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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盾,他为何不进来训斥他?他为何要悄然离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怔怔地坐着,只觉得这个春天的傍晚寒冷如同严冬。
一个小小的黑暗投印在他的身旁,他抬起头,是他十岁的幼妹庄姬。女孩美丽的小脸带着一抹冷酷的肃杀之意,让他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两人悄然对视片刻,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庄姬,你为何不去陪着母后。”
庄姬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染血的剑上,“哥哥恨他吗?”
夷皋颤抖了一下,“你说什么?”
庄姬冰凉的小脸仍然冰凉如故,“哥哥心里很恨赵盾吧?”
夷皋惊惶四顾,身边除了数名宫人以外,再无旁人。但这些宫人,谁又知道其中是否有赵盾的耳目。
女孩庄姬冷冰冰地微笑,她虽然在笑,眼中却略无笑意,“若是恨一个人,为何还要容他活在这世间?”
夷皋的身子轻轻地颤抖,若是恨一个人,便不能容他活在这个世间吗?他忽然觉得自己从不曾认识过自己的妹妹。这自小美丽如同精灵般的小女孩,总是安静地存在着,于不为人知处,静静地散发着自己的美丽。他也曾觉得她太冷,冷得全无温度,可是当此之时,当她红润的小嘴中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若是恨一个人,为何还要容他活在这世间?”
他似再次认识了自己的妹妹,原来,她是这样的!
“可是我怕。”他不由自主地回答。
女孩的笑意便更加冰冷,冷得比深冬的冰雪还要触手可及,“若是怕一个人,便更不应容他活在这世间。只有杀死自己心里怕的人,才不会再怕。”
“杀死他?”他不由自主地重复。
“君要臣死,臣可否不死?”
他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又安敢不死。
“既然如此,就杀了他吧!”她下结论一般地淡然说。
她说的是杀一个人,却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地轻易。
他咬了咬牙,不错,与其这一生都受制于人,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立刻大声传唤王宫守卫,低声下旨:“去找到赵盾,杀无赦。”
守卫队长吃了一惊,反问了一句:“什么?”
夷皋的脸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容,大声重复:“谁杀了赵盾,赏千金。”
女孩鬼魅般飘缈的身影隐在假山亭轩之后,她小小的脸上那一抹笑容冷如鬼魅,她是很少笑的,笑起来的时候也全无温暖的感觉。
心里的冷是深入骨髓的,也不知世上是否能有东西化解这冷。
与此同时,赵盾匆匆回到赵府。
他一路走一路叹息,为何王会越来越暴戾?
虽然说王是至高无人的,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社稷安危最终还不是取决于民意?
他一直迟疑不定,到底该如何是好?
王的残暴有目共睹,一日更胜一日,难道便任由他如此下去?
或者……一个念头悄然涌上心头,自己当初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早知他不会是合适的王,却仍然立他为王,现在再改正这个错误,也许为时不晚。
如此一来,他便要担上不忠不义之名。
他心里犹豫不决,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坐在书房之中凝思,听见外面传来一两声剑刃交鸣的声音。
他向着窗外望去,是十八岁的赵婴齐和十六岁的赵朔,两人站在院中练剑。
婴齐的武功显然高出赵朔许多,赵朔一剑刺来,婴齐轻轻闪身,让开这一剑。赵朔力量用老,不由地向前踉跄跌出,婴齐却并不拉他,反而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赵朔本就是向前冲出去,又被婴齐一推,重重地跌在地上。
他在地上趴了半晌,才爬了起来,脸已经高高肿起。他一边抚着自己的脸一边埋怨,“你又暗算我。”
婴齐微微一笑:“那怎么能算暗算,如果我是你的敌人,就不是推你一把,反而是刺你一剑,那时候你就不是光跌一跤了,恐怕要一命呜呼了。”
赵朔叹了口气,“为何我的武功总是比不上你。”
婴齐眨眨眼睛,“我可是赵家百年以来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如果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比得上我,那怎么能称得百年难见呢?”
赵朔呆了呆,骂道:“你怎么脸皮就那么厚?”
房内的赵盾也不由地摇了摇头,两个年青人之间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若婴齐与赵朔可以个性互补,一个不要如此跳脱,另一个不要如此迂腐,那岂非大佳?
院门忽然被撞开了,一名宫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赵大夫,赵大夫!”那名宫人尖声呼唤着,满面皆是惶急之色,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赵盾连忙走出屋外,扶起那名宫人,温言安慰,“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慌张,慢慢道来。”
那宫人用力喘了几口气:“赵大夫,您快走吧!大王刚刚下了命令,要杀您。”
赵盾呆了呆,“你说什么?”
“大夫走后,王就下了命令,现在宫里的侍卫正向着赵府赶来。我是从小路跑来,才得以赶在侍卫之前,大夫快走吧!”
赵盾皱眉,夷皋竟然如此胆大,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眼中,夷皋虽然暴戾,却对他十分惧怕,想不到他竟会作出如此决定。
他迟疑不定,赵家向来忠君爱国,若这一走,岂非变成了不忠?
他的目光落在赵朔的身上,做人臣者就都有如此觉悟,有一天,也许便会因着莫须有的罪名而死于君王之手,但这岂非是为人臣的本份。
他犹疑不定,婴齐却当机立断,急奔回房内,拿了一封刀币交给赵朔,“你和二哥快走吧!”
赵盾一怔,“要我走?”
婴齐双眉微扬,“就算是忠臣,也不必为了一个昏君丧命。若是二哥死了,大王岂非更加肆无忌惮。为了晋国的百姓着想,二哥也不能轻易赴死。”
赵盾心里一动,婴齐说得不错,若他真的死了,晋国还有谁克制得了夷皋那暴戾的脾气?他岂非更加为所欲为?
