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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件羊皮背心,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而他们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距离竹君殿才两百丈的位置,安然地坐着。要知道,现在竹君殿里必然有鹰堂的高手,而那些人要是能够将道明宗刺杀名单上的任何一人解决都是能获得极大的荣耀和极为丰厚的财富的。相比于宗教式的热忱,现在他们这些人更容易理解这种驱动力。
或许是他们这一行,占据了景观不错的一片地方,对着竹君殿指指点点,却又完全不像是道明宗的信徒的腔调和周围的反差有些大,在那里坐了一会,就有一位身着道明宗中级神职人员服色的家伙走了上来。那人的脸上满是温和的微笑,而眼神中满是温润,大家不由自主也客客气气地让这人走到了桌边。
“这几位相必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吧?可否让贫道在这里搭个座呢?”虽然这人身上的服色和叶韬印象里的道士实在差距太远,可是此倒是非彼道士。自称道士的,可都是道明宗练士、道士、羽士三阶神职人员的中间一层,以这个人能够迅速得到报告来这里搭话的情况,这家伙的职司恐怕也不会很低。
叶韬只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在这个桌子上,现在话事的不是他,而是丰恣。丰恣满不在乎地说:“大士请坐。”
那人微微一楫,就不客气地坐在了角落上。随后他问道:“诸位从那里来的呢?看起来似乎不是西凌人士啊。”
第167章 逻辑
对于这种问题,大家早就准备好了标准的问答,互相对好了各种口径,毕小青欠身道:“我们从春南来的……”
“莫非,莫非你们是城里那个法兰史大匠师的千金一行的吗?”道士问。
“正是如此。”毕小青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本来想好好看看竹君殿来的。没想到到这里就被挡了驾,这下子回去可就不好交差了。”
道士奇怪道:“来看竹君殿?为什么呢?”
“还不是雇佣我们的那个法兰克老头的主意?他说好不容易来一次中土大陆,自己跑去丹阳去了,到是让他女儿和那帮娇小姐们出来帮他寻找各种有趣的建筑设计。那帮娇小姐怎么吃得了苦?现在还在城里客栈休息呢。平时画图什么的还不是靠我们哥几个。”毕小青叹道。
道士显得很有兴趣,继续问道:“你们也是工匠吗?”
工匠的身份是很难冒充的,手上的各种痕迹,对于材料和工艺的理解,都不是外行人能够迅速掌握的。吴平安按着事先说好的讲法说道:“我们几个就是臭卖力气的,可挣不得工匠那份工钱。只有他是……”说着,他指了指缩在角落里,很生动的作出一副腼腆样子的叶韬。
“不才见过大士。”叶韬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向道士行礼,差点撞翻桌子上的茶壶。这么生动的表演让大家暗笑不已。
“真是年轻有为啊。”道士的兴趣更浓了。说起来,工匠的地位提高,和叶氏工坊以及戴氏营建行的兴起分不开。将近十年时间里,建筑行业已经有了更明确的工种划分。自然,现在除了东平,还没有哪个国家或者哪个营建商将建筑师、工程师、建造师的职司划分开来。将建筑、工程和工程管理等等规范制定得相当周密了。但是,不管是哪里都开始意识到工程管理和规划设计之间的巨大分野,能够担任建筑师类型工作的工匠,不管是地位还是待遇,都有了极大程度的提升。但一般来说,能够有那种见识和能力的,要么就是出身匠人世家,或者是家世比较良好又有能力供养自家子弟进行专业学习的人家。要从底层学徒开始一层层爬上来,逐步获得认可,得到学习的机会,最终成为某营建机构不可或缺的中坚人物,要经过的磨砺太多了。但道士看了一眼叶韬的手,粗糙的掌缘和手上大大小小的小伤口都在显示,这并不是一个历来养尊处优的家伙。
“没有,我哪里有那么厉害。我只是个录图员而已。”叶韬摆着手,谦虚的说。
道士似乎还有点懂行,问道:“录图?……难道你去叶氏工坊学过制图?”
叶韬恭敬的说:“是的,就是去年的事情。正好行里要派几个人去宜城学活计,大掌柜抬举,占了一个名额。要说那快两个月时间,还真学了不少东西。”
在道士的心目中,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估又提高了一层。虽然道明宗的人对于叶氏工坊视若仇敌。但道明宗越是不断建造各种庙宇和塔楼来彰显自己越发正统和崇高的地位,来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方方面面,就越是感觉到那套严谨繁复的施工技术和规范的好处,哪怕他们领会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点。而叶氏工坊却似乎一点也没有敝帚自珍的味道,只要缴纳足够的学费,就可以在叶氏工坊的培训体系里有一席之地,能够学到很多别的地方完全不可能领会的东西。甚至是一些和军事有着颇多关系的学问,比如地质勘测之类的。相比于丹阳的叶氏工坊,作为叶氏起家的宜城总部,更是被视作进行这类培训的最佳场所。不仅仅那些和叶氏工坊展开了各种合作的商家和营建行这样想,连叶氏工坊内部的各级学徒、学工、技工、技师都是这么想的。在叶氏工坊的十大技师里,仅有一个专精于陶瓷的老师傅是出身丹阳,而那家伙原先是内府所属作坊的人,在内府和叶氏还有白石城管家展开全面合作之后才进入叶氏工坊开始专心进行陶瓷的工艺研发的。
能够在宜城进行了两个月的培训,就能够完成诸如识图制图之类的课程,那这个年轻人必然刻苦而聪慧,也必然是所属商家的着力培养的人员。
“既然你们来了这里,不妨说说看,觉得这竹君殿如何?”道士乘势问道。
“大士……那我就直说了,”叶韬故意作出一副忐忑不安,很是犹豫的样子,说道:“竹君殿外面看起来虽然像是很正统的宫室类型建筑,可是……内里恐怕是有些蹊跷的。在这里看虽然看不真切,但也觉得竹君殿的正面高度和屋顶看起来很是奇怪。在下大胆揣摩了一下,恐怕竹君殿在修建的时候,并没有真的用严格的宫室建筑的斗拱体式。要说在斗拱方面的工艺和熟练程序,连东平叶氏和戴氏恐怕也比不上我春南的那些大师。竹君殿恐怕是将层叠起来的屋顶和重量分散到了两边的墙体,将垂直方面的重量转化为水平方面的力量分散开了。两侧的是墙固然坚实,但和前后两面的框架夯土墙却有些格格不入吧。而且,怎么说呢……这样的形式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当时间长了,墙面开裂、屋顶渗水之类的问题就会出来了。”
叶韬提出的问题的确已经开始逐渐出现了。当初的道明宗可没有现在的庞大的财力储备和人才脉络,但作为传教核心的竹君殿却又不得不建造起来。建筑规划设计阶段就有许多隐患,前几年借着为竹君重塑金身已经对竹君殿进行过一次大的休整,而每年花在建筑维护方面的成本都越发增长。
道士沉默了一会,忽然拍了下脑门,笑着问道:“还没有请教这位小哥的姓名呢。”
叶韬挠了挠头,说道:“我姓郭,单名一个奋字。”
和周围几个人都通了姓名之后,道士笑着说:“既然几位小哥是来看竹君殿的,那这样吧,我在这里说话也有几分分量,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问问今天当值的羽士,带你们进去看看。正好今天教中的大匠师辛宰熙先生也在,不知道你们几位可有兴趣和辛大师聊聊呢?”
