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个温文尔雅光风霁月的男子,被大王看上,究竟是祸还是缘?……他怔了半晌,一跺脚,走进内院。
伏羿的卧房里,光线很暗。
摆放大床的那堵墙壁前拉着幅墨黑绸布,直垂地面,将整个卧房分成了两半。
矢牙就跪伏在黑绸前,大气不出。
良久,伏羿磁性深沉的声音从黑绸后响起,带着揶揄淡笑。「你闯进来,就是为了替沈沧海求情,要我别戏弄他?」
矢牙硬着头皮道:「大王,你心里念着的,并非沈公子,大王何必伤他?」
他说完,便等着伏羿大发雷霆,谁知等了许久,黑绸后的人只沉默不语。他反而忐忑不安起来,试探着唤了声大王。
帘后人似乎轻喟一声,「我自有分寸。你出去吧。」
话说到这分上,矢牙也不好再逗留,躬身退出伏羿卧房。
沈沧海吃过一碗麦粥,刚漱过口,想叫仆妇找些笔墨纸砚来,好打发时间。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撞开。
一个年轻人拖着条伤腿走进,向他怒目而视,满脸的杀气。
「云将军,你怎么来了?」仆妇迎上前惊讶地问,下一刻便被云飞狠狠一拳打昏在地。
云飞鄙夷地打量着轮椅上的沈沧海,「你倒是很识时务,居然攀上了大王。以为有大王替你撑腰,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了么?」
他拿起桌上烧剩小半截的蜡烛,故意在沈沧海眼前晃动,冷笑两声:「只要这根蜡烛,就可以把你烧死。将士们只会以为是你自己不小心打翻烛台失了火。」
沈沧海注视着眼前烛焰,平静地道:「是丽姬夫人恨我夺了伏王的心,要你来杀我的吧?想不到丽姬夫人看似娴淑,心胸却如此狭隘歹毒。」
「你住嘴!」云飞生母早逝,由长姐丽姬一手带大,对这姐姐敬重之极,听沈沧海出言诋毁,不由大怒,「姐姐她就是心肠太软,不懂争宠,否则早就能当上射月国的王后。」
「是么?」沈沧海竟微微一笑,看透世情的通彻。「所以你就在伏王的大补剂里下了毒,想谋害伏王?伏王若亡故,丽姬夫人如今正是后宫第一贵人,再抱养个伏氏的旁系幼儿继位,云家便能只手遮天,掌握射月大权。云将军,对么?」
云飞握着蜡烛的手一颤,眉宇间掠过几分狠色,干笑道:「你果然很聪明,留着你,迟早坏我大事。」
他甩手,将蜡烛抛向沈沧海。
眼看蜡烛即将落到沈沧海衣裳上,一枚薄如柳叶的飞刀倏地自沈沧海身后床榻低垂的幔帐间射出,在半空中打落了蜡烛。
一只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掌缓缓掀开了幔帐。
伏羿盘坐床头,冰蓝森寒的双眸紧攫云飞苍白脸容,嘴角勾起抹邪气微笑。「靠几帖掺了毒药的补剂,就可以扳倒本王,让伏家天下改姓云?云飞,你也想得太容易了。」
「你们?」见伏羿已经跨下床朝他走来,云飞这才从震骇里惊醒回神,意识到自己已落入伏羿和沈沧海布下的圈套。
那两人,一定早就发觉大补剂里给人下了毒,对他起了疑心,才在众人面前演上场好戏,激得他心浮气躁,三言两语就被沈沧海套出了实话。
毒杀君主罪无可恕,他更清楚伏羿对敌的手段有多毒辣,若被擒,他不死也会被扒下层皮。一念及此,云飞心胆俱丧,抽出腰刀奋力掷向伏羿面门,只盼能稍阻伏羿逼近的步伐,自己转头就往屋外跑。
他腿脚带伤,根本逃不快。刚奔出屋,就听到身后「当啷」一声,腰刀已被伏羿挡落掉地。
伏羿冷哼,足尖挑起刀柄,腰刀顿时化作道银弧直追云飞身影,扎进了云飞没负伤的那条大腿。
云飞踉跄跪地,抱着鲜血直流的大腿翻滚低号。
伏羿上前抓住云飞背心衣衫,将云飞整个人提了起来,大踏步穿过院落,走去大厅。
沈沧海至此,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
总算是完成了与伏羿之间的交易,替伏羿诱出下毒的幕后凶手。而伏羿,也答允了事成之后,派人护送他回雍夜族。
