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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昊瑱的意思很明确,昊琛说了这一句就还是沉默,也不知想什么。
昊瑱却不肯让他这么含糊下去,“你几时启程?”
“起什么程?!”昊琛抬眼,莫名所以。
“去京中啊!”昊瑱眼瞪得比昊琛还大,“那被查办的可是你岳丈!你不出头……”
“你是怕我岳丈的虚罪未变成实罪?!”昊琛冷嗤,看出昊瑱未解,苦笑,“现下他的罪名不过是营私犯上,”顿了顿,犯上?果真与太子脱不了干系?!罢了,他过后会查个水落石出!“我若去了京中,只怕他就罪加一等,会变成图谋叛乱!”
“不懂!”昊瑱翻了阵眼,还是照实说了。
昊琛轻叹了一声,“他是朝廷肱骨,我是手握重兵的将军,现今这种情势若有人就是要说我们内外勾结,图谋不轨,你以为我们说得清说不清?”太子是早料到了这个,才暗阻他有所作为、只让他信他的吧?只是元成到底算计到了多少、演变到如今这种地步他还掌控得了局势么?
“你单人匹马进京会有什么……”昊瑱话说一半就不再往下,若就是想要加罪,自然是恨不能无中生有的,哪还会去管什么常理不常理?“那就这么坐以待毙?”
昊琛哼了一声,“还没到那般紧迫!”
“这还不叫紧迫?”昊瑱发急,人都关起来了还不叫紧迫、难不成人头落地才叫要命?
昊琛瞅他一眼,淡淡,“看太子如何举动吧!”
“还看……”猛见昊琛的眼色有斥责之意,昊瑱收敛起不敬,“太子要有心相帮的话,早就可以出面,何至于由得那些酸文人闹到此般田地?现在大臣们也跟着墙倒众人推,你说……”
“信太子一回吧!”昊琛打断,形势未明之前,他所能做的似乎只有一个“等”字……
昊瑱却不满他的淡然,“三哥,我不是不信太子,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什么话不说,让人心里怎么有底?怎么……”
“太子回过书信!”昊琛一句话就让昊瑱闭了嘴,待明白这话是何意,竖眉,“三哥!”那你不告诉我?!也怪他,那天明明看见流墨回来的,怎么就没想着过去问问有什么讯息?!
昊琛对着他要冒火的眼,苦笑,“你都会背的诗!”随口吟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昊瑱抓抓头,有些苦恼,“又明白又不明白!太子的意思是说他也有不得已、让你别误会了他?”
昊琛点头,“我也这么想!”不管这次的“雷”因何而起,太子都在极力避免“惊”着他和容琳,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正因为此,他更要谨慎行事,免生不必要的麻烦……
“那……就这么听着、看着?”昊瑱不掩悻然。
昊琛扯扯嘴角,算是回答。昊瑱扭头要往帐外走了,忽又站下,看着昊琛,面现疑虑,“小嫂子那儿……”
“瞒着。”昊琛不假思索。
“能瞒住吗?!”昊瑱不以为然,“圣旨一下,爹那儿可就知道了,爹要知道了,大哥、二哥还能蒙在鼓里?他们哥俩一听消息,那大嫂、二嫂也就知道了,她们要知道了,三姑六婆也就知道了,三姑六婆要知道了,你以为小嫂子还能……”
“我去见爹!”昊瑱还在鸡生蛋、蛋生鸡地往下推演,昊琛已想到如何掐断消息来源,边喊帐外的亲兵备马边对昊瑱道,“你去找你嫂子,就说要为军中培育信鸽,去把飞云和流墨都带到营中来,”容琳纵算舍不得,也会识大体,只要鸽子不在身边,她无法与姊妹联络,自然觉察不出异常,要通过驿路官差……他自有法子截留下书函!
昊瑱在这样的事上倒是一点即透,闻言拔腿就走,还嘱咐昊琛道,“三哥,这一阵你就多在家中陪着小嫂子些吧,免得有咱们防不到的,万一让小嫂子听到点儿风声,可就了不得了!”
