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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藕香残g-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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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此刻,便是定国公府啊。若非是他相助,还有何人?你不会不知晏尘是陛下的人吧?”
这一点存珂自然知道。话说至此,他也已经相信那人对他并非全然无情,可是始终还是无法接受那人将他诟陷狱中这样的事实。
既有情,又怎会在权势上如此防范於他?到底情谊还是抵不过确保他皇位稳固重要麽……
“你不必再说了。便是他有情,也是多年来的兄弟情谊……不是我要的……我倦了,也累了,不想再继续一厢情愿下去了……”
合上眼,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抛下一切的轻松。
“……想要一死的人,多是因为心中已经绝望。可您,却是因为陛下无情,所以便也赌气地自暴自弃,对自己也无情。一心求死的最终,其实,是希望陛下会为您的死而悔恨一生──是这样吧……”
空灵的声音幽幽传来,竟似乎是有令人著魔的法力,不由自主地便会将他的话信以为真──但也或许,他所说的原本就是实情。
“……可若他根本不会後悔呢?倘若在你死後不久,他便立後册妃,根本不念旧情,那又如何?……”
“……”
“……”
“……”
“……我不会再劝您了……也许一死……真的是解脱……”
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似乎是对方自座上起身。
存珂抬起头。
“六爷珍重,聆秋告辞了……”
“你等一下──”
突然想起什麽,存珂撕破囚衣的下摆。
“不必了……他不会……眼睁睁看著……您死的……”
腹中仿佛是千万根银针扎戳般的刺痛著,冷汗已是湿透了内衫。扶著墙的手臂也微微颤抖起来,耳边一片嗡鸣。
忍耐到此时已是极限。
终於是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沿著墙壁缓缓滑落在地上。

第二十四章
“聆秋!……来人哪!沈大人昏倒了!……”
抱起对方,存珂大声喊道。
耳边声音的冲击将聆秋的神智拖拽回一分。
只是睁开眼这样微小的动作,都似乎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吃力地开口,却是微弱如蚊声:“六爷……不要……不要声张…………”
但已是迟了,一片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行近,而其中夹杂著的,则是金属的碰撞声──
那是存珂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刀戟声,为王者的直觉令他的神经紧绷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已然半昏迷的人。
牢门被打开,两队禁军趋步行入,侍立在室内两侧。
随後入内的,则是令存珂目瞪口呆的人。
“存誉?……”
自从父亲去世後便不再往来的弟弟,如何竟统率禁军来到天牢?
熟悉的人脸上那陌生神情,才是最让人胆寒。
对方却是微微一笑。
“六哥别怕,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放我?……”
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存珂的手竟颤抖起来。
“你们……”
“举兵勤王,我是为救你来的啊。”
谋逆!……
两个字闪过心头,存珂顿觉手脚一片冰凉。
“陛下他……”
“他此刻倒还活得好好的,不然,如何阐位给六哥?”扫了一眼两旁侍立的护卫,存誉并不想再继续废话,努嘴指向聆秋,道,“还不将那人拿下,搀起宜王!”
领命,两个禁军向著聆秋靠近过来,便要伸手去拖。
“放肆!”
断喝一声,存珂愤怒的目光自那两人脸上扫过。
慑於他的威仪,两名护军顿时止步。
存誉皱了皱眉。
“沈聆秋是皇帝跟前得力的人,杀了他以绝後患才是。六哥便是心软──”
“你住口!”
斥绝对方,存珂却也知道,他如今已是身不由己。
低头看时,怀中人半昏半醒之间双手紧紧环在腹部,似乎是忍受著剧痛的样子,身体竟颤抖起来。
无论如何,病情是耽搁不得的。
咬牙,抱起聆秋,这才惊觉他的轻若无骨。
“传太医!──带路!”
一旁的护军下意识地挪动脚步,随即才想起自己该听命的人是存誉,於是尴尬地停下。
瞪了那护军一眼,存誉随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传太医的路上尽可慢慢的不必著急。
看在眼中,存珂自然明白。
“死一个人,我便决不会听命於你们!”
