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点则有一百块。
书房的窗敞开着,虽然在冬天是很冷,但若关起来得话就必须开灯,家里装电灯的地方只有两处,一个是书房、另一个则是客厅。若晚上得到其它地方,还得使用煤油灯。
以后、电灯也会更普遍吧?战争已经结束快一年了,日本……会好起来吧?我这幺相信着。至少、能在招一与阿梅往后的年代中,别在让他们招受战争的苦楚。
『咻~』
一阵口哨声从我的窗外传来,我抬头望向窗外,一个金发蓝眼的年轻外国人正对我笑着,他身上穿著的是美国陆军的深蓝色制服、身上还配戴了正面有老鹰标志的军人勋章。
肩带是黑底加两个并列的黄色箭头,是下士吧(Corporal)?官阶大概等同于军曹……
「哈啰、」那名下士跟我打招呼。
而我只望着他,想看他到底要玩什幺把戏。我对美国大兵殊无好感、或者应该说,我对外国人都没有好印象。
「遭安……泥好……」见我没响应,他开始用着怪腔怪调日文跟我说话。
「别用那种别扭的日文说话,难听的要命。」这句我是用英文说的。其实我只是个报社翻译员,实际上能开口说英文的机会绝对小于用写的,但我相信流利程度绝对比听个洋鬼子硬凑着发音好多了。
「喔、你会说我们的话。」他看起来很高兴,不过我说英文可不是为了让他高兴的。
「有什幺事吗?士兵先生?」我不是很客气的问他。
「我的名字叫做卡罗?威尔森,很高兴认识你。」他居然开始自我介绍了,这人真是很莫名其妙哪、莫非外国人都是这样的吗?
「我可一点都不高兴认识你。」我冷淡的说完,低下头想继续我的工作。大部分的人都怕美国大兵,可是我不怕惹怒他,是他自己要找上门来的。
「等等、我、我的意思是……」
我无奈的只好又抬起头等下文。
「你能不能跟我交往呢?」
威尔森下士的脸整个红了起来,他的皮肤很白,所以羞窘的时候会显的更明显不自在,他的蓝眼睛跟招一一样非常的漂亮,这时我才仔细观察到,他的脸上稚气未脱,我几乎能确定他的年纪比我要小上一些。
「你觉得我可能会答应吗?」我开始有点恶意的捉弄他。从威尔森下士的神态看来,他是喜欢我吧?
「我只是想试试看……」威尔森下士明显的表示失望。
「多尝试不坏,只是不要用在我身上,我有个儿子、还有个像女儿一样的帮佣得照顾,我不可能跟你交往。」因为威尔森下士的表情非常的失落,这让我有点同情他,所以稍微出言安慰了。
「可是你现在没有太太对吧?」威尔森下士很快的说。
「我说呢、士兵先生……」
他打断我的话道:「我的名字是卡罗。」
「好吧、卡罗先生……」
他再度打断我说:「不用加先生。」
我耸了下肩道:「卡罗、你听好,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妻子已经过世,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再娶一个好让她跟我一起照顾孩子。」
「我也可以帮你照顾小孩,我并不介意。」卡罗率直的说。
如果这时我说我介意,可能强度还不足以打发这个洋鬼子,于是我尽量用粗鄙的语气对卡罗道:「如果我想有更多的孩子,你可生不出来。」
「这倒是个难题……」卡罗叹了口气。
「回头去找那些美貌的金发妞吧,别来烦我。」我朝他挥了挥手,这手势全世界通用,反正是在赶人。
「不不、请让我偶尔来看看你吧,多闻。」卡罗认真的说。
想当然尔、他知道我的名字了。他直接叫我的名字是件无礼的事,不过这并不会超越之前的程度,美国人说话似乎都是这种样子,率直到近乎粗鲁。
「若只是看的话……」
「如果可以、请让我也跟你说话。」卡罗聪明的补充道。
「别得寸进尺。」
我尽量做出严厉的表情,但看到卡罗露出白齿的笑脸,我知道结果不太成功。
「我可以带花来送你。」卡罗开心的说。
「我不需要花。」
「我也可以带糖给你,美国糖,有爱心形状的。」
「你去给小孩子,他们还有可能会亲你一下,给我就免了。」
卡罗不理会我的讥嘲,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可以唱歌给你听,虽然是英文的……不过我的歌声不错喔,同事们都这幺说。」
「真是够了……」这句我是用日文说的,所以卡罗『啊?』了声。
「那幺、我今天就先走啰,再见、多闻。」
卡罗说完,真的很快就走了,他走前还在窗口硬是留下了用纸包起来的白色软糖,我只好收进袖子里,唉、招一看到这东西不知道会有多高兴。他最喜欢糖果了。
喜欢糖果的,不只招一一个,还有那个让我日夜思念的人,草场直辉也是。
草场他接到征召令后,马上就告诉我了,三天后就要出发到中国去。
我当然是不希望他去,可是没办法,因为是大日本帝国的命令,而且也不能说草场完全没有那个意愿。
战争……还没有结束。在我们十六岁的夏天。
十六岁、就是个大人了,要坚强、要勇敢、要……懂得失去的痛苦。
卫哥在中国因为水土不服而生了病,很快的就过世了,守哥寄回来的信中只提到了一两句这件事,但我看的出来他确实痛苦万分,他原本锋锐的笔触在写这封信时透露出无力的讯息。
回来吧、守哥!
不要去、草场!
我多想这幺说,不要再打什幺仗了好不好?
