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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上的雾气早已消散,和煦的阳光开始代替潮湿的水汽,也让宋军的视线更清楚,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官道上正翻腾起大量的灰尘。
蒙古人渐渐的近了,骑兵首先出现,他们在宋军的弓弩射程外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远处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尸马尸,似乎视若无睹,又像悲愤无比,但却没有行动。
不久,蒙古人的步兵也出现,从山口望过去,官道上一时都是敌人装备简陋的步兵,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的在向前前进,这支步兵很杂,不仅兵器装备五花八门,就是个头也高矮不一。虽然战阵之中,不可能将所有战士的身高统一,但在行军的时候,一般会有意安排一下,不会让队伍看起来杂乱无章,像流民多过像军队。
这支步兵越走越近,渐渐的,一些眼力好的宋军已经可以看到他们的样子,不管这些战士如何设想敌人的样子,当看到眼前的敌人时,无一例外的都吃了一惊。眼前这群敌人,穿着杂乱,不少人穿着西夏人,金人的服装,还有些人甚至衣不遮体,有一些人竟然还穿着破烂的宋军军服,手上的兵器更是让人开了眼界。
有拿长枪的,有拿短刀的,还有拿斧头的,最为让人惊奇的,不少人甚至干脆就拿着削尖的木头,还有战士看到有拿着菜刀锄头等生活用具的敌人。
这是军队还是暴民?
就在宋军战士啧啧称奇的时候,几支骑兵开了过来,他们分成两支大队,像是卫护也像是监视的停在这支兵不兵,民不民的队伍两边。他们清一色蒙古骑兵装束,虽然不统一,但看上去也还协调,手中长矛不时在阳光下拽出一条条闪亮的寒芒,目光寒冷,甚至已经没有一丝人类感情。
“呜,呜,呜……”
牛角号声响起,这群蒙古兵突然大喝三声,然后长矛前指,直接正对宋军驻防的白石山口。
被蒙古骑兵逼在中间的这支奇怪步兵缓缓的开动了,最前面的一支慢慢的朝着山口走来,阵形松散,队伍拖拉,即没有组成攻坚的主力,也没形成防护的策应,他们就像一群被赶过来的鸭子,松松垮垮,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似乎将前面修罗地狱般的战场当成自己家的后院。
所有宋军战士的脸上都露出受辱的表情,认为这是敌人在羞辱他们,眼神愤慨,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准备随时给予他们严厉的教训,让他们知道轻视自己的后果。
渐渐的,他们近了,近的可以让对面宋军看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这是一些什么表情,悲伤,绝望,木然,疯狂,狰狞,毫无生气,犹如一具具行尸走肉一般,完全没有一丝身为军人应有的坚强和勇武。
这是一群没有希望的人,应该是蒙古军营中的奴隶兵!
耿浩明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看的出来,这支部队不是真正的军队,他们只是一支临时被拉来消耗自己的肉靶而已,杀了他们,并不会对敌人造成什么重创,只能让自己消耗宝贵的箭支,屠杀一支给自己部队蒙羞的流民队伍。
敌人已经进入弩箭覆盖范围,他们还在前进,踏着尸体前进,他们走的很蹒跚,走的很艰难,眼中的绝望和无助,就算是隔了那么远,也可以让宋军战士感受到。
有些战士犹豫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悄悄的松开,还有更多的人看着耿浩明,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指示。
“给我听着,只要在战场敢向我们亮兵器的人,一律杀无赦,放!”耿浩明的目光从停在远处的蒙古骑兵处收了回来。
利箭组成的蝗虫队伍又一次光临在天空,无数的人倒了下去,惨叫和鲜血又响彻天宇,回荡在遥远的高空,让不知何时飞来的数十只秃鹫在半空中兴奋的盘旋高叫,应和着地上凄厉的惨叫,组成地空协奏的地狱合唱曲。
死亡惊恐了绝望的心灵,鲜血刺激了麻木的身体,当看到无数的鲜血飞溅在半空,一个接一个人的惨叫着倒下的时候,这些奴隶兵开始崩溃了,他们疯狂了,四处乱跑,抛掉手中的兵器,狂呼高叫,在战场上狂奔飞跑,一些人甚至朝后面跑了过去,意图跑回自己的队伍中。
仍然是利箭组成的大雨,狂泼向他们,穿透身体的声音就像击破一个个破麻袋,生命的消失就如同农夫正在收割的庄稼,这些人手足乱抖,张着大口,绝望的看了自己胸前一眼,然后无奈的像后倒去,死鱼一样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正在质问苍天,这一切是为什么?
