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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睡觉,我满脑子想的仍然是商朝的事情。那时赵嬴子还不曾回来,他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呢?
就在这个时候,篮球场中传来了争执声。
我向下面看看,见二鬼子和武松对恃着,架势如同电视里正在吵架的NBA运动员。两个男生都是一米八十以上的身高,又都是瘦瘦的,一个略柔美一些,一个略粗犷一些。两个人站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一对璧人。
我的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完全没注意两人吵架的内容。
穆小莺推了推我,“巫龙儿,你还不下去管管。”
我皱眉:“我又不是老师,我管得着吗?”
穆小莺露出恐怖的笑容:“你怎么管不着?他们两个人是为了你才吵架的。”
我“嘿嘿”冷笑两声,大言不惭:“那就吵吧!光吵还不行,最好打上一架,把谁打进医院才好。”
穆小莺面色古怪的看着我,“上天真不公平,怎么让你生得那么漂亮?人家说漂亮的女人多半是善良温柔的,你却刚好相反,心如蛇蝎。”
心如蛇蝎?有那么夸张吗?我一点也不否认,“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蛇蝎美人吗?”
我与穆小莺斗嘴,场中的形势瞬息万变。胆小怕事柔弱不堪的二鬼子居然竖起拳头,一拳打在武松的脸上。
我和穆小莺把嘴张成了“O”型,面面相觑。
全球同学都知道二鬼子虽然长得俊,但人确实是很没用的,每次班级男生集体出去滋事,他都躲得不见人影。想不到他居然会动手打人。
武松等的就是这一拳,武松是什么人?人如其名,他没走的时候,每次打架都是冲在最前列,虽说未必真的比得上景阳岗上的打虎英雄,也是不遑多让的。如今二鬼子居然敢动手打他,只有一个句话能形容二鬼子了:活得不耐烦了。
武松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拳。二鬼子英俊潇洒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青印。
旁观的女生齐齐尖叫了一声,这一声尖叫真是惊天地泣鬼神,风云失色。
我忍不住捂住耳朵,绝对相信这群雌性动物会一直尖叫到打架结束。
二鬼子如何是武松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打得扒倒在地。他却十分倔强,无论倒下多少次都再次爬起来。
慢慢地,他的嘴角和鼻子都有鲜血渗了出来。
武松有些手软了,他到底不是真的武松,怎么可能象是打蒋门神一样打二鬼子?
他后退了两步:“别打了,你根本打不过我。”
二鬼子大口喘着粗气:“打不过也要打。”
尖叫着的女生又齐齐发出更可怕的一声尖叫,满眼含泪地看着二鬼子,如同看着炸碉堡的董存瑞,高喊向我开炮的王城。这种宁死不倔的精神,足以使任何一个柔弱似水的女生为之倾倒。
二鬼子不要命地扑上去紧紧抱住武松,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武松被他缠得哭笑不得,骂道:“你干什么?好象和我有仇似的。快放手。”
二鬼子死死抱着他,嘴里也叫:“我不放,就是不放。”
两个人如同老版动物世界片头的那两只猩猩在地上滚来滚去。
如此情形,真是不堪入目,而伟大的体育老师则好整为暇地从办公室里向外张望,似乎没有结局是绝不会出来的。
穆小莺推了我一把,“你还不拉架?”
我叹了口气,关我什么事?两个男生打架居然让我这小女生来拉?
我慢条斯理地走下看台,一手拉住武松的胳膊,另一只手拉住二鬼子的胳膊,手上使了个暗劲,两人虽然健壮,又不懂武艺,我想将他们拉开,自然是轻而易举。
两人松了手,二鬼子的脸如同开了染料坊,一块青一块紫一块黑。他用衣袖抹抹嘴角和鼻子上的血,怒气冲冲地瞪着武松。
武松倒有些哭笑不得了,笑骂道:“你干嘛那么认真?”
二鬼子咬牙切齿高声回答:“当然要认真。”
武松有些折服于他的气势:“都是一个班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二鬼子咬了咬牙,忽然伸手指着我:“我喜欢龙儿,我看见她第一眼就喜欢她,你别跟我争。”
体育馆又变得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看看他又看看我再看看武松,情势不言而喻,虽然大家早就知道他们两人为什么打架,但由当事人说出来却又有着不同一般地震撼效果。
所有的女生眼含热泪注视着二鬼子,多么真情感人的表白啊!尤其是当他被人凑得面目全非的时候。少女们的心就这样轻易地被感动了,要是她们是这件事的女主角只怕已经尖叫一声冲过去与二鬼子紧紧地抱在一起了。
可惜的是,我是巫龙儿!
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动我!若是我这么容易就动心,在过去的十几年时光里,一定已经交了无数男朋友了。
体育老师终于摇着头走了过来,“你们在拍戏吗?”他老人家还真的很有幽默天赋。
“是不是想记过处分?”
武松连忙搭上二鬼子的肩头,嘻皮笑脸地说:“我们哥俩儿练习柔道,天赐想加入柔道社,我给他提前训练一下。”
二鬼子梗着脖子瞪了武松一眼,他当然也知道识实务者为俊杰,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们没打架,我们是闹着玩。”
体育老师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现在的小孩子,成天就想着谈恋爱,才多大的人啊!知道什么是恋爱吗?”