敷衍地一笑,存誉侧身做出让路的样子。
“六哥说笑呢,往後,自然是我们听您的命令──那,这就请上路吧,我来为六哥引路,咱们先去勤政殿。”
说著,他款款转身,径自当先步出牢门。

第二十五章
乍从牢中出来,久不见阳光的人不禁偏过头,闭上眼睛隔断刺入瞳中的日光。
但在存珂能够睁眼之前,人便被一片刀光剑影围绕了起来。
耳边交错的刀剑虎虎生风,很快,便又听到陌生的声音惨叫连连。
依旧无法看清周围,存珂只有呆呆地立在原地,但他随即便被人拉扯到手臂。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存珂下意识地反抗起来。
“六哥,是我!”
不是存誉的声音,但却是极熟悉的人。
在脑中转了一个来回,存珂终於认了出来。
“……云出?……”
就在他询问的功夫,眼前顿觉一暗,外界的光线似乎减弱下来,当是被人拉到了树荫下。
睁开眼,眼前那一脸焦急神色的人正是云出。
“聆秋怎麽了?他怎会──”
话未说完,便见一柄长刀向著他砍来。
侧身闪过,起脚踢飞长刀,手中泪痕剑随之挥出,便在那护卫腿上斩出一道血口。
还不及询问聆秋的伤势,便又是一人攻了过来,云出忙将存珂拉扯到身後。
“快带聆秋到车上去,世叔在那!”
说著,手中青锋已同对方缠斗起来。
沿著云出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远处停著一辆蓝帷马车,车上持缰的人正是雨涟。
见存珂抱著聆秋过来,他忙从驾座上跳下。
将聆秋安置在车内,却令存珂在车外守护,别让人靠近。
聆秋已经完全昏迷过去。
解开他的衣衫,里衣的下摆被血色浸染了大片,红得刺眼。
雨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这样的情形,胎儿是保不住了,若是不好,便是聆秋也有性命之虞。
可这非常之期,草药却又哪里去寻?
那边存誉随行的二十来个护卫终於被尽数撩倒。
几人围聚回车旁,存珂细问之下,才知他们原本是来等聆秋的,却没想到岑展中途来传宫内政变,存孝已被囚禁,如今情势不明。恰在那时存誉带著人马赶到,於是便商议伏在门外,等他们出来伺机救人。
未等几人说完,云出便钻入车内。
聆秋刚刚恢复神智,雨涟正在为他施针。此时只有尽早将胎儿产出,才能保他平安,否则失血越多,便越是危险。
自那微启的唇中溢出的呻吟声,便如一道道丝线割扯过心头,云出握剑的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去抱著他吧……”
雨涟低声道。
即使是於痛楚毫无帮助,但此时聆秋最需要的,自然还是他。
雨涟的吩咐才把人从怔然之中拉扯回来。
小心翼翼地抱起那瑟瑟颤抖的人,便被他下意识地攀上手臂,随著疼痛而捏紧的手指深深地陷入进去,那痛楚便是感同身受。
轻轻地啄吻著对方,眼泪不知何时滴落在那苍白的额头上,混入淋漓的汗水之中,沿著鬓角淌落,坠入衣领。
存珂弯腰进到车内,眼前的景象自然令他心惊。但云出脸上悲戚的神色却让他将疑问压回心底。
车子渐渐驰动起来。
转出雍和门,车外响起岑展的声音。
“师父!前面是羽林军的两个千人队!”
掀开车帘,只见当街黑压压的一片,便如铜墙铁壁一般地挡著去路。
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怀中人突然搂紧,俯身一吻,云出将人放开,钻出车帷。

第二十六章
擎剑踏在车辕上,落日余晖里,风中飘扬的白衣银带便染上了绚烂的色泽。豔丽的橙黄火红将人的轮廓烧灼出来,暗影下流金溢彩。
“领兵者何人?──”
一声清响,便是千人的队列中也听得清清楚楚。虎啸龙吟样的气势便如箭羽穿破云霄。
两匹黄驹随著云出的呼喝自队列中出来,当先那一人回应道:“羽林军统领左明义奉命拦截逆匪,何人叫嚣?!”
