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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来了,奇怪的是,耶律丹真没把汤放在我面前的几上,却放在了我面前的地毯上。我看看地毯上的汤碗,再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躺着吃么,我放上边怕你够不着。” 耶律丹真指指地毯上的汤碗,一脸认真地解释着。
这摆明了是在装傻充愣么!我再看看地上的碗,心里的邪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气死我了,看来今天我这顿饭是注定吃不成了。
提了一口气,咬着牙、压平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冷笑:“你喂狗呢?!” 狗的碗才放地下吃呢!要不是不想弄脏了这块我喜欢的毯子,非一脚把碗给他踢飞了不可。
“别瞎说,……” 耶律丹真绷着嘴角嗔怪我,他竟然还笑!
努力忍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我告诉自己不要轻易上了他的当,他是故意耍我的,就是要让我失了分寸。
见我没发作,耶律丹真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伸手过来端起地毯上的罪证,把碗一路凑到我嘴边,“好了好了,你不是饿了么,来,快吃啊!” 声音柔柔的,连哄带劝地假装讨饶。
可听着怎么还是觉得跟喂狗似的!
信不过他,推开他的碗,我自己另外去盛了一碗汤,踏踏实实地吃了。拿起筷子,挨着个尝各盘子里的菜。管他打什么主意,我先把这顿饭抢过来填饱肚子再说。
耶律丹真看我专心吃饭倒也没再惹我。把手里那碗汤收回去,凑自己嘴边喂狗去了。喝完汤,见我吃得欢,也拿了筷子开始吃菜。还专挑我喜欢吃的吃。
我在他面前的一个罐子里发现了一碗好吃的上汤青菜,心里颇觉满意。这个季节,能在野外露宿时吃到这么鲜嫩可口的青菜,这才是帝王级的享受呢。看来北庭人也不是只会吃苦的。
夹了一大筷子青菜,放在自己的盘子里,我慢慢地吃。
他这次没跟我抢,放下手里筷子,挪走我面前一盘没动过一筷子的什么肉,把那碗青菜挪了过来,摆在我面前。 的
我就当没看见他在做什么,只管闷头吃我的。刚才敢耍我,把我气成那样,现在我才不会感激他的假殷勤。
耶律丹真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对着盘子说:“你啊,真是被宠坏了!”
嗯,这叫什么话!我风天行一向凭本事吃饭。朝堂上兢兢业业、杀场上一刀一枪换来的功名官声,谁宠我了!
他也不管我的脸色难看自顾自接着说:“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警觉起来,胡闹的心思飞得一干二净。
“至少让人知道你还活着!”
你很在乎我是不是活着的?!
“我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了?那我怎么能放心呢。
这饭是彻底没法吃了!
第二十七章
放下筷子,反正我也吃饱了,不如就趁现在没人,跟他理论理论,把话说清楚。
“别吃了!”油乎乎的一盘肉,他一口一块的,吃了半盘子了。
耶律丹真停下嘴,喝口茶,扭过头来用目光询问我。
“你把我弄来,到底想干什么?”这问题我想了好久了,都没想明白。
“做我的皇后啊。”他又开始装傻,好像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让他乐此不疲。
我讨厌他这付德行,老大不小的人了还玩这套把戏。
“你若不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你就什么都得不到!”我直接陈述利害,告诉他最坏的可能。想做好一件事不容易,想做坏一件事就太容易了。我本来就无所欲求,所以我没有顾虑,我可以任性而为。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有所图的!
耶律丹真仔细看看我的脸,收敛了调笑,慢慢恢复了沉稳的帝王神态。想了想:“也好,咱们去里面躺下说吧!”
躺不躺我无所谓,只要你肯说实话。
简单洗漱了一下,两个人到内帐的软榻上并排躺了下来。我躺里面,他躺外面。各裹着各的被子,各枕着各的枕头。这样子,象以前行军打仗在军营的时候。那时,我跟竹儿也经常是这样睡的,两个人挤着,暖和一点。竹儿半夜里还要起来弄火,所以都是我睡里面。
下午睡得多,晚上一点都不困。正好有精神跟他斗法,“你真的不要那块地了?”我还是比较关心这事,我总觉得这是个阴谋,谁会那么傻,拿一大块地换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人到身边。他又不是个七老八十的昏君老朽。
“这天底下,土地不是到处都是么?” 耶律丹真满不在乎的说着拉上被子。然后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声在我耳边说:“有了你,还有什么样的土地我拿不下来?”
我皱眉,一点都不喜欢他的游戏。
“我为什么要帮你拿地?”我的话比冬天的井水还凉,直泼过去,希望他别再玩了。
“你不帮我?”他仰起一侧眉毛瞥着眼看我,还在玩他的游戏。“唉,那我只好跟袁龙宜算账喽!他可是说了,你答应做我的皇后的!”假惺惺地做戏,装得跟他有多大委屈似的。
“我只答应做你的皇后,可没答应帮你打天下!” 我漠然陈述,希望他能仔细想想交易的内容。
“着啊!”他听了我的话,两个眼睛反而烁烁放光,用力一拍我们中间的褥子。“我们北庭的皇后,可不就是要帮着丈夫打天下的么!”
什么?原来张好了口袋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们北庭的皇后,皇太后,可都是要参与朝政的!记住了,这是当家主母的义务!朝臣和百姓们可都仰仗着你呢。你忍心让他们失望么?!” 耶律丹真用手背碰碰我的胳膊,殷殷期盼求贤若渴的样子装得跟真的似的。
我有点哭笑不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今天才知道耶律丹真他这么有才情,说得真是比唱的还好听!
