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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位赫兰夫人,也算是一位传奇女子,年轻的时候可是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多少王孙公子趋之若骛,只是美人心高气傲眼高於顶,寻常男子怎麽入得了她的眼?直到遇上楚仪──当年那两个人可算是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只可惜造化弄人,时至今日她已是凌蓝生的妻子,天琴公子的母亲。
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凌蓝生到底是用什麽方法将她骗到手,想当初她和楚仪两人经历了多少风雨险恶、艰难困苦却依然紧守在一起,不离不弃,怎麽在他失踪後就立刻琵琶别抱?
可惜,我笑笑,这终究只能是无解的迷了。
虽然凌蓝生有十三个子女,但真正进门的夫人却只有三位,而这三位中,赫兰夫人是绝对的“正宫娘娘”,身份尊贵不比旁人。她代表的是栖凤楼在朝堂上的势力,连凌蓝生都要退让几分,更何况我们这些小辈。赫兰夫人的寿辰栖凤楼每年都郑重其事,平日里她避居在别院,想见上一面都难,只有今天才有机会与她套套近乎,所以我们每年送的礼物也是缴尽脑汁,什麽金石玉器、玛瑙石榴,早就不新鲜了。
我看著他们一个个将礼物献上。
都是些无趣的死物,都没什麽新意。我暗自得意,命人将我的礼物呈上。
揭开上盖的布帛,却是一株兰花,叶短而阔,闪著墨绿的光泽,最难得的是鞘及苞片为绿色,色浅绿白,没有一点红紫色斑纹。十为难得。
“决绯知道大夫人喜爱兰花,前些年得了一株绿云,调养了几年,今日终於花开,特拿来让大夫人一赏。”
绿云,本为荷瓣极品,古书上称为奇种,一般只在早春开放,现在已是深秋,我这株兰花竟还开得娇豔,众人一阵惊诧。
“绿云花开在早春,怎麽你这株到今日还如此鲜丽?”赫兰夫人微微疑惑,但脸上已有淡淡的微笑,显然是十分喜爱了。
“我特地让人建了棚子,以纸为材,里面开沟,沟中倒上热水,还施上硫磺,如此这般,棚内变地温暖如春,便可让所栽之花在我所需之时盛放。”
“这倒真是足以侔造化,通仙灵了,”赫兰夫人赞许地点头,“三公子果然聪敏过人。这兰花是真用了心思的,我很喜欢。”
我心中一喜,连忙客套了几句,退至一边。
接下来是二哥,他今日的礼物也是独特。
小小的一个琉璃瓶,上面雕刻著精致的纹路,像是什麽花却从没见过,瓶里面装著什麽水,像流动的琥珀,晶莹剔透。早听说是二哥命人从西域带来什麽稀罕之物,原来就是这东西,不知有何独特之处。
“这是何物?”赫兰夫人显然十分感兴趣。
“这是我命人远从西域购来的,西域有种奇花名为优罗,三十年开一次,花开时香味独特,能让百蝶起舞,极为罕有。这是用一千朵优罗花用密法提炼而成,制成後用这琉璃瓶保存,可保持香气经久不散,疲倦时闻一点,有美容养言,延年益寿的功效。”
“这倒有趣。”赫兰夫人微微一笑,显出一点兴趣,转过去对身旁凌决雪说:“决雪,你去取来我闻闻。”
凌决雪依言取来,今日他母亲寿宴,他却还是一身素衣,头发整齐地用一根月白的缎带绑住。眼若星辰,眉似剑飞,只是如此简单的装束,他穿著就是那麽好看,如玉如月的俊朗。
将琉璃瓶交於赫兰夫人,他转身坐好,却正好对上我的追随他的视线。
他朝我微微一笑。
我立刻心跳如鼓,赶紧低下头。
只一打开,顿时只觉得满屋飘香,恍若身在花海。我离得那麽远都依旧可以感受到那种令人陶醉的味道。清冷中透著温柔;华丽中又不乏素雅;说它浓烈它又透著清新,豔丽而又幽雅,即使不靠近也能缠绕上来的奇异清香。
看到赫兰夫人满意地笑,我知道这份礼物也是深得她心了。
我朝二哥望去,只见一向酷爱表现的他却安静地退下,脸上似乎有丝奇异的笑,我不由紧锁起眉头。
“决雪,他们的我都看完了,你的呢?”赫兰夫人笑著问凌决雪。
“我可没弟弟们那麽有心思,如果母亲不嫌弃,儿子就弹一首曲子给母亲听吧。”
下面一阵骚动,天琴公子的琴艺可是当世一绝,难得一闻的。众人一听他这麽说,都有些激动。
“你就是这麽偷懒,”赫兰夫人摇摇头,一脸莫可奈何的样子。我惊奇地发现她这表情与凌决雪惊人相似,他拿我没办法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淡淡的无奈与宠溺。
果真是母子,即使性格差了那麽远,一个冷淡一个温和,却依然有著相同之处啊。
“好吧,我也好久没听过你奏的曲了。”
凌决雪笑而不语,只是命人将寒玉琴取出来,看到那把闻名天下的古琴,众人发出一阵赞叹。
琴身长三尺六寸五分,通体雪白,弦透如冰,雪一般的清冷,月一般的的光辉。
冰清,冰清,果然名副其实!