“左明义,抚远将军帐下右营都统那个左明义?──你不认得我麽?”
那人还未来得及回答,身後那人却接口道:“管你是谁!谋乱逆匪统统拿下!──放箭──”
“且慢!”
那姓左的都统厉声喝止道,趋马又上前了几步,在马车前两三丈的地方站定。
“你是……”
“江云出!”
两个统领还未说话,下面兵士却顿时哗然。即便是新入伍的人,也会从传闻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浪惊涛、狄放、孟文起、江云出这四人的名字,自大战之後便成了军中神话,几乎无人不知。
“昊御天将军!”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局面便再控制不住。
两个统领压制了半日,却毫无成效。
“左大人,你便是要将我这‘逆匪’擒拿回去麽?”
“……下官不敢,下官岂敢冒犯昊御天将军?只是──翼王有令,逆匪劫持了宜王,犯上作乱,这……您总要让下官向上面交待才是。”
“哼,你要如何交差?”
那另一个统领抢在左明义之前接口道:“交出宜王,就放你们过去──”
“──我没问你!”
云出的眸光自左明义脸上缓缓扫过──
“──左大人相信我会挟持宜王麽?”
“这……”
左明义不禁无言以对。
“连你都不信,你让那些兵士们如何相信我昊御天将军会挟持宜王?左大人,我也知道你是上命难违,不如这样──就当,我是以宜王之命要挟你们让路,如何?”
“什麽‘就当’!明明便是事实──给我放──”
但那统领最後一个箭字还未出口,便不知是被哪里来的飞石打中了眉骨,痛叫一声。
“狐狸尾巴便须好好藏著才是──若我这车中确有宜王在,乱箭之下,你要杀的是我还是宜王?!难道翼王给你的钧令里,射杀宜王才是真麽?!──这一次是眉骨,下一次,便是你的眼睛!”
他冷冷道来,军中已有大半信了他的话,人心更乱。
原本,此次政变便是以救护宜王的名义而行,若不是为此,如何能有那许多人肯为翼王存朝卖命?
左明义此时只剩下孤军一人。他原本便是硬被翼王拖下水的,不如那另一个死心塌地,此时更不愿再淌这混水,心一横,抬手一挥。
“放行!”
身後的兵士迅速让出一条通路来。
晏尘同岑展纵马先行。
扬鞭疾喝,存嘉驾著帷车行驶起来。
兵刃的寒气随著渐渐淡去的暮色消散开时,深蓝色的马车穿过刀林剑丛,终於消失在青色的石门之外。

第二十七章
马车驰到晏尘安排在城外的馆舍时,已经入夜。
将聆秋自车中抱出,纯白的衣摆上满是血迹斑斑,令人不自禁地胆寒。
把人放在床榻上,云出便只是一声不响地抱著他,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似乎已经痛到没有感觉,聆秋的呻吟声竟渐渐得平息下来,只有身体偶尔痉挛的时候,喉腔里会无法克制地发出的仿佛夜鸟哀泣般的声音。
脉息却越来越微弱。
“他怎样了?”
见存嘉不知是第几次端水盆从内室出来。
晏尘和存珂都是略有些茫然地呆坐在外屋。
“……不知道。”
低沈地回答两人,存嘉将盆中殷红的血水倒掉,在井边默默地清洗过,再又装入热水送入。
自内室出来,存嘉沈默地在两人对面的榻上坐下。
“你们今後作何打算?”
打破令人心慌的沈默,存珂问道。
见存嘉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晏尘道:“原本是要向北去。”
往北,自然是往策台去投奔瀚宁。
存珂点了点头。
“瀚宁那里应当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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