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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电梯的时候,有个女孩子追上来。她按的是十四层,我忽然想也许她是来找肖玉的。但这女孩儿顶多二十一、二岁,而且怎么看也不可能是那位有夫之妇。
说不定……我偷偷笑起来——是哪个“债主”吧?
果然,出了电梯女孩儿就直奔肖玉的家门。敲了几下没人应,她发起急来,又用力砸,还抬脚要踹。
我赶紧说:“哎,你不用砸了,我来开吧,我有钥匙。”
她回过头来盯着我,那目光,那神气,好象我是个贼。
“你有钥匙?你怎么会有钥匙?”
“我住在这儿。”看来又得跟她理论一番,不过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问到我。
“你住在这儿?!”她叫起来。
我吓了一跳。这有什么大不了,值得她这么大惊小怪的?
门开了,肖玉连眼睛都没睁:“没带钥匙?”等他睁开眼也呆了,“珠珠?”
原来她就是珠珠。昨天在歌厅里老四一个劲儿拿肖玉开心,因为这班人听了肖玉的主意,故意没叫上珠珠一起去。珠珠是肖玉的青梅竹马。不用问,一定是哪个嘴快的通风报信了,珠珠来找他算帐,没错。
珠珠一把推开肖玉,大步跨进门里,回手把门一摔。我刚好抬脚要跟进去,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我手里的油条和盛满豆浆的小锅一下子扣到了地上。
肖玉再次把门拉开,看我哭笑不得地站在门口,哈哈大笑起来。我可笑不出来,裤子上、鞋上全是豆浆。幸好一路上豆浆已经凉了不少,不然还不知道会是几度烫伤呢。
珠珠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小嘴噘得老高。我回屋里去关上门换衣服,只听见肖玉不厌其烦地在解释为什么会有个外人住在这儿,我偷着乐。
“你能把房子租给他,为什么当初不肯租给我?”
还用问?肖玉是不想占她的便宜,而珠珠当然肯定是喜欢肖玉的,巴不得肖玉来占她的便宜。算上她,光我知道的,肖玉已经有过三个女朋友了,他还有多少个?
“租给你,黑子那脸还不得成了炭色儿?我们可是哥们儿。”闹了半天这里还有黑子的事儿。
“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干嘛那么怕他?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怕他,他是什么?不就是评上个什么‘十大杰出青年’,有什么了不起的?冰块儿似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我就不待见他。”
“你少说他坏话。”肖玉有点儿不高兴了,“他一直都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他。”
好半天肖玉都没说话。我忽然觉得这样听别人吵架好象不太象话,可是我怎么出去呢?
“好了,别闹了。黑子不是说今天去樱桃沟吗?你跑这儿来干嘛?”
“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我能想象珠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在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别闹了,快回去吧,我要出去办事儿了。”
“办事儿?”珠珠的声音尖酸起来,“去跟那个有夫之妇约会吧?”
肖玉顿时冷淡下来:“对,你快走吧。”
“你等着,我哪天高兴了,就打个电话给她那‘大款’先生,揭你们的锅。”
“那可真要谢谢你了。”
门又是砰地一响,警报解除。我可以出去了。
肖玉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你几点走?”我看了看钟,“要不要我再去买点儿吃的?”
“上哪儿?”肖玉一脸的不明白。
“你不是要去……办事儿吗?”我差点儿说去约会。
“你以为是真的?够实诚的你。”肖玉打量了我一阵,“跟我进来。”
我走进肖玉的房间。以前我没进来过,这儿简直就象有人扔了颗炸弹。
肖玉看我直眉瞪眼的样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单身汉,不都象你。”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特殊,我喜欢整洁,那是父亲打出来的,如此而已。何况,住在别人家里,总不能不注意一点儿吧。
他走到衣柜前面,一边回头打量我,一边从柜里往外拿衣服。拿一件往我怀里扔一件,我一件件接在手里,不知他要干什么。
“发什么楞啊?都试试。”
“试它干嘛?”我没动。
“打扮打扮卖了你!快点儿!”
我抱着衣服往外走,就听他在我身后叫:“嘿!上哪儿?”他大眼圆睁地瞪着我,然后乐了,“怕我看你换衣服?你真的女扮男装?”
看他那付诡谲的笑容,我好象没别的选择。
“这套。”虽然都大了点儿,很普通的T恤、牛仔裤,可是另有一样风格。肖玉眼力还真不错。
“行了,走吧。”
我没问去哪儿,反正问也问不出来,这已经成了习惯。
二十分钟以后,我们来到了昨天晚上唱歌的那间歌厅。这里白天不营业,肖玉若是来找熟人,干嘛带我?
肖玉果然是来找熟人,他跟昨天我见过的领班小声嘀咕了几句,那人带我们找了张台子,离舞台很近,然后自己走到后面去了。
“一会儿,这儿的经理要来听听你唱歌,他点头的话,你就可以在这儿驻唱。”
我一下觉得冷汗直冒,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大概他知道,早告诉我的话,我根本不会来这儿。可是我有考试恐惧症,这他肯定不知道。
肖玉攥了一下我的手,笑起来:“吓成这样?”