看见那仆妇依然晕迷不醒,沈沧海推着轮椅靠近她身边,费力地弯下腰,轻掐她人中。
那仆妇悠悠醒转,捧住肿起大片青紫的面颊正在咒骂云飞,厅上蓦然传来一阵争吵声,越说越响亮,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
「飞弟年幼无知,大王就当可怜云家只剩这一点血脉,饶了他这次,大王!」
云丽姬哭求得嗓子都嘶哑了。沈沧海微凝神,想听伏羿如何发落云飞,却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云丽姬也放声大叫起来,声音越过院落,传到沈沧海的小房内,仍尖利刺耳。
听这动静,云飞显然是遭受了什么酷刑……沈沧海见识过伏羿处死战俘的狠绝无情,不由微泛寒意。
一串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云丽姬满面泪痕奔进院落,经过沈沧海房门口时看也不看屋里人,直冲伏羿卧房,一边尖声道:「你不饶飞弟,我就毁了他!」
「妳敢!」伏羿紧跟着追出大厅,那张俊魅的面容完全没了适才的淡定,宛如戴了个铁青的面具,周身杀气狂溢。
沈沧海惊疑不定,又看见矢牙等将领也随之快步冲进了院子,涌向伏羿的卧房。
一记瓷器碎裂的声响,轻微,却又清脆。
伏羿卧房内,片刻死寂后,响起云丽姬充满痛楚意味的尖叫和伏羿失控的怒吼。
沈沧海心一悸,转动轮椅出了屋,推向伏羿卧房的方向。卧房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沈沧海根本看不见屋内情形。
「你来干什么?」矢牙见沈沧海也来凑热闹,不禁皱起了眉头,挥手道:「沈公子,此事与你无关,你快回去。」
这时屋里又传出声痛苦的低吟。围在门口观望的将领们纷纷向两侧退开。伏羿拖着云丽姬的头发,大步走出,将人往地上一推。
云丽姬半边脸肿得老高,跌倒在地,竟爬不起身。
沈沧海见了这情形,心知伏羿必定怒到极点。否则像伏羿这样狂傲自负的王者,绝不屑于对个娇弱女子动粗。
究竟是什么,令伏羿狂怒失态?他视线越过众人,投向伏羿卧房内。
原本遮挡在床前的大幅墨黑绸布已经被扯落掉地,露出后面一尊白瓷人像。是个青年男子,正悠然而坐,微垂首,双臂轻舒,悬在膝头横放的古筝上。
人像身上,穿了身水银色的衣衫,宽袍广袖,说不出的清贵优雅。头发用的真人黑发,玉冠珠坠,被墙角的烛火一照,映出流离宝光。
人像的双瞳,赫然是用两块墨玉雕就镶嵌,隐隐然透着温润光泽,随着烛火的明灭,男子的目光仿佛也在不断变幻流转,虽是一尊瓷像,却若有生命。
连沈沧海,也为那两道目光微生恍惚,随即清醒过来,蓦然醒悟。这姿容出尘的白瓷人像,应当就是伏羿那个已然离世的情人。
这等风神,难怪伏羿会为之倾倒,念念不忘……些微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滋味慢慢从心底翻涌而上。沈沧海默然移目,才发现人像脚边散落着好多块大小不等的破碎瓷片,依稀看得出是只人手的形状。
他暗暗心惊,想不到那丽姬夫人为了弟弟,居然不惜触伏羿的逆鳞,用瓷像来要挟伏羿放过云飞。可这只手一碎,只怕丽姬连自己的性命也要赔了进去。
果然——
「云丽姬,妳敢动他,是不想活了!」伏羿咬牙切齿地瞪视着女人,怒火中烧,走近云丽姬,用力踢了两脚。
云丽姬面色痛到煞白,紧紧捂住小腹,仍在苦苦哀求:「大王,是臣妾没管教好飞弟。大王要出气,就请责罚丽儿。」
「妳!」伏羿一脚又待踢出,却见云丽姬裙襬上逐渐渗开团血迹。他呆了呆,那一脚便没有再踢下去,转身从个将领腰间抽出鞭子,「啪」地甩开,就朝云丽姬背脊抽落。
鞭子还没落到云丽姬身上,一条人影忽然跃进他视线,挡在云丽姬上方。
伏羿一眼看清那人是沈沧海,执鞭的手硬生生顿在半空,鞭子尾梢仍是扫过沈沧海肩头。衣裳即刻撕裂道口子,几点血珠随之滴落。
