後停了下来,晏尘再无怀疑──其中一人正是云出。
“言而无信。”
看著骑上阿璃来到近前的男人,晏尘似笑非笑地道,半是责备半是欣喜。
云出露齿一笑。
“途中见到海缨留下的记号,为了寻他耽搁了时日,累你们担心了。”
“我倒没什麽,不过麽……你惹的麻烦,还是自己收拾残局吧。”
向著庙宇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晏尘轻挑起眉梢,看向云出身後的男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比他同云出该要小上好几岁,肤色微黑,眼睛却极有神,看他御马的样子便知必定是精通骑术。
“这位是──”
“瑾宁的侍卫,来接我们出关,他叫海缨。”
“幸会。”
说著,晏尘含笑抱拳。
“这便是徐相的公子。”
云出说话的时候,海缨也便还了礼,却没有说话,但漆黑的眼睛里波光清朗,却不难从中看出诚恳。
想来他是有些内向,晏尘无声一笑,拨转马头随著两人折返。
远远的,便看到存嘉跌跌撞撞地向著几人奔跑过来。
驰到他的近前,云出跳下马。
眼前,往日不染纤尘的人此刻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狼狈模样。破烂的衣服沾满了黄沙,手臂上还扎著渗血的布条,面颊上犹自泪痕未干。
“怎麽弄成这──”
云出的话未说完,却就被对方那麽紧紧地搂住──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哽咽的声音响起,是为了发泄连日来的担心,也为了责备对方那日的不告而别,更是因为爱上对方而陷入这种悲惨境地的宣泄。
云出抽出手,回揽上对方,仿佛是哄慰著痛哭的孩童一般抚著他的发。
“对不起……”
尽知是无力的话语,但除了这一句,他却又能说些什麽。
一旁,晏尘自远处庙门前伫立的身影上收回目光,落在新识的夥伴身上,海缨大概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呆呆地看著那两个相拥的人,张大了嘴巴。
对方的怀抱令存嘉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一直隐隐的头痛於是变得明显起来。不知是被泪水模糊了眼睛,还是头痛使得视线不清,眼前渐渐昏暗下来,直到最後,便是一片完全的黑暗……
第三十五章
“是手臂的伤口恶化了……”
仔细地清理过创面,雨涟神情凝重地将银针扎入穴位。
“针灸虽能暂时帮他退热,可疗伤需用的外敷药已经所剩不多了。”
“伤药海缨随身也有带。”
说著,云出将接过的药散递给雨涟。
但尽管药石不缺,存嘉的热度却也著实不低,虽然他的身体并不差,这些天下来却也抵受不住了。
如今拖著两个病患,即使上路也走不快。既然已经见到云出,也遇著了海缨,出关便只是时机的问题。几人商议过,於是决定在庙中多耽留一日。
安顿好存嘉时,已是日薄西山。
“我在西河听到玉门镇的消息,便知道你们已经逃脱,才没急著赶来,想找到海缨一起过来,我们便可以直接上路。”
“那你那日又是如何逃脱的?”
“那一带,东面有片不小的海子,周围林木茂盛可以藏身。他们不敢分散开了来寻我,人手又不够在林子里整块整块地搜索,便在外头等了两日,不得已只好撤走了。”
“哼,你倒胆大得紧,他们若是放火烧山,倒瞧你怎麽收场。”
云出却是一笑:“他们比我们爱惜林子,这一带水源原本就不多,放火烧干了那片海子,後患无穷。那些追兵大都是当地的捕快,不会做这种傻事。”
“听来你却有惊无险,我们可是为了逃命,连响马都做了呢!”
云出已在西河城中听说了镇上的事情,不禁一笑:“如今你我便是扯平了,我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你也不输。”
两人幼时便爱相互较量。云出落草後,招安时便是晏尘陪同存珂前去抚慰,那时,晏尘便以土匪头子讥笑他。此刻才终於有了以牙还牙的机会。
“我还不是为了聆秋麽?若不然,你此刻见到的,怕就是未寒尸骨了。”
心头一紧,便不自禁地向著那人望去。
聆秋倚坐在香案旁,正静静地看著雨涟为存嘉煎药。
相见後就一直没有机会同他讲话,对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始终不与他相对,让人便是想开口也似乎无从说起。
回转头,云出无声一叹。
见状,晏尘便岔开话题。
“你们带来的通关文牒呢?我瞧瞧。”
闻言,海缨解开包袱,拿出文牒递给他。
晏尘打开看时,上面写的是丝绸商队一行九人,十六匹马驮一百匹丝绢,盖的便是瑾宁和杭州府的印鉴。
“货品海缨已经备好,就在西河城里,有人看管。我们最迟後日也该动身,拖久了,怕会惹人生疑。”
“我们只六个人──你带来的还有其他人麽?”
