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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狠狠瞪回老四一眼,好声好语对三狗说:“说!不要怕他,包在我身上,不让他打你。”
三狗这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断断续续的说——“今天早上我跟四爷出门,结果过桥时,四爷说对面河边的柳树很好看,他要去摘。我本来劝他别去,他不听,跑到柳树下面去摘——就掉进河里了。然后浑身湿透了……四爷觉得丢脸,怕被人看见自己湿漉漉的样子——就命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换。二爷,你也知道,三狗是个下人没好衣服穿,但是四爷说脱,那三狗说什么都是要脱的,三狗可是一片忠心啊。”
二爷同情的点了点头:“这我是知道的,然后呢?”
三狗抹了一把眼泪,哭道:“然后,等四爷从我身上把衣服扒下换上后,就把我丢在一边,自己跑掉了。三狗没有衣服穿……穿着内衣躲在桥洞下面。好不容易回来,就被四爷追着打了。呜呜,三狗真是冤枉啊。”
二爷狠狠的瞪了老四一眼,指着骂道:“你太离谱了!!!给我说清楚,凭什么打下人?否则给我滚到厅堂里去跪洗衣板。”
老四不情愿的说:“都怪他衣服不好。”
“哦?”
“我穿他那身衣服——经过藤原豆腐坊时——肚子饿了就买了一碗豆腐——后来看到对头有只狗想吃我的豆腐——我就端去给那只狗吃——结果狠狠的摔了一跤。”
“那关三狗什么事。”
“要不是他那身衣服太破——我就不会被一个经过的姑娘,当作是乞丐,还赏了十两银子。”说着——就掏出银子给二爷看,“这就是证据。”
二爷突然哈哈哈哈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报应报应,就你,也有今天?”
说着拿过老四的银子丢给三狗:“三狗,拿去买件好衣服。”
“谢二爷。”
转身,老二一把把弟弟拢过来,埋下头问:“那姑娘是不是很美?”
老四怔怔:“美到是美……”
老二心想——难得有老四看中的姑娘,想必不同凡响,自己也觉得很好奇。
“问了是哪家吗?正跟娘商量你的终生大事,”老二拍拍老四的肩,“你要真看中,提亲也不是不可。”
“她说自己是男的。”
第三章 抛家傍路
晌午,二爷刚给布庄算完这个月的帐——上旬有一批重要的货过山时被劫匪给抢了,这个月布庄生意虽然不错,但也只做到略有盈余,看来下个月还得敦促伙计更当心送货的事,必要的时候必须换个好点儿的镖局。
二爷呼出口气,才松合上帐本——突然帐本封皮上的字“王家布庄”,四个端秀的字迹,刻入二爷的眼里。
他当然记得这四个字——是谁写的。
白纸黑字,墨迹已干。这短秀的小楷出自老三之手——失踪的前夜,自己正抱着一叠帐本去房里找他。
“老三,你字写的好,给这些帐簿标个题儿吧。”
老三坐在昏暗的油灯下,细心的碾着墨说:“老四他是读书人,为什么不找他写?”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能有什么出息,到现在连个秀才都考不中,叫他写字,帐本都会给他写烂掉。”
老三低着头,借着摇曳的烛光,微微笑着在帐本上勾着字:“四弟很聪明,只是不懂事而已,总有一天他会开窍的。”
“就你还会说他好。”
“我说的是实话。”
二爷无奈的耸了耸肩,瞧见灯线快被油给淹了,光线暗淡,凑近身过去帮老三挑灯线。
忽明忽暗。
手下交织闪耀的亮光,映出身边老三柔和的脸廓,低垂的眸子下,纤巧的手指捏着细长的毛笔,正专注的在帐簿上一笔一划。而在帐簿的旁边,静躺着一张过所(古代的通行证)。老二睨见那张过所,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揣有不安……
“写完了。”老三把帐簿交回。
“明天,”老二瞅着那张过所,犹豫着,“你确定明天那批货要亲自押送?”
老三点点头:“这次行程较长,大概路上要消磨半把个月。”
“送完货就赶快回来,别在路上太过耽搁了。”
“我知道。”
“还有多带几个身手好些的过去。”
“二哥,”老三在烛光里柔和的展露一笑,“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二爷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帐簿上的那四个字——字还在,人却不再。
不免心中一阵怅然,自言自语的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来了来了!!!”突然一个声音打断说,“二爷,你饿了吧?”
二爷被大大吓了一跳,赶忙抬起头——只见一个硕大的竹篮堵到自己面前,从后面探出一张大狗的脸:“我来送饭了。”
果然外头太阳早已过杆。
“怎么是你?二狗呢?不是都他送饭来的吗?”
大狗面露难色:“回二爷……二狗那小子两天没见人影,不知道哪疯去了。”
“跟老四一个德性。”二爷摇了摇头。
而此刻,老四正躺在自己家大门口,晒着太阳——顺道观赏着从门口路过的姑娘们,水蛇腰的,凤梨头的,一脸麻子的,提着菜篮去菜场拣午后剩菜的胖大嫂。
“哎……”老四叹了一口气,摇了摇脚,汴京的美女素质世风日下,再这样下去真颇为担心后代们的长相。
“哎……”三狗蹲在他旁边,也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呐你?”老四踢了三狗一脚。
“嘿嘿,三狗在帮四爷你叹气呐。”
“我有什么好叹的?”