不到片刻,这支前无进路,后无退路的‘军队’就被消灭了,被他们的敌人和主人联手给消灭了。
带着血腥味的山风吹过,带起一阵犹如冤鬼哭号的凄厉回响,久久不绝!
“呜,呜,呜……”
又是一阵牛角号声吹起,又是一群拿着粗陋兵器上阵的“敌人”,面对先前战友的尸体榜样,他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或许什么也没想到,木然的,不带任何生气的向前走着,对自己脚下的鲜血视若无睹,对拌倒自己的尸体毫无感觉,灰暗着双眼,默默的朝前,带着已经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悲凉前进。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他们又倒了下去,倒在前进的路上,不同的是,这次向回跑的人少了许多,更多的是直接对着宋军的利箭走过去,不少人的脸上带着解脱的微笑。
周而复始,到了最后,宋军那边对一切都已经麻木了,眼前只有一个个走过来的箭靶,在自己的手指间绽放出缕缕鲜红。甚至当自己眼前出现一队全副武装,拿着盾牌的步兵时候,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眼前的敌人已经换人的时候,这支穿着重甲,举着巨大盾牌的敌人已经逼近了,前锋甚至越过死亡区,出现在山口步兵方阵前方。
这支步兵不同于那支奴隶兵,他们头上戴着怪异的头盔,上面的盔缨也和中原常见的不同,好象是一支角,有点像鸡冠,他们穿着厚厚的皮甲,上面还有金属片在闪闪发光,一面巨大的长方形盾牌被他们高高举起,只露出头脸和小腿上的胫甲,他们兵器主要是长矛,但却非常粗大,比宋军用的至少粗了半号,看上去异常硕大粗重。而且,这群人的身材也比宋军战士的要高大,双眼多是绿色,有些人的下巴上还可以看到异常浓密的黄色胡子,让人可以轻易猜到他们是胡人。
这支队伍排列的整整齐齐,前后左右都有照应的向着前方压来,一部分人甚至还有闲心将那些挡路的尸体搬开,扫出通路,似乎对这犹如地狱的景象毫不在意。
“换重弩,仰射!”耿浩明突然有个感觉,眼前这支队伍似乎和自己的重装步兵有颇多相似之处,如果他们全都是由胡人组成,那他们用比自己一方粗大的多的兵器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片刻之间,宋军弓弩手就完成换装,重弩需要两个人来操作,一个射,一个送箭,负责射的那名宋军估算了一下角度,然后脚一踩,双手使力拉开弓弦,身子一躺,粗大的弩箭就对着一定的角度向着天空飞去,一时之间天空都是飞翔的弩箭,几只倒霉的秃鹫被射中,惨叫声中夹杂着羽毛,从空中跌落下来。
就在蒙古人有些不解的看着宋军这一手的时候,无数的弩箭犹如巨大的冰雹,从天而降,恶狠狠的砸到那队胡人步兵方阵中,一时之间只顾着防备平射弩箭的胡人蒙古步兵纷纷中箭,有不少弩箭甚至穿透他们的头盔,直灌入他们的头颅,显示出很强的穿透力。
这一下,至少就让五分之一的蒙古胡人躺下,剩余的胡人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就变换盾牌的方向,让宋军的二轮弩箭收获要小的多。
这群蒙古胡人见情况得到控制,马上就一分队形,竟然放弃攻击防守在山口的宋军重装步兵本阵,改变成两队去攻击设伏在山坡上的弓弩手,阵形变化漂亮干脆,显露出一手颇有水准的战术变化。
而一直在后面观望的蒙古骑兵马上抓住这个机会,全力策马,凶猛的朝着山口奔来,兵锋直指宋军白石山口的重装步兵本阵,气势狂野无比。
耿浩明马上明白到这才是对方真正的攻击,先前的那些,只不过麻痹自己,好为眼前这刻争取到最大的战机。
“左右阵地放弃支援下面的阵地,全力消灭当面之敌,也该让他们露露脸了!”