我说想去帮忙草场整理行李,他却说他没有什幺东西好整理,我说中国可能会很冷,硬是把我唯一一件好料子的棉袄塞给他,我还想给他一点钱,这回他却坚持拒绝了,他说钱的话,国家会给他,他不收我的。
三天以来我只能到处乱转,心里只想着别让草场去打仗的念头,我害怕回不来的已经不只是卫哥了。
每天晚上草场都来找我,我们并肩坐在走廊上乘凉,天空有无数星星、小院子里有虫叫,现在是美好的夏天,若草场能留在这里,我愿意陪他每一个夏天、秋天、冬天……
「如果……我能够再回来……」草场讷讷的开口了。
我手上拿了把破了个小洞的纸扇替自己搧风,若我想替草场搧搧,他就会把扇子连我的手一起推开。
「你会回来的。」我说。在草场出发前,我不愿意说不吉利的话,甚至连犹豫都不可以。
草场转过身面对我,他伸出有力的大手轻扳住我的脸。
这次已经不同于之前在学校后坡那样懵懂了,我敏锐的感觉他想吻我,我缓缓的闭上眼,但原本预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草场只是用力的抱住我。
他抱的很重,我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力道似乎是想要将我整个揉进他体内似的。
『如果我能回来,我就要你。』
完全没有我拒绝余地的一句话。当然、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拒绝。
至今依旧。
这是最后一夜,草场抱了我很久,但我乐意。我从没说过我喜欢他,而他也从来没问过我。他明白我的心情吗?
隔天去送行的人,表情没有好看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死别。
草场那比我高上一个头的身上,穿著笔挺的军装,他对我笑,但他自己也知道,那并不足以让我安心让他走。
我拿出一个纸包给他,要他放在口袋。他问我那是什幺,如果是钱,他可不要。
我说是糖果。他知道我平时是不买糖的,他又笑了,然后把纸包收起来。
然后、他回到他该待的队伍里,每个人都穿著同样的制服,那颜色把他淹没,现在的草场,只是众多帝国军的一员。他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了。
行军整齐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踩进我的心里,彷佛烧灼般的疼痛着,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们离开的背影,然后尽全力奔回家。
靠在房间的木板墙上,我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但还是听的见自己呜咽的声音。
我想着草场总是唱给我听的军舰进行曲……
『遵海而行 愿为水渍之尸体』
『依山而进 化作草葬之忠魂』
『唯我大君御驾之侧赴死』
『绝对不回头』
(要回来喔、直辉……)
***
今早做操时,招一一脸期待的问我:「父亲、那个送糖果来的军人大哥,今天也会来吗?」
「不是军人大哥,是卡罗?威尔森下士。」我纠正。
很显然,那个美国大兵卡罗已经顺利的收买了我儿子。
「噢、我只是想问问。」招一晃动着手臂道。
「你是希望他的人来,还是糖果来?」我故意问。
「嗯……糖果跟人都要。」招一想了会儿又道:「军人大哥是好人,可是他说什幺我都听不懂,这附近只有父亲才听的懂他说什幺。」
招一还是坚持叫卡罗『军人大哥』,唉、反正随他去了,洋人的名字叽哩咕噜一长串,对小孩子来说可能不太好记吧?
「那你叫他教你英语,你就听的懂了。」我说。
「好象很难的样子……」招一噘起嘴。
卡罗自从那天过后,只要值勤完毕就会跑来我书房的窗边站着,不管我有没有理会他,他也猜到我可能会故意不理他,所以总是说了些话就爽快的离去了,当然、会在窗边摆上一颗包装的漂漂亮亮的外国糖。
糖我没吃,结果全进了招一这小鬼头的肚子,每天都有糖吃让招一乐的很,直到他发现卡罗的存在(或者该说,卡罗故意让招一发现自己的存在)。对招一来说,对方不管是谁、是外国人还是日本人,只要亲切又带礼物来的,一律被归类为好人。
没过几天,卡罗在招一的邀请下便很顺利的登堂入室了。招一这小鬼甚至还泡了茶给对方喝,他连对我都没那幺殷勤呢。因为他是招一的客人,我可没办法随便赶他走,而实际上卡罗人也不坏,唯一的可议之处只在于他对我的好感表示的相当明显。
之后、卡罗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整盒有颜色的笔,还有一些纸,看着他们比手划脚的沟通、然后在纸上涂鸦的模样,意外的感到很温馨。
我的个性比较阴郁,大概是自小身体不好以及以往常被人取笑的缘故,因此便不爱和人说话,所以平日,我也只跟人保持一般情况下最低限度的交谈而已。对于招一、我一直很害怕他的个性会模仿我而有不好的影响,因此能有个像卡罗般外向的人能跟招一相处,我便不反对。
而且,招一因为外表突出的缘故,其它孩子其实不大愿意和他玩,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偶尔也会露出寂寞的神情。
「英文不难的,连我这幺不聪明都会,所以你也一定可以学。」我给招一打气道。
「父亲很聪明的。」招一眨了下清澈的蓝眼。
「怎幺说?」
「嗯……父亲看的懂很多书,也会写很多字。」
「我教你的字,你不也全会了吗?」我说。
「可是、有时候也会忘记……」
「那幺、再学一次不就好了?」
「说的也是,不愧是父亲,真聪明。」招一笑嘻嘻的点头,「那幺、今天军人大哥来的时候,您帮我跟他说,我也想说英文,让他教我。」
「好啊、不过你吃了他这幺多糖、让他陪你玩,还要他教你英文,你要怎幺回报他?」我故意这幺问。
招一眼珠一转,很快的说:「那我把午餐的饭团让给军人大哥吃。」
「那你自己饿了怎幺办?」我越听越有趣,继续追问。
招一用力想了很久,最后涎着脸问我:「那父亲的午餐分我一点儿吃……好吗?」
我听了忍俊不住,笑了出来,不过还是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