下课铃声响了,大家一哄而散。
所有的人都离开体育馆。武松不放心地看着我又看看二鬼子,终于也默默地离开了。体育老师大声说:“你们别忘记关灯锁门。”便自顾自地下班了。
篮球场上只剩下我和二鬼子默然相对。
气氛暧昧而尴尬,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商朝,想起灵儿和赵嬴子,当他们两人独对的时候,似乎也总是相对无言的。
我有些脸红心跳,我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虽然看了许多言情小说,却仍然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总得说点什么吧!我这样想的时候,二鬼子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于是我们两个同时开口说:“你……”
这个字一出口,双方都吃了一惊,又异口同声说:“你先说!”
体育老师说得没错,真象是拍戏。我哑然失笑,我一笑二鬼子好象被壮了胆,又开始神气活现。“我以这种方式表白是不是很感动?”
我故意沉下脸:“别再玩什么花样了,我说了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你再费尽心机也没用。”
二鬼子的眼中掠过一抹伤心的神色,这个家伙不当演员真是暴殄天物,这一抹伤心欲绝的神情也太夸张了吧?
他垂下头,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说:“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还是会喜欢你。无论你再拒绝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死心。我一定会把你追到手,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我冷笑:“你喜欢追就追吧!只怕这辈子你都不会如愿。”
我转身向着体育馆外面走去,不忘提醒二鬼子:“别忘了关灯锁门。”
二鬼子在我身后固执地叫:“这辈子追不到你,下辈子再追。下辈子再追不到你,下下辈子再追。我不信三生都追不到,就算三生追不到,还有千生万生。”
我的心里涌起一丝悲哀,二鬼子真以为他是苦情戏中的纯情小生吗?所谓之爱情其实是最脆弱的,相爱的时候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但时日一长久,爱情很快就会成为漫漫岁月中最无足轻重的鸡肋。
体育馆外,武松双手抱着胳膊靠在一根电线杆。他仰头望着天空,这种造型真应该拍张写真。
我叹了口气,一个才烦完,又来一个。
武松看了看我,“谈完了?”
我点头。
武松咧嘴笑笑,“结果怎么样?我知道你是最恨洋人的。”
我皮笑肉不笑:“你知道还问?”
身后传来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二鬼子一定是跟着出来了。如果说我不曾有一点点动心,那是在自欺欺人。也便是因那一点点动心,我竟感觉到恐慌。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都不可能选择二鬼子当我的男朋友。
巫家的女人们可以用巫术的各种手段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算不用巫术,每个人和我谈谈心,我就会想要自杀了事。
而且,我那流离于商代的灵魂也不停地提醒着我,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了却,不可以谈恋爱,绝不可以谈恋爱。
更重要的是,朦胧间,我总觉得我就是灵儿,我所爱的人应该是我那个商代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也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在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为了迅速让二鬼子对我死心,让他那什么三生百生的话在这一生就成为不可能实现的笑谈。我走上去挽住了武松的胳膊。
武松一愕,他可不是笨蛋,在这种时候绝不会认为我是接受了他的追求才这样做的。但他仍然很配合地搂住我的肩膀带着我向校门走去。
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那两道杀人的目光炽热地停在我的脊背上。他会有怎样的感受,我无暇细想,我只能做出这样选择。
太婆婆说过我的降生是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使命”的,其实有没有使命都无关紧要,我忽然感觉到畏惧,也忽然明了我的怯懦。
虽然我身具武术,寻常的男子几个近不得身,又聪明伶俐,年级第一,但这一切都不能改变我的禀性。这么久以来,我不曾有过男朋友,不仅是因为家里的看管得法,也是因为我的畏惧。在深心之中,我竟是如此排斥着男女之情。
是因为我的前世吗?
前世的际遇使我不再相信男人和爱情吗?
直到二鬼子的目光消失不见,我才慢慢地抽出手。
武松长长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我:“龙儿,我现在很难过。”
我勉强笑笑:“难过什么?我不是挽着你的手离开学校的吗?”
他一蹶不振地说:“我宁可你刚才没有挽我的手。如果是那样,我的心反而会更好受一些。”
我垂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不该聪明的时候都这么聪明?武松平时大大咧咧的,本以为他是那种粗心的男孩子,想不到一眼就能将情势看得清清楚楚。
他说:“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可是我很介意你无视自己的心意。如果你喜欢他,我愿意退出。如果你不喜欢他,我还会继续加把劲追你。”
我笑笑,自己都知道这笑容看起来有多虚假,“无论我喜不喜欢他都无关紧要,我是不会和他交往的。”
天空又开始飘下雪花,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如果爱一个人,就离他远去。因为爱上男人的女人永远是最软弱的,没有资格成为一名巫女。巫家历代巫女惨痛的教训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这一直是巫家女人信守的至理名言。
如果我爱他,我会离他而去,如果我不爱他,我同样会离他而去。我们之间不会有第二种结局,我一定会离他而去。
第二天二鬼子没来上学。
身后是空空的课桌,但我却莫名其妙地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盯着我。那双受伤的眼睛,时不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无力地长叹,难道我真的在发花痴吗?
班主任大叔在课堂上发了句牢骚,“赵天赐怎么不讲假就旷课?太不象话了。”
全班同学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抓紧时机偷偷地瞄上我一眼。含义不言而喻,赵天赐无故旷课,这件事情一定要问巫大小姐。
我投降地紧盯着桌上的课本,不用那么夸张吧?难道还要生次病,然后我再去探病,再演一出病中哭诉的琼瑶阿姨式的情节?
这样想的时候,我觉得我就要崩溃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