辛宰熙不但是道明宗中负责营建庙宇和宫室建筑的首席大匠师,更是天下有数的建筑理论家。他撰写的《营殿十论》一直是业内人士的标准读物之一。或许道明宗的广大教徒并不熟悉这个老头,但作为同在建筑行业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家伙。说实在的,以叶韬现在在行业内的地位,辛宰熙都未必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但在这个当口,要是他敢露出任何不以为然的表情,那可就糟糕了。
叶韬露出惊喜的神色来,站起来冲着道士深深一揖说:“那太好了……这就烦劳大士了。”
道士呵呵笑着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你们且少待。我去去就来。”
道士一走,他们立刻坐下互相看了看,转瞬间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但这个时间要是转身就走,那可就真的暴露了自己心里有鬼,不但他们几个走不掉,恐怕精心准备的几路人手的各种伪装也要泡汤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硬着头皮等道士回来。
不一会,道士就和另外一个练士一起走了过来,领着他们一起进入了竹君殿。周围的道明宗教徒们看着他们,满脸都是羡慕,但他们却有苦自知。
辛宰熙正在竹君殿后面的偏殿那里指挥修建一条新的门廊,看着道士领着几个年轻人走了过来,有些狐疑的问:“老宋,这就是你说的那几个家伙?那么年轻?”
被唤作老宋的道士笑着说:“正是。”
“晚辈见过辛大师。”叶韬一行纷纷躬身行礼。
“好说好说。你说这竹君殿有问题,没错,真的是有问题。这几年可没少费功夫在这上面。不过竹君殿现在也的确太小了,估摸着明年要开工大翻修,我琢磨着索性将翻修和时间拉长,外观不变,重建竹君殿,把那些内里的毛病都抹平了拉倒。一年年的跑北边这里,我这身子骨可受不了。”辛宰熙豪爽的说。
“重修?”叶韬一惊,这可不是小工程。不过,如果辛宰熙真的对宫室建筑和斗拱有比较好的理解,人力物力不成问题的话,实际上结构上的重修也只需要几个月罢了。更花费时间的恰恰是那些精细繁复的装饰工程。叶韬连忙夸赞道:“这可是个好主意。”
辛宰熙毕竟是一方大师的身份,看叶韬这一凝眉之间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大是好奇。随口就开始考校起叶韬来了。而面前正修建的门廊本身,就是很好的题目。叶韬对于宫室建筑向来不感冒,但却不是没有了解,加上他本身是比辛宰熙大师懂得多的人物,哪怕不算他原来那个时空的建筑学、工程学等等方面的知识,仅仅以他这个时空里丰富无比的建筑经验都可以压死辛宰熙了。他随口回答,顺溜无比,越发让辛宰熙和那个叫老宋的道士无比惊讶。
“你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做什么活计出身的?”辛宰熙问道。
“我在工地上长大的,四岁开始帮收养我的老工头弹墨线,九岁开始做工棚的杂役,十一岁开始当小工匠,后来兼过泥水匠,石匠,雕刻匠……一套活计倒是熟悉。”叶韬恭敬的回答。
辛宰熙对于这些经历并没有太直观的了解,他一直是站在建筑行业的顶端的,从来不知道底下的工人有多辛苦,倒是一旁的道士老宋,露出了惊讶和佩服的表情。
辛宰熙只是点了点头,说:“小子,你很不错,留下来当我的学徒吧。在道明宗里,少的就是你这样的年轻人。给我跑几年腿,以后就有你的福享了。一座座庙宇神殿建起来,也是不小的功德啊,至于名垂千古的好外,自然不消我多说。”
对于这种再明显不过的招揽和诱惑,叶韬的反应很是简单一躹躬,随即摇了摇头,说:“小子不敢有这种奢望。”
辛宰熙显然没想到居然会遭到拒绝,哼了一声,极为无礼的走开了。看着一下子冷场,叶韬倒并不觉得什么,而乘着这个机会,毕小青很是“歉意”的对道士老宋说道:“大士,是小郭不好,惹恼了辛大……我们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