“三狗一叹,象四爷这样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找遍京城都没有一个女子是配的上我们家少爷的。”
老四一听就乐了,嘿嘿笑了起来:“那到是真的。”
“三狗二叹,若不找到这样一个女子,四爷只怕真是要绝后了。”
趴——老四一拳揍到三狗头上说:“狗奴才说什么呢。”
三狗呜呜的,摸着头说:“三狗三叹,四爷要是一直不成亲,就会整天拿三狗出气,三狗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老四气的腮帮子鼓起来,从躺椅后面抽出个掸子,追着大喝:“今个儿教训你,看谁救的了你。”
三狗跳起来,边逃边嚷:“四爷就知道打三狗,欺侮三狗。”
突然,老四停住脚步,楞在原地若有所思了片刻。三狗倒奇怪了——凑过头去说:“四爷?”
“有,倒也不是没有……”老四只顾自喃喃的说着话,含糊其词。
一个人杵在原地,竟被风吹的有点醉了……他的眼前是美人嫣然的笑容,眼底带有些许调皮的笑意“我美吗?”
不自觉回想—就如痴如醉了。
“美啊……真美。”
老四的眼睛里浮现着陶醉的光芒……未来美好的蓝图在他面前展现,要是能握起她柔嫩的小手,或者抱在怀里亲亲……
要是用她那清脆的声音叫道——老公——自己再回应一句——老婆,我爱你。
然后……嘿咻嘿咻……
别说做神仙,真做乞丐也愿意了。
“我是男的。”
砰……美人的这句话象炸弹一样把美丽未来,大好的前程,梦想都炸飞云霄了。
“啊……二狗回来了。”
一个浑身伤痕的年轻人,一瘸一拐的走进王宅的大门,边走边抹泪。
“你这两天去哪了?”三狗冒上去问。
二狗看到三狗就扑了上去,抱头痛哭:“都是那如花,害我被官差抓起来了。”
“呜呜呜呜,那天经过‘满庭芳’热闹的很。我听说如花姑娘会出来,想挤进去凑个热闹。哪知道一群官兵冲进来,把我当作嫖客给抓了。”
“就是那个第一名妓——如花?她美不美?”
“连个正脸都没瞧着。”
“听说她是汴京第一美人……”
汴京第一美人——???老四突然回过神……扑去摇着二狗:“汴京第一美人在哪里?”
二狗诧异的张大嘴说:“满庭芳。”
老四嘿嘿一笑:“好!我倒要看看她有多美……”
满庭芳。
“王爷……”一双纤素的小手正灵活的把一颗鲜红的樱桃,塞进布满一圈胡渣的嘴里。
再把樱桃梗给连根拔了出来。
王爷乐的把胡子吹了起来,就去抓那双小手。
“如花,本王恨不得现在就把你娶回府里,养着供着,绝对不亏待你。”
如花低下头,娇羞的说:“如花怕拖累王爷……”
王爷看她娇滴滴的样子,心眼里一阵骚痒的:“你说……本王如何才能把你娶回去?”
如花抬头,眼泪汪汪的说:“真的?”
“只要你开口,任何条件本王都答应你。”
如花的手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挑起一根樱桃梗说:“好,我要你用舌头,把这根樱桃梗给打结了。”
王爷突然面露难色……“这个。”
“不能用手,放进嘴里,只用舌头哦……慢慢的卷,要打出个结哦。”
说着,如花就把那樱桃梗塞进王爷的嘴里,果然见王爷用嘴努力的卷樱桃梗,表情扭曲的可怕。
“加油哦……要是打出来,如花就是王爷的人了。”
那老家伙更卖命的卷着舌头——可是他廉颇老矣,舌头也跟着僵化了……
“快了快了……王爷快了快了。”
老家伙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舌头越卷越快,脸部的肌肉全都开始紧张的发抖。
“如花,我……”
突然……王爷刚吐出一口气……顿时脸部整个表情僵化,张着嘴,最后一个字冻在空中。
老家伙面瘫了。
梳妆铜镜前,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抽出发簪……一席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胸前,沾清水擦去粉尘与脂红,骤然脱颖而现一个清素明丽的少年。
“公子……”小燕跑入房内,看到如花已经卸了妆,“有个客人说一定要见你。”
“我今天累了,叫他回去。”
少年望着镜中的自己——眉角竟是冰冷的挑着,竟连自己都觉得生疏了,心也有些倦了。
他将脸贴近镜子,双手扶着脸颊,仔细端看着。
突然他想起了前日早晨的那个乞丐——镜中之人,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一笑。
若此刻身边有人看见,定为这生动的美丽而浩叹,却是一个少年,当属年纪由衷快乐的笑容。
窗外……屋檐滴落的雨声,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丫头……”少年唤到。
小燕跑进来:“公子什么事?”
“那客人还在吗?”
“还在。”
“叫他等……”话音未落,门外就有了声响。
一个人在外面大喊大叫:“不要拦我,她凭什么不见客,我就是要见!”
门突然被推开……那人跌撞了进来。
是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