昊琛正有此意,于是先不急着走了,把贺达、子安和一众副将召集来一一安排妥当,只说自身另有要务,偶尔才会回营——他一向律己甚严,众人皆不疑有他,喏声连连,各司其职去了,昊琛和昊瑱这才分头行动……
李节度使乍听此讯极为震惊,待昊琛从头分析了利害,也就默许了昊琛的举措,三日后,果将朝廷发函阅后即焚,连六娘处都未露出一点儿声色……
昊琛自此大多时候在家中陪伴容琳弈棋、读书,在她面前只说是昔日驰骋疆场时所受的旧伤发作,要好好调养,容琳信以为真,悉心陪伴、照料,倒无暇再顾及其他,眼见着大风波就这么被挡在平卢之外了,却忽有一日,容琳立于书房外,白着一张脸,“昊琛!”
[正文:(三)惊变(四)]
猛听她那异样的声音,昊琛心中蓦然一紧,偏做若无其事地抬头,笑道,“何事?”
“我爹他……”容琳提了一口气,似在强抑着不让声音颤抖,“身陷囹圄!”
昊琛握着书卷的手刹那迸出青筋,他坐在案后未动,只轻轻挑眉,淡淡吐语,“谁说的?”
象有利器瞬间扎入心房,容琳握不住那尖锐的疼,“你知道?!”就这么一句竟已嘶哑了喉咙,惊愣、错愕与受伤瞬间在脸上、心间几番轮回,直直地瞪着那放下书册,双臂撑往扶手的人,满眼的难以置信,他知道,却没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那是她的爹啊!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跟她说?!
感受得出容琳心中的波澜,昊琛靠坐在椅中,深邃的眼眸透过交搭于面前的十指对着容琳,默不出声,借此压着隐隐的怒气,是谁?谁竟把他苦心遮掩的事一语道破?
各怀心思的四目相对,有光影在他们的眼前流转,容琳的惊痛在昊琛的无愧中渐渐平复,心念转动着,目中光芒忽现:她想到了!不自主就轻轻吁了口气,娇嗔:“你吓死我了!”庆幸着瞥一眼昊琛,绷得很紧的身体已然放松下来,移步往她惯坐的椅榻上去——他知道了却要瞒着,不外是怕她担心,而照他那般若无其事的,必已有万全之策,她还忧急什么?
看着她恢复了镇定,昊琛的神情高深难辨:她能猜出他的想法,他又何尝看不透她?她是信他才会如此笃定,只是这一次,他怕会让她失望!看容琳在椅上坐定,浅笑盈盈地望过来,昊琛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涩的悸动,略挣扎,还是一跃起身,也跟着到椅榻上坐下,就手把容琳揽抱到怀里,“不兴师问罪了?!”
容琳听他口气不善,显是在为疑了他不忿,也觉赧然,只不想招认,遂瞪起一双妙目,欲强词夺理,却在抬眼看到昊琛轻锁的眉头和微微的疲惫时心头柔软,轻叹一声偎到他的怀里,“很难是么?”
昊琛嗅着她发间颈间的清香,不置可否,只状若不经意地随口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能耐!
容琳听他探询才想起为何来的,就要坐直身子,却被昊琛的大掌摁住了,似不胜倦怠地笑道,“就这么说吧,本将军许你放肆!”他自认是个能担得起事的,只今日今时,他竟怕面对容琳——他怕、辜负了她的希冀……
容琳无心与他说笑,轻打了他一掌便顺着自家的心事道,“将军,科场走水不是常有的事么?何至于治我爹如此重的罪?”