命令传达的非常及时,等那支蒙古胡人冲过来的时候,两边的弓弩手阵地已经严阵以待,一些胡人刚爬上山坡就被一阵箭雨射杀,死伤惨重。
此举也激起蒙古胡人的野性,他们嗷嗷的的叫着,如同被激怒的野猪,耸动着巨大的躯体,向着宋军阵地压了过来,高大的塔盾竟然被他们舞的忽忽直转,显示出惊人的气力,将一支支弩箭挡开。
“好力气!”
耿浩明都忍不住的赞叹了一声,然后举手下令暂停射击,准备好喷火筒。
没有了宋军弩箭的威胁,这群胡人跑的更快了,不久,一些战士就可以看到这些如同巨大猩猩的异国胡人。
不少第一次看到胡人的战士甚至开始怀疑,这些黄毛绿眼睛的家伙是不是从那个地方跑出来的野人,要不咋这么大的力气。
就在这群胡人接近阵地,甚至不少胡人已经开始嚎叫着要冲锋的时刻,无数条火龙从宋军阵地中喷出,如同地狱烈火呈现在人间,无论是胡人的衣服,盾牌,还是手中的兵器,甚至是地上黄土无一不开始燃烧,而且随着宋军阵营源源不绝的火龙喷射,整个山头阵地都呈现出一片巨大的火光,其灼热度连制造者都不得不另外转换阵地去躲避,连本来想用的手榴弹都用不着了。
那些被烈火包围的胡人在火堆中急的上窜下跳,狼奔鼠突,在一瞬间,爆发出生命最大的能量,其速度可以媲美最快的战马。但是更多的胡人却被烈火缠身,声声哀嚎犹如畜生被活剥时鸣叫,带着绝望的叫声,在已经开始燃烧的大地上翻滚,最后变成一堆堆燃烧物,成为这场大火新的养分。
就在攻击弓弩兵阵地的胡人陷入灭顶之灾的同时,突击山口阵地的蒙古骑兵已经出现在宋军战士的视线内。
“飕飕……”
首先建功的是阵营中的连环弩,因为射程问题,连环弩无缘加入弓弩手阵地,但在此刻,连环弩在近距离的惊人穿透力发挥出了决大的杀伤力,无数的蒙古骑兵连箭矢都没看清楚,就连人带马的栽了下去,至死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射杀了自己。
连环弩射程不足的问题,被近距离的穿透力所弥补,加上比普通弩弓快了两倍的换箭矢速度,让蒙古骑兵吃足了苦头,在让人心寒的飕飕声中,无数的蒙古骑兵中箭,连人带马的倒毙在进攻的道路上,尸体累积的厚度甚至超过先前被弓弩兵射杀的同袍。
虽然伤亡是惊人的,但这支蒙古兵毫无退却的意思,他们越过战友的尸体,践踏着发臭的红泥浆,像追寻死亡的殉道者一般,前赴后继的倒在宋军的连环弩下,没有人后退,也没有人去观望,一直在向前冲,冲,再冲,对于随时降临的死亡几乎没有了感觉。
渐渐的,一些蒙古骑兵越过连环弩的死亡线,开始逼近宋军的阵地,一些人的脸上甚至浮现出残忍仇恨的兴奋,似乎想到马上就要斩杀敌人的痛快。
连环弩手在迅疾的射了三轮,稍稍挡住敌人的冲锋后,马上退后,进入盾牌兵的保护范围内。
就在蒙古兵以为可以痛快淋漓的畅饮敌人鲜血的时刻,他们蓦然惊讶的发现,前方出现一面面巨大的盾牌,组成一道坚厚的盾墙,而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