“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考试。”我把手往裤子上蹭蹭。
“谁说这是考试?”肖玉还在开玩笑,“他们要是看不上你,那是他们的损失。”
也对,这也不计分,也没有谁拿着棍子在后边盯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人家不要我,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我没注意台底下的人,就当他们都是透明的。第一首歌就是《春水流》,想起昨晚上黑子说我能把那个驻唱歌手比下去,我有了点儿信心。不过唱了以后自己并没什么感觉。
那个经理点了一首歌。
《花祭》?我的心一下收紧了。
“……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是不是春天一过你就要走?花开的时候,你却要随候鸟飞走,离开我,离开我……”
最后一次看见郑立明的时候,他说想听我唱歌,想听齐秦的《花祭》。我唱了,唱过以后他很久很久都没作声。他是不是希望我他生命最后的时刻挽留他?如果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会说人生很美,即使有那么多不如意,人生也还是那么值得留恋。可是我象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傻乎乎地对他笑,说:“我唱得怎么样,能当歌星吗?”
那天郑立明对我笑了。他很少笑,那个年龄的孩子都会经常笑的,即使是我。那是他最后一次对我笑,我忽然发现郑立明笑的时候很好看,我还想艾兰要是能看见这笑容的话,一定会喜欢他的。
《花祭》,那是郑立明对这个世界最后望的一眼。我一直知道他很消沉,但是在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一定还是会有很多很多的牵挂。他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他又是怎么下的这样的决心?我真的很想能够问一问他。
“……太多太多的话,我还没有说;太多太多理由,值得你留下……”
郑立明说走就走了,一个字,一句话也没给我留。他一定是对我太失望了。
回到座位上,我觉得透不过气来。
“跟谁学的唱歌?”
经理是个胖胖的中年人,戴着一只大戒指。
“他没学过。”肖玉替我回答。
经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在背后写了几个字,递给我:“去找这个人,他手下调教出不少人才。”
我接过来,可连看也没看一眼。
“一星期两次,晚上。没问题吧。”
又是肖玉替我答应:“没问题。”
经理于是干脆转向他,两个人在谈报酬。我还以为自己没戏呢!
出了门,肖玉使出吃奶的劲儿搂了我一下:“怎么样?我说你没问题吧!”他那高兴的劲头就好象是中了一百万大奖。
“你怎么了,不高兴?”
我还留在郑立明那儿,留在《花祭》那儿。我对他说了,说完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就站在大街上,泪流满面。
肖玉默默地站在我面前,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搂住我说:“走吧,回家。”
那天晚上肖玉没有出门。我的情绪一直不好,他并没试图安慰我,但是有他在我的确觉得好过了很多。
在歌厅驻唱将近两个月了。经理介绍的那个声乐老师让我获益匪浅,我开始知道什么是唱歌,什么是闹着玩儿。我开始习惯自己的声音,习惯麦克风,习惯歌厅里的气氛。
跟肖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虽然各有各的生活,但是在这儿的感觉要比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得多。没人干涉我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我再也不需要怀着十分矛盾的心情等待父亲回家,然后又盼着他快走。
肖玉大体上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但是有时候他也会用看大人的眼光来看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十七岁的体育老师,当时我觉得他好大好大,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可是现在我也十七岁了,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他当年那么大,不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肖玉二十三岁,在我眼里他也是好大好大,而我,又是当年那种感觉。
我从没想过走进肖玉的生活,它对我来说多少有点儿神秘。这种神秘感也许正是使我崇拜他的原因之一。对我来说,肖玉差不多是恩人。但是内心里,我渴望的是和他做朋友。我想成为关心他,也被他关心的人,象他的那些“发小儿”一样。我见过他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只因为老四来不及去赴朋友的约会,或者是黑子要赶去什么地方找些资料。也见过他晚上很晚不睡,搅尽脑汁在给去当兵的哥们儿写信。真希望能有一天自己也成为他整天奔忙的一部分内容。可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已。
开始有落叶的时候,我和肖玉成了朋友。
(3)
不知不觉我已经十七岁了,早上起床以后,我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发了半天呆,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可以算长大成人了。从小到大,我常常一个人就这么发呆,那种感觉实在很不好,心里总是有些惶惑不安,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世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无所依靠。
那天我从歌厅回来,已经快十一点了。家里没人。我正想去冲个澡,忽然发现茶几上有张纸条:
——到天台来。
我上了天台。
晚风已经带了些凉意,星光满天。这么好的地方,我以前怎么一直没发现?
肖玉靠在围墙边上坐着,身边有几只啤酒罐。他抽着烟,脸上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落寞神情。这不是我认识的肖玉,他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
他看见我,指了指身边:“坐。”
我在那堆啤酒罐另一边坐下来,他递给我一罐。
“这么好兴致,在这儿看星星?”
“我在这儿等你。”他把丢在地下的衣服拿起来,衣服下面原来还有东西,一个圆圆的蛋糕盒子。
肖玉掐了烟,把蛋糕盒子端到我面前,掀开盖子。蛋糕上红色的糖稀挤出了中英文两种字体的“生日快乐”,还有我的名字。他又拿起一把小巧的生日蜡烛,一支一支地插在蛋糕上,一边数着数:“一、二、三、四……十五、十六、十七。”
插完了,他拍拍手,划了根火柴把蜡烛点燃。
“好了,老套了点儿,不许笑。来吧,吹啊。……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庆祝生日。十七年来,第一次。
我几乎是有意地记不起自己的生日,也不把生日告诉任何人。因为从我记事起,父亲从不为我过生日。很小的时候我也许问到过这件事,我已经记不得了。父亲一定是没给我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