他怒视沈沧海:「你又来多管闲事,让开!」
沈沧海是见情势危急,无暇多想就从轮椅上扑了过去,摸着肩头皮开肉绽的伤口忍痛道:「伏王,丽姬夫人只怕是动了胎气,再打,母子性命难保,伏王三思。」
伏羿俊脸上神情古怪,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沈沧海,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见沈沧海依然护着云丽姬,毫无闪避之意。
伏羿眼底戾气骤浓,冷哼一声,扬鞭风声虎虎,直抽沈沧海。
他固然爱才,但绝不容许沈沧海在诸多将领面前公然挑衅他的威严。
「啪啪」两响,沈沧海胸前衣衫上顿时印出两道殷红血痕。
沈沧海痛得眼前发黑,却仍张开双臂,将丽姬护在背后。
「你还不肯让开?」伏羿再度举高了皮鞭,表情阴沉欲雨,声音反而变得轻柔缓慢起来。
边上矢牙知道,这是伏羿动了真怒的前兆。他急忙上前,低声道:「大王,沈公子体质不比军中武人,这鞭再下去,会出人命。」
伏羿根本不理会他,紧盯沈沧海。后者尽管面色发白,目光却依旧烟一荡,毫无畏惧退缩。
这几鞭,纵使能令沈沧海折筋断骨,也无法让这文弱男子低头。
伏羿握着鞭柄的右手慢慢收紧,发出轻微的骨节爆裂声,蓦地奋力一鞭,凌空虚晃,割裂了凝重空气。
「矢牙!」他抛下了鞭子,冷冷地吩咐道:「把这人丢回雪地里。他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当我没救过他。」
「大王,这——」矢牙刚想说情,伏羿已经大步走回自己卧房,重重关上房门,将众人摒弃在外。
那些将领见状,也都小声议论著陆续散去。
沈沧海苦笑,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触怒了伏羿,叹着气抬头对矢牙道:「快送丽姬夫人去石大夫那里医治,迟了,胎儿恐怕就保不住了。」
「不,不是……」云丽姬按着腹部连连摇头,红着脸,声如蚊蚋。「沈公子你误会了。我、我是来了月事……」
沈沧海也不禁红了脸,清咳一声甚是尴尬,却也明白了为何先前伏羿的神情会那么古怪。
他这几鞭子,算是白挨了。
矢牙见两人鞭伤处还在渗血,叫来仆妇将丽姬夫人搀去石大夫处包扎伤口,自己扶起沈沧海往轮椅里一放,推着轮椅跟在仆妇之后。
等石大夫为两人包扎妥当,矢牙也从外面带着两名兵士进来,向沈沧海歉然道:「沈公子,大王有令,矢牙不敢不从,只能请沈公子离开这里。我会让这两人护送你回雍夜族。」
沈沧海点了点头。原本替伏羿演完那场戏,诱出云飞后,伏羿也会依约送他回雍夜族。只不过这样的离别方式,并不在他预料之内……不过无论如何,能从充满强大压迫感的伏羿身边全身而退,已值得庆聿。
他谢过矢牙,由那两个兵士推着他出了青龙会馆。
矢牙送到大门外,再三嘱咐那两人务必将沈沧海安全送回雍夜族人手中才能回来复命。那两人齐声应了。
青龙关至雍夜族,也有五、六十里的路程。那两个兵士牵来了马匹,一人扶着沈沧海上了马,策马扬鞭,与同伴一路西行。
沈沧海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情不自禁想到昨夜和伏羿共乘一骑,伏羿一领棉袍为他挡住了边关寒意。
往后,他大概再也不会与那有着冰蓝眼眸的西域王者相遇……一念及此,他心头竟然升起几分难以形容的失落,忽然听到身后那个兵士挥舞着马鞭追近,大声道:「曲喀,你怎么往南走了?」
沈沧海定了定神,回头一望才发现自己胡思乱想问,两匹骏马已经奔出老远,青龙关被甩在了身后,只余隐约轮廓。
他背后那名唤曲喀的兵士勒停坐骑,看了眼四下苍茫荒芜,道:「没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