动人的琴声在凌决雪的指下缓缓流出,温柔无限,恍然间已是身在半帘幽梦的窗前,望著月下一地银霜,宁静而又悠远。
古朴的琴音,浑厚如锺,却又剔透玲珑,或清越明净,或沈浑宏亮,千般变化,万种风情。一幕幕美景闪过眼前,恍然是芦花飞雪的水畔,烟岚笼罩的山林……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清丽如水,飘然若云,若空山鸟语,若日栖白云,若风吹山林,若月照花影移,凡间美景一一逝去,只是红颜空自许……
嫋嫋淡淡的烟云中,素襟雪琴,凌决雪的身影,仿佛已经是见惯了兴亡荣衰,经历过渔樵冷暖的沧桑。但是,古琴的声响里却丝毫没有被冷落江湖的情绪,七弦之鸣,幽而亮,宏而远,充满了气度与庄严。
这就是凌决雪,总是如此超脱於物外,让人又爱又恨……
我直愣愣地盯著他,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却见他朝我望来,微笑著对我点点头。
我会意,却只是迟疑,可以吗?我无声地用眼神问他。他含笑看我,用他鼓励的目光。
只要你一直看著我,我便可以!一时的气热,心中突然有了这样的懦弱念头,我终於取出朱玉萧,至於唇上。
缠绵的萧声跌宕起来,和著那空灵的琴音一起回旋。
众人神情一震,齐齐望过来,我凛然不惧。
琴声与萧声婉转交融,相互扶持著渐渐爬升,转一幕幕曾经的岁月,梅花落尽,菊花又开。秋风乍起,白雪纷飞……
千回百折,荡气回肠。
我不知道我的萧也能吹出这样出尘的声音,我以为它只有那悲切含恨的幽咽,却原来……
琴声与萧声一路蜿蜒,嫋嫋亭亭地飘至天的尽头……
萧声落时,琴声也尽。我和他的目光在空中相交,他脸上有著赞许的笑。
然後他起身走到赫兰夫人面前,单膝跪地:
“祝母亲松柏长青,日月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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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叫好。
“你的琴是弹得越来越好了。”赫兰夫人叹息,看著凌决雪,欣慰眼神中却夹杂著一丝丝的复杂,她转头看我,“你的萧也很好。”
她看著我手中的朱玉萧,“玉萧公子的确名不虚传,决雪没有给错人。”
“夫人谬赞。”我拱手作揖,激动的心情到现在还在鼓荡。
“好了,我已经累了,你们大家自便吧。决雪,你替我陪陪大家。”只是转眼的时间,赫兰夫人又恢复成一贯的冷淡,毫不留恋地协著侍女施施离去,凌蓝生也尾随而去。
我望著她决然离去的身影,突然有点可怜她。这麽大的一个家,这麽一个丈夫。这个女子虽有无限的风光,但谁又知到她心底的痛苦与艰辛。
一杯残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杯残酒尽,好不容易等人潮散去,我陪著凌决雪回雪天院。
凌决雪的酒量不好,平日里是滴酒不沾,今天二哥乘机拼命向他进酒,我已经帮他挡了好几杯了,看到他的眉头都已经皱起了,我终於忍不住对二哥说:“大哥不能多喝,我先送他回去了。”
二哥这次倒也没拦著,只罗嗦了几句就放我们走了。
“大哥,你还好吧?”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不放心地问,还真怕他醉倒在地上,他这麽大个我可拖不动。
“还好,没真醉,就是有点头疼,回去把酒气逼出来就好了。”
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确定没事我才松了口气。
“别担心,”看见我一脸慎重的神色,凌决雪有点好笑,“我没那麽容易醉。”
“你还不容易醉?”我大呼骗人,“十八岁那年,我骗你喝酒,就那麽一杯你就倒了,害我吓得立刻去喊大夫,结果被别人丑了好久。”
他顿时无语,只好尴尬地笑。
我没有全说实话,其实那次我何止被人笑话,凌蓝生那个混蛋差点折腾死我。
为了这个人,我吃了多少苦……我不能再想了,再想我会发疯的。一边是爱,一边是恨,这个人怎麽能勾起我那麽多情绪呢?
我悄悄加紧步伐,希望甩掉这些多余的情绪。
到了雪天院,却意外地发现屋里竟有烛光透出。我和凌决雪进去一看。
“大哥,你回来拉。”
凌决钰一个人呆在屋里,似乎是等了许久,灯上的烛蜡都快尽了。见到我站在凌决雪身边,他的笑容一敛,原本发亮的小脸也迅速暗淡了下去。
“决钰?你怎麽在这儿?”凌决雪走过去。
凌决钰身体不好,又不爱热闹,一向不参加宴会,所以今天赫兰夫人的寿宴他也没有去。
“我……我给你送药来。”小小的声音。
“大哥的病已经好了,你不用再让我喝了吧?”
看到凌决雪刹那变色的脸,我暗自好笑,想必是被凌决钰的这些药折腾苦了。
“这是最後一次……好吗,大哥?”
看著凌决钰有点哀求的眼神,我忽然有些明白,其实只是借口吧?
什麽病没好,什麽送药,其实只是为了要见这个人,为了能够有机会看看他,所以才那麽固执地坚持。
只是这又有什麽用呢?这个人永远不会回应你的付出,他感受不到你的心意,他只会把你当成一个贴心的弟弟。
我在心头笑地苦涩,没想,到最後却是这个人来和我同病相怜,这个我一直看不起的人,真是讽刺!
终究是碍不过凌决钰企求的目光,凌决雪还是喝掉了那碗药。
“好了,我喝了,可以放心了吧。”凌决雪看看我,示意著,“决绯你送送他吧。”
“不要!”凌决钰断然拒绝,一反常日的柔顺,“我不要他送,我自己回去。”
结果决钰坚决不要任何人送,连凌决雪都被他拒绝。
“决绯,你是不是又欺负他了?”待凌决钰走後,他问我。
“没有,大哥,你想到哪去了,决钰一向就怕我,当然不会让我送。”
“真的?”他有点怀疑,“决绯,别欺负他,我真的会生气。”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你生气我就不去做?你以为你是谁?
心头一股无名火气,我强按耐住火气,答他:“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