“落第举子闹事,天家总要有个问责之态,岳丈大人是主考官,自然首当其冲,”昊琛掂量着词句,拿不准容琳到底听说多少——她知道尚书大人身陷囹圄,那她可知尚书府三日前已被查封?“举子们不过是要宣泄郁愤之气,天家如此处置最能息事宁人:寻机滋事的失了凭借,岳丈大人也避了锋头,再过三、五个月,此事渐被人淡忘,岳父大人自可东山再起……”
“可轩哥说举子们似得了人指使,纠缠不休,罗织的罪名多是冲着我爹来的!”容琳忧心忡忡地望着昊琛,等着他加以反驳。官场中的事,她不懂,还好有昊琛,他在,她就有依靠,听他讲得条理分明,显然熟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心多少安下来些。
“振轩?!”昊琛的脸色变了一变,“他有书信来?”
“是,”容琳未作它想,“轩哥也受了牵连,差不得驿使了,是自个儿雇的人来报的讯!”
难怪!昊琛知百密一疏是疏在何处了:他仅告诉门房小厮若有信函先交于他过目,却未嘱咐若有生人也先带来见他!京中有人求见少夫人,他们自会通报进来、哪会拦着不让?往下倒要想着怎么堵上这个缺漏、还不能让下人们觉出反常,不然可就是欲盖弥彰了……
“将军!”昊琛一味沉吟,未细听容琳又说了什么,还是容琳挣开他坐正了,眼看着他脸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们要怎么做?”容琳又问了一遍。只要能救了爹,不管要做什么她都是心甘的!
“眼下还不需要做什么!”昊琛定定地看了她一回才抚慰地握了握她的肩,“此事交由我来,你只做没有这回事就好!”容琳眼中的忧急他不是看不出,也深知这样的劝慰不过是隔靴搔痒,只如今的情势错综复杂,太子又是那么个态度,他最明智的做法是以不变应万变——这样的话却是万万不能告诉容琳的,否则以她的悟性,自此再也不能安眠了!
“那就任由爹……关在牢里?”容琳知昊琛的好意,却,不能认同,一想到丰神倜傥、锦袍玉带的杜尚书如今却要和作奸犯科的人同处一室,她就恨不能以身替代!
“不过是权宜之计……”
“爹知道么?”爹爱惜声誉,这一生最看重的是俯仰无愧于天地人心,如今却要蒙受这奇耻大辱,为人儿女的若不能替父鸣冤,真是情何以堪!
“岳父大人宦海多年,自能理会这里的曲直,你切勿妄加揣测——你我此时举止不当,非但帮不了岳父大人,只怕反授人以柄!到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可就顾不过来了!”解不了容琳的疑窦,昊琛只得用大话压着她,怕她坚执,“不告诉你此事交由我来?你竟信不过我了?”
“不是啊,将军!”容琳抱了他的胳膊,还是轻蹙着眉尖,“只轩哥说的急迫……”
“他那是惊急失措了!”昊琛淡淡,“他也真是有心!这么大老远的也要来告诉你!”
“轩哥是怕一己之力难以周旋,才想着……”
“他找大家姊、二家姊不是更见效些?”昊琛不以为然。
“大姐姐那边儿隔着司徒府、二姐姐在深宫禁苑,轩哥不是至亲,怕见不了大姐姐,现又丢了官职,更无法求见二姐姐……”忽想到未思及的事,“将军,我姐姐们……”
“她们都安好!”这一条昊琛倒能痛快告诉,“这也更说明岳丈大人必会无虞!你想,若真是重罪,那是要株连九族的,她们岂会无事?现下大司徒家未受波及,二家姊伴着寿昌公主在皇家别苑避暑,地位尊贵如昔,你担心什么?”他也因此更看不透朝中的变故究竟意欲何为,一面对杜尚书打压升级,一面并不涉及亲族,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将军……”容琳欲言又止,料不到昊琛对姐姐们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不用说他定是派人打探过了的,他对她的心,还用说么?“……多谢!”
“你想挨揍?”昊琛粗声,把略放下心事的人揽在怀中,轻轻喟叹,“你我是夫妻,再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
“……好!”
“你记着,不管用什么法子,我必会保着岳父大人无事!”
[正文:(四)生隙(一)]
京中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