可我怎么以前就没听说过你是个惧内的呢?!
我在心里掂量着他的话,还是拿不准他的用意。只好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试探,希望能套出他的心思。“你想让我去替你打仗?”
“那我怎么舍得!” 耶律丹真又笑得老奸巨滑,不怀好意。“我就想啊,让我的皇后运筹帷幄,多给我出几条锦囊妙计。帮我拓疆斩土,治国安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了身子,单手撑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我,半真半假的笑容里有精光闪烁。
我看看他的眼睛,清亮深邃不象是玩笑。原来他是想找个谋士,我的心里暗松了口气,转而调笑他,“那你又何必让我当皇后?聘我当宰相不就完了!”
“哼!” 耶律丹真哂笑, 有些自嘲,“我若不这样做,你肯到我的身边来么?”手指捏起我一缕发梢凑到眼前。
话听起来酸溜溜的,不过倒是实情。
但就算是自投罗网吧,我也还是见不得他美梦成真的得意,非要再叫上一板。
我抽出发梢,也给他个哂笑“谁说的,当日我不就来过了!”只不过是个战俘的身份。
听了我这话,耶律丹真瞬间正了脸色。眯起眼露出贯有的阴沉,“你以为,当日没有我的命令,你能活着离开战场么!”
一句冷话打散了一晚上刻意编织的亲近。窗户纸终究是要捅穿的,之前所有的笑闹不过都是窗纸上的剪花,再纷繁绚丽也仅仅是应个景而已。
品着他话里的韵味,我不再出声。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这我是猜到了的,知道他当日是有意放水不杀我。原来只当他是故意卖弄,收买人心。没想到,他竟然从那时起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他要我活着,还要为他所用!我怎么忘了,这是一个深沉难测的对手!他的雄心,从不比袁龙宜少!
天大的人情,自然要有天大的回报!我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自然会记得他的恩典,更少不了一份丰厚的回报。由此可见,他对人性的了解,只怕比我还要深透。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恩德忘了自己的本分。你当日不杀我,那是你的仁德。我可以感激你,钦佩你,甚至尽我所能帮助你,但是,“我不会帮你打南朝的!” 这是我的原则,我不会改变,这一点必须说清楚。
听了我的话,他不仅没生气,甚至连想都不想就开了口:“那你觉得,你可以帮我打哪里啊?”他无赖一样,又把脑袋凑过来,鼻子几乎贴上我的脸。
我心里又要冒火,这人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还随便给根杆子就往上爬!
谁跟你说打哪里了?“你怎么就会打、打、打的?……你好好看看,史上有哪一个国家的国富民强是靠天天打仗打出来的?”这人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听见我的话,点点头,一脸无辜的假天真“南朝就很富有啊,我把它打下来,所有的财富不就都是我的了?!”他还觉得自己挺有理的,一付我是流氓我就有理的样子。
我气往上撞,明知道不该跟他硬碰。可他这几句话让我实在忍不住了,今天非要好好修理修理他不可!
“南朝富有!那是因为有南朝皇帝和许多有识之士的精心治理,几代人的苦心耕耘,有广大民众的通力配合,才有的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这仅仅是土地的问题么?”
“你们崇尚武力,可想过没有,抢来的财富总是有数,花完了,你还花什么?再去抢再去夺?那天下的财富都被你抢完了用完了呢?你的儿孙又怎么办?……
“财富是什么?财富不是土地,不是人畜,更不是金银,财富是活的,有生命的。就象地里的麦子,能填饱肚子,也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长出更多的麦子。……财富只有如泉中之水昼夜喷涌,四季常在时,才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是袁龙宜给我讲过的,我一直记在心里。亲眼看着袁龙宜一步步的把梦想付诸实施;一步步的将前人经验发扬光大;一步步地领导各界倡导新政,锐意进取,为百年兴隆打下根基。……此刻回想起来,尤其觉得感慨良多。
耶律丹真躺回去不吭声了。我也不再说话,心里有些气馁,本想套他话的,结果自己说了这么多。他受了挫,更不会告诉我他的想法。这一晚上的工夫都白废了。
隔了一会儿,我忽然又想起个问题,忍不住还得问他,“你那会儿就想好了办法让我今日为你所用么?”这手一石二鸟,用得还当真挺高明的。
他闻言笑了出来,好像挺轻松的样子,“没有,……当时只是觉得你才华出众,智谋非凡,我手下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你。舍不得一刀把你杀了,……现在看来,我还是很英明的啊!”得意洋洋的吹嘘着自己,却又有几分坦诚。
这话让我更是哭笑不得。算了,反正他的想法日后都会知道,也不急在一时。只要我不死,总有办法能对付他!拉拉被子,把自己裹严。
天气还是挺冷的,帐里就点了一个小火盆,根本不解决问题。不过我估计,这个小火盆也是照顾我才点的,耶律丹真壮得跟头公狼似的,扔到野地里都没事,才用不着什么火盆。
耶律丹真吹熄了灯,两个人在黑暗中躺着。外面静悄悄的,能听见很远处的风声,从山口传出来,呜呜的,象女人的哭泣。
我心里堵着个大疙瘩,睡不着,想了想,还是要问出口“你本不好男色,娶个男后,不别扭么?”就算是为了招募贤才,这样做,日子长了也不是个办法。难道北庭就这么开放到容许一个异族男人当家?他们家也有皇太后,这老太太又会怎么样对我?
“我是不好色如春花的色,”他把手臂缩回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