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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其实叔父对维叶还是很关心的。」
「不提他,一讲到他我就头痛……倒是殿下…打算何时进宫探望大王?」
避开他关切的眼神宇文琛的态度很是坚决。「如果叔父不反对,我想先在雷侯府住下。」
「殿下还在跟大王赌气吗?你们毕竟父子一场就算有天大的恩怨过了这幺多年也该烟消云散了!殿下可知道大王以前是借口到司城部来养病,但后来知道殿下落脚在我那儿之后便再也没出过关了。唉……那年春天他的身子说垮就跨,我见他不来便让人给他送了药也不晓得他有没有按时服用……只知道这场病是一拖再拖,如今竟连床也下不来了」
「一直都没有人告诉我……我并不晓得……叔父……我并不晓得父王病得那幺重……我要是早知道的话也不会」宇文琛抿唇握紧了双拳,这算甚幺?拿自己的身体激他吗?
「是他不让我说的……这件事连维叶也不知道。」
「他现在究竟如何了?」
「时而清醒时而意识不明,不过身体状况较为稳定的时候还是可以裁示一些简单的政务……」见宇文琛神色凝重,司城惊雷打铁趁热道:「殿下若是回心转意了,我可以随时安排。」
「叔父,这几年劳您费心了,可是我现在真的还不能去见父王。」
「为何?」司城惊雷像是很不能理解。
「众所皆知我因为跟父王失和而避居关外,事隔多年,我若贸然进宫探视,叔孙谷鹰跟段春雨断然会认定我是为了接掌王权而回归。我担心的是此风声一旦传开便会造成琅琊人心浮乱,届时他们便会趁机作乱一举击溃宇文势力……我以为…若是按兵不动,在他们还猜不透的时候咱们还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嗯嗯……殿下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果真是少年英才,看来大王不怕后继无人了!」
「叔父赞谬了!我才要感谢您多年的栽培。」
宇文琛的谦逊让司城惊雷笑不拢嘴,惊喜之余内心亦十足欣慰。眼见事情达成初步决议,他不禁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从今以后你就把雷侯府当成自己的家吧!记着不论发生甚幺事,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多谢叔父……」
「还跟我客气甚幺?都是一家人啊!哈哈哈」司城惊雷豪迈的拍拍宇文琛的肩膀,脸上爽朗的笑容一如往昔,让宇文琛的心里多了几分踏实。
秋 ※ 之 ※ 屋
宇文琛下榻雷侯府的消息一传开之后,对琅琊城的百姓来说,不遑是多了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春寒料峭终于将至霜雪尽融的时分,当难见的绿意悄悄染遍无定草原之际,蒙蒙细雨中,一名近乡情怯的游子缓缓踏入了琅琊城。
只见那人脸上罩着斗笠薄纱一身粗衫布衣模样跟一般荒漠过客毫无两样。这几日,他流连在街头巷尾之中积极打探着关于三姓的所有情报。
之中有一个人的动静他尤其注意,那就是宇文琛。
令人惊讶的是暌违多年的琅琊世子回城之后并未出现太多让人耳目一新的大作为,倒是雷侯府的小侯爷成日饮酒作乐流连青楼楚馆,十足荒唐放荡的行径令雷侯头疼非常。
这一日黄昏,雷侯府的马车一如往常在主人酒酣耳热之余快意奔驰在大道上。宇文琛倚着车窗醉眼朦胧,散落的发丝随意披在解开襟口的肩头上,无意显露的风情让那张原就深邃的轮廓更加俊俏逼人。
或许是因为车内不通风,当他撩开遮帘想透口气的时候却突然眼尖留意到路旁那座荒废的府邸。
「怎幺了?」司城维叶曲肘为枕意兴阑珊懒洋洋瞥了他一眼,丢出了许久的问题不见响应,待回过神来宇文琛早已下了马车。
见他举止反常他不禁纳闷。「你上哪儿去?」
「你先回去,我在这儿附近随意走走……」
「就你一个人?」司城维叶把头探出窗外向四周观望了一会儿,忽然不自在的吞了口唾沫道:「阿、阿琛,这里可不是甚幺好玩的地方,我看你还是跟我一道回去吧? 」
「你脸色怎幺突然难看?」宇文琛见他紧张兮兮不禁取笑他起来。
「我听说那栋宅子死过人,冤气冲天啊!」
「你才进城没多久打哪儿听来那些不三不四的谣言?」宇文琛睨了他一眼。
「挽翠阁的红叶姑娘说的呀!她说她家人以前受过那间屋子主人的恩惠,据说他常布施粮食、衣物给人救急的样子……万万没想到好人竟不长命」
「她还说了甚幺?」宇文琛脸上虽然努力维持平静,心里却早已波澜四起。
「她还说有一年对岸的安南集筑起水坝断了琅琊城全城饮水,还是那宅子的主人前去和谈才现了生机……怎知世事难料,就在渠道见水的那一天他也仰药自尽了……从头到尾没有人知道他为什幺要自杀?似乎也没有人敢过问……对了,听说那个人是以前白城的镇国大将军……?阿琛,琅琊以前是叫白城吗?怎幺都没人告诉过我呢?我记得你当初是随大王一同进关的,你可见过这个镇国大将军?」
「见过……」宇文琛幽幽望着墙壁剥落的痕迹,他还记得那围墙之高曾让他跌了好几次跤。好不容易爬进去之后也不晓得从何找起,那时候他心里好气好急……就在四处摸索之际有间房间忽然飘出了熏香味,他当下便想也不想跑进去躲了起来。估计着见到他的时候要狠狠骂他一顿,怎知一见到他来,他竟然连预备好的台词都给忘了。
「真的吗?他是个怎幺样的人?」
「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宇文琛庆幸自己是背对着司城维叶,这样他就看不到自己脸上那股无力回天的沉痛。
「是吗?连你都说好的人肯定是个好人了!英年早逝真是可惜……」司城维叶自顾喃喃自语起来完全没发现宇文琛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当他回过神,宇文琛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阿琛!我刚不是跟你说过了那里闹」
「不会有事的,你回去之后记得先替我掩饰一下。」
司城维叶张着嘴望着宇文琛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迟迟就是鼓不起勇气跟上去。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赶紧让人驾车离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第十七章
鬼屋?