“城中还有海缨带出来的几人等在那里,便是为了凑数的,这你不必担心。反而……他们两个还在病中,不知何时才能好,後日出关只怕太勉强了。”
说著,云出转头向著聆秋看去。他是有意这样讲的,对方若是在听,便该有所反应才是。
果然,聆秋的目光如他期待的那样迎了过来。只是四目相接後,对方的目光却并没有在他身上驻留,而是转向一旁。
“一时半刻应当撑得住。若存嘉明日好转,我们明日动身也可……李捕头跟我们打过照面,现今他虽然在外搜寻,但若没有消息,迟早会返回西河……玉门镇里,我们的梁子结的深了,不能等他反应过来……”
说话的时候,聆秋几乎是目不转瞬地看著晏尘。
已经不用在怀疑什麽,他便是在刻意地无视。
云出顿时不知所措。
并非碍於晏尘和海缨在,心中有话却不好意思开口,而是他根本不知该说什麽。这种感觉从来也没有过。
往日,彼此也不是没有怄过气闹过别扭,但赌气一阵子,自然而然就能和好如出。因为知道对方不过是嘴硬心软,而自己则总也能涎得下脸面。
可这一次,之前只是模糊地能感觉到的那层隔阂此时却变得明显。
即使理清了心中纷乱的情感,试图把事情拉回正途,却是似乎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第三十六章
隔日的清晨,连延的商队离开西河,向著玉门关缓缓行进。如果顺利,午前便能出关。
存嘉的高热虽然退了,人却依然困顿乏力,原本逞强不肯让人扶,但在马背上却摇摇欲坠,最终还是只有令云出自身後揽著他。
但不知是因为疲倦还是因为病痛,一上午,存嘉都安静的出奇。
云出便也只是沈默地揽著他。
前方,晏尘却扶著聆秋,低声交谈。
“你们怄气,却要我来做箭靶。”
“怄气?同谁……”
“不是在说你心上的那一个。”
“……存嘉麽……他是小孩子心性,说过的话,过几日自己便都不记得,我有什麽好同他怄气的。”
“我说的是前日。这会儿,你自然不是在怄他的气──看上去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怎麽想,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那我该怎麽做……”
回头看了一眼身後的两人,晏尘轻笑。
“你从前,不是曾经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逼问过他的麽?”
“……”
“就算此刻提不起剑,你也不该是这样静如一潭死水吧?什麽时候起,你也学会了不坦白呢?”
“在你眼中,我不是一向如此麽……”
晏尘不禁又是一笑。
“从前,我是觉得安陵侯大人总是装腔作势的假清高,不过,在得知云出入狱後,你为救他不惜铤而走险捏造江相通敌叛国的罪证,那以後就不这麽想了──只不过,还是劝你看开些,别太死心眼。否则到头来伤的还是自己……”
“……这是经验之谈麽?”
“呵……算是吧。”
晏尘的语调略显低沈,停顿了一下,才有抬高了声音。
“云出怕你,你看不出来麽?”
“……”
“他自觉亏负於你,所以行事便处处畏首畏尾,怕又伤了你,而你又不肯坦然相对,如此循环,你们之间才离得越来越远。不是麽?”
“……你不是向来都置身事外的麽,怎麽突然对我说这些……”
“是你先拉扯我进来的吧?否则,你何不让杜大夫搀扶你?”
“连日奔波,世叔的体力也吃不消……”
“那,那位海缨呢?你们似乎也是旧识嘛。他见了我也只是抱拳罢了,连句话也没说,见了你,却是称呼安陵侯大人呢!”
“那想来是瑾宁的吩咐了……他对我有敌意,你看不出来麽……”
“哦?”
“萧关之役,他的兄长也在其中……”
不用聆秋挑明,晏尘便也明白了。萧关大战,突厥兵士在聆秋手中死伤无数,海缨的兄长想来也是其中之一了。
“我倒忘了……那你此去……”
“看在云出和瑾平的份上,瑾宁不会计较。其他人,也没有几个见过我……况且事隔多年,谁又想得到,早该化为尘土的安陵侯,怎会在这里……无妨……”
“不管怎样,你小心些好。送你们平安到达策台,我还是要回长安的。”
听晏尘这样讲,聆秋却也并不意外。
“……放不下陛下,还是放不下肃王?”
“……”
“……肃王殿下,怕才是这一次事件的主谋呢……”
“……所以更要回去。”
“其实,你尽可以放心……宜王若掌权,短期内,他是连湘王也无法治罪的。至多只能救下陛下的性命……”
“所以你瞧,左右,我都得回去。”
“……那,你也保重……”
日晒渐渐强烈起来,灼热的阳光穿透衣物,皮肤的表面便也渗出层层细汗,慢慢地浸透衣衫。
远处,已是能够看到玉门关的影子了。
第三十七章
守关的士兵从几人脸上逐一看过,核对著海捕文书上的那些相貌──其中有云出、晏尘和聆秋三人的画像。
文牒是明白无误的,海缨入关时便是一行九人,此刻出关,也是九人,货物马匹数目都无碍。
云出换了突厥人的装束,加上他原本便有的那一半血统,却也似模似样的像是个年轻的突厥商人。晏尘则卷了发,化妆易被识破,但头发却是一天内不会变型的。只是聆秋却明明白白是中原人的模样,即使上了妆,眉眼间的文秀却是怎麽也遮不住。果然,轮到他的跟前,人便被拦截下来。云出忙折返到他身旁。
“叫什麽,哪一部的?”
那兵士用突厥语问道。
好在聆秋是懂突厥语的,刻意抬高了音调,依照事先的准备作答。
但那兵士却盯著他仔细看了半日,拿起画像。
一旁,晏尘忙装作以为他是要孝敬的银钱,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