他点了点头,“我和朔儿走了,你们怎么办?”
婴齐微微一笑:“二哥不必担心。大王怕的是你,想杀的也是你,你走之后,他必然会将赵家上下囚禁起来,以诱你返京,因而赵家的人是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赵盾点头又摇头,“虽然一时没有性命危险,终究无法摆脱危机。”
婴齐成竹在胸,“二哥若是信得过我,就将赵家交给我,我定会保住赵家周全。”
他虽然只是十八岁的少年,平日又颇为跳脱,说这句话时,却带着莫名的自信与镇定,如同是惯战沙场的大将。
赵盾不由地点头,赵同和赵括都驻守在外,家中只剩下老弱妇孺和赵婴齐,此时他也只有相信婴齐。
他带着赵朔自后门出了赵府,一路向城外疾行。只听马蹄得得,一队王宫侍卫正向着赵府行去。
赵朔回头向着赵府张望,忧心忡忡地询问:“父亲,小叔叔不会有事吧?”
赵盾略一凝思,想到婴齐镇定的神色。他忽然若有所悟,这种神情,为何似曾相识,好象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
他便不由安然,“他不会出事。”
赵朔好奇地看了父亲一眼,父亲不是一直嫌小叔叔太过跳脱,总说他虽然诡计多端,却有失磊落,此时却会如此全心全意相信他。
他是纯良的少年,虽然觉得好奇,却也不再多问,对于前途亦不是十分忧虑。
这天下之大,本也没有什么值得人担忧,生死由天,顺其自然而已。
赵婴齐看着赵盾与赵朔离开赵府,低声吩咐一名家丁,“你立刻到城外军营寻找赵穿,要他潜伏回城,藏身在府外。告诉他这件事一定要保密,谁都不能泄露,连赵家的人也不可知道。”
那家丁答应着去了,此时王宫的侍卫也纷涌进入赵府。
侍卫队长倒是颇为客气,府内大体看了看,也不敢真的翻查,与婴齐交谈了几句,又嘱赵家的人不要随意外出,便离府回宫复命去了。
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婴齐的预料,看来赵家在朝中的威望之高已经超过了朝臣们对于王权的敬畏之情。若是如此,以后行事便容易多了。
他一掠上了院墙,向外张望,见府外三三两两的侍卫散布。虽然他们不曾抓到赵盾,却仍然派人将赵家严密地看守了起来。
婴齐也不担心,反而进入后堂陪着赵府的女眷闲聊了许久,让她们宽心。赵家的妇人们也都是巾帼英雄,虽遇大变,却仍然能够镇定如故。
到了第二日,婴齐与府中的一名家丁换了衣服,手中提着菜篮,跟着买菜的老仆走出府门。
第三部 赵氏孤儿
第三章 庄姬公主(下)
门外看守的侍卫对他们也不甚注意,只有两个人远远地尾随在他们身后。
两人到了市集,那老仆受了婴齐的指使,故意与菜贩讨价还价,折腾许久。两名跟踪的侍卫远远地看着,脸上皆是不耐的神色。
那老仆逛了大半个市集,两名侍卫终于忍无可忍,在一间茶馆坐了下来,远远地盯着两人。
婴齐见机会来了,悄悄使了个眼色,那老仆便故意与一名菜贩大声争吵起来,引来许多路人观看。
婴齐趁机悄悄地溜出人群,见那两名侍卫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张望。
因赵家在朝中声望本来就高,侍卫们被派来监视赵家,心里本就已经不愿,做事的时候也极为疏懒,几乎是不用什么心思的。
婴齐避开两人,走入一条小巷,只见一个人远远地跟着他走了进来。
他一出赵府就留意到这个人,虽然那人刻意换了衣服,戴着极大的草帽,但婴齐一眼便认出这便是赵穿。
赵穿连忙深施了一礼:“小叔叔,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府外会有大批的宫中侍卫把守。”
婴齐微微一笑,赵穿比他还年长两岁,是他的远房堂侄,人生得高大威猛,作事也颇有些鲁莽,但婴齐要的便是他这种个性,若是别人,说不定还不能帮上他。
他将昨日之事大略说了一遍,“穿儿,你觉得如何?”
赵穿双眉深锁,“这个该死的昏君,居然连二叔都敢动。二叔可是先王亲封的佐政大臣,又是昏君的老师。何况我赵家在朝中多年,历来被晋王所倚重,他想杀二叔,那就是存心与我赵家过不去。”
婴齐淡淡地道:“当今大王当政十年,从无建树,反而越来越荒淫无道,其实二哥当年犯了一个错误。”
赵穿呆了呆,“二叔犯了什么错。”
婴齐故做神秘地道:“你可知当年二叔本想立公子黑臀为王,但因为大王是先王的亲生儿子,二叔怕废嫡一事会引起晋国的动乱,才立了公子夷皋。其实公子黑臀是先王的亲弟弟,完全有资格继位为王。而且公子黑臀禀性纯良,若是他做了大王,一定比夷皋要强得多。”
赵穿不由自主地点头,“那现在该怎么办?”
婴齐忽然跪在地上,向着赵穿叩了三个响头。赵穿吓了一跳,也连忙跪下来,“小叔叔,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折杀我了。”
婴齐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思量再三,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解赵家之危,也可以为晋国百姓造福诣。只是这个办法却十分危险,你可能会丢了性命。就算成功了,二哥也不一定会饶过你,说不定还是要杀你。而且你会因此背上骂名,成为不忠不义之臣。”
赵穿怔了怔,“到底是什么办法?”
婴齐叹道:“这个办法大大地不敬,但为了赵家,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不知你是否愿意为了赵家而牺牲自己?”
赵穿默然片刻,脸上神情变幻,最终咬了咬牙:“覆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