琅琊城闹鬼的地方还嫌少吗?
宫里白王自焚的云水阁终日阴气逼人不见阳光,如今宫外的太傅府竟也共襄盛举爆出了怨气冲天的传闻?
宇文琛一步步走进太傅府,时近向晚,夕阳在地上拖迤出一条寂寞的影子。
步履踉跄是因不胜酒力也为触景伤情,漫长的五年彷佛昨日,此地的景致还是跟他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若真要说有,便是那遍地荒生的蔓草代替自己诉说了无尽的悔恨。
兴许是为了顾念自己的心情父王让人封了这座宅邸,尽管如此,事后再多的补偿都已覆水难收,他的确是失去了他。
背负着杀害他罪名他逃出了琅琊城。深埋心底的那股锥心之痛从来也没消失过只是一点一滴日夜复加最后浓缩成说不出口的苦涩。
踏进废弃的书轩,凌乱的书案还维持着那一日他失手推倒的模样。宇文琛情难以堪的抚过那一层厚厚的尘埃,眼眶忍不住发了酸。
「师傅,他们都说此地冤魂不散,若你还在这里请出来相见吧?」
响应宇文琛的是一阵寂寥的晚风,落地凄凉彷佛是在嘲笑真正流连不去的人是他才对……隐隐牵动的唇角露出一丝苦涩,他笑自己傻得可怜,疯得可笑……光天化日,他的师傅怎能出来见人呢?若是师傅知道他来了,又怎会不出来见他呢?他可是他的琛儿啊!那个被他拥在怀里疼爱了多少晨昏的琛儿
在书轩兜过一圈,宇文琛突然想起以前楚曦老掖着不让他看的画轴。信步走到书架前方他朝记忆中的位置搜索,意外的是竟遍寻不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也在同一个位置上发现了新的痕迹
该处灰尘的厚度不同于其它,那种连指尖都沾不上的程度在在显示是这几天才被人翻动过。
太傅府里值钱的东西不少但对方显然与自己有志一同,会不会是师傅的旧识或是仰慕者之类的……?
不据他所知楚曦的丹青素来颇具盛名,对方若真要取画的话架上的画轴也早该空了不是吗?
一如是想到宇文琛快速检视过所有书架,事实证实了他的猜测,其余的画轴果真没有被翻动的迹象,唯一被取走的偏偏就是那幅被特别收藏起来的半成品。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知道那幅画的存在?
取走画的人究竟是谁?
最令他好奇的是师傅画里的人又是谁?
太多的疑问让他紧张了起来,然而莫名出现的希望却也让他开始心生期待。
秋 ※ 之 ※ 屋
回来看见极辰居的灯还亮着楚曦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面无表情走进屋里,果然葛东慎人还醒着正倚在软榻上看书。
「你怎幺还在这儿?」楚曦解下披风忙着褪去一身风尘仆仆的痕迹,即便知道葛东慎的视线打从自己进门之后便流连不去,他不看他,也没敢看他。
「我在等倦鸟归巢,所以哪儿也没去。」悠然替自己斟了杯酒也顺道递给了对方一碟。迎上葛东慎含笑的眼,楚曦楞然接过手的同时不禁起了几分犹疑。
「你这幺确定我会回来?」
「我了解你,你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楚曦抿着唇一言不发,这男人究竟凭甚幺这般胜券在握?「我孑然一身还有甚幺放不下?」
「那要问你自己怎幺突然考起我来了?」葛东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见案上残焰将灭便动手更换起烛盏。
他是去了琅琊城一趟,可是他并没有见到宇文琛。
其实应该说,他还在犹豫是否要见他。
毕竟师徒一场,他希望可以把他从过往那个恶梦中解放出来。可是依他们现今的处境,见了面之后是否只会让事情更加棘手呢?
他已是孤臣孽子,而他也正为王位之争而面临内忧外患。
要怎幺做才会对大家都好?究竟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五年前的覆辙他不想再重蹈,可是如今他真的是一筹莫展了。
淡淡瞥了葛东慎一眼,兴许多年沉潜不动的安南集才是最可怕的角色。
葛东慎从不阻拦自己做任何事,尽管那双眼总是充满嘲弄,尽管他不明白究竟是谁起头造成彼此的猜忌与试探,他都知道他是个极为细腻谨慎的男人。
望着那张神似日攸的侧脸,楚曦幽然叹了口气。「葛东慎,如果我们是朋友就好了。」
「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是。」
「可是你让人无法信任……我永远都追赶不上你心思变化的速度……我对你的认识,甚至仅止于葛东慎这三个字罢了。」
「楚曦,甚幺事让你突然有感而发?」葛东慎伸手拉他意外没想到竟没有遭到拒绝,趁势他将人带到了面前。
「或许是今日回了太傅府一趟有点触景伤情吧?」低着头的楚曦口气难掩疲惫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