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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离心中一动,正要开言相问,却早见关关抢先道:“夸他什么?”。
微微侧身,花鸳鸯向关关挑了个暧昧的眼神后,才笑言道:“夸他既能知酒,又能懂酒,堪做知音呗!夸他小小年纪,能不拘于经籍而博览群书,长此以往,必定能成大器。还说他性情旷逸豁达,有风流气,说他醉后作的那首诗,极得酒中真意,诗风极近青莲供奉,中间有大才华,最后一句说的是要让他拔解,去长安。”
一口气说到这里,花鸳鸯凑到唐离身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道:“看着还是个没开封的毛孩子,真有这么好?”,嗤的一笑后,才听她问道:“对了,小郎君,什么叫拔解?”。
听到花鸳鸯刚才转述的那些话,关关也是满脸喜意,此时也将一双大而妩媚的眸子紧紧盯着唐离,等他答话。
而此时的唐离却是有些头脑发蒙,今日在舟中醉酒,在当时的情况下,听到贺知章说到诗,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酒中仙人李白的这首《醉吟诗》,一时兴起,就将之唱了出来,而现在听花鸳鸯这么说,贺老大人竟是将它算到了自己头上。而他之所以肯给自己拔解的名额,九成九还是因为这首诗的缘故。
毕竟前面说的再多,只能证明自己学的杂,而唯有这首诗,才能体现出“才”来,唐代以诗赋取士,身为知贡举,贺知章自然也要凭借作诗来判断士子们是否有拔解的资格。
贺知章好酒,欣赏并喜欢李白的诗,这首《醉吟诗》能得他喜欢,并如此赞誉实在不奇怪,但唐离郁闷的是,他怎么也没料到这首诗居然谪仙人到现在还没作出来,说起来就是他现在抄袭了李白以后要写的诗,更因此搏来这个天大的好处,如此情形,连解释都解释不成,一时间,让他真是无话可说。
“拔解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倒是快说呀!”,见唐离苦笑着不说话,关关心中一急,催问出声道。
“拔解就是各地乡贡生中有才华的。可以不经过考试,直接去长安应进士科试,与其他经考试得到乡贡生资格的士子不同,拔解生还可以参加‘制举’,简而言之,就是有两次考试的机会。”,解说着唐代的“保送”制度,唐离心中却是高兴不起来。
闻言,关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花鸳鸯则直接上前,推了一把唐离后道:“你是高兴傻了吧!免试到长安!再说,给你这个拔解名额的还是主考官本人。眼看着就要名动天下了,你还这个表情,莫不是高兴的发了失心疯?若是那个跟你同行的朱公子看到你这模样,怕不是要掐死你!”。
心中这般想法自然不能跟她们说,听花鸳鸯提到朱竹清,唐离一愣问道:“朱竹清怎么了?”。
“关关姐,你家这小郎君也是个不识人的!”,回头调笑了关关一句,花鸳鸯才又笑着道:“今日出游,朱竹清隔的那么近,你都看不出异常来?自贺老大人夸你第一句后,他看你就没个好眼神儿,而且是越来越厉,到最后听到‘拔解’两字,他那眼睛红的跟个兔子一样,只差没杀人了。现在想起来,姐姐心中还是发虚,你跟他都是道学的,以后相处要注意些。”
想到朱竹清的为人,唐离心中一动,只是二女当面,他脸上倒不曾表现出来,只淡淡笑道:“既然得了拔解,这道学也就不用再去了,不过若不出意外,我们倒是还能在长安碰上”。
“噢!这就要走,还真是太快了!”,接话的却是关关。
“进士科试虽然是明岁二月,但制举却早,现在马上就是八月了,回金州一趟,再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事以至此,大好机会在前,唐离虽是心下愧疚,但也不会放过如此天赐的大好机会,好在李白本人就在长安,以后倒也不怕没有机会弥补。
室中微微弥漫起一股离情别绪,心思灵动的花鸳鸯早已悄然出了房间。
“五个月前,你还在花零居为我伴萧;现在却即将动身去长安应试,世事无常,一至于此”,轻叹声中说出这句话来,关关似乎也觉的太过于伤感,遂又一笑道:“阿离,恭喜!”。
“谢谢!”,唐离这句话说的无比真诚。
“这是你第一次远行吧!走在路上,吃的、住的,都要小心,晚上宁可少赶路,也莫要错过宿头……”,莫名说出许多,片刻之后,关关才意识到这话说的太早,自失的一笑道:“总之,多注意就是了,另外,进士难考,许多人都是考了多年才中,你这是第一次,纵然不中,也没什么,别闷在心里郁出病来……”。
见关关现在就开始给自己“减压”,听着她这些满是关心的碎语,唐离心中的感动愈多。
等她全部说完,唐离才微微一笑道:“记住了!不过此去长安,小弟必要蟾宫折桂而回,关关姐但为我置酒以待便是!”,语声虽轻,但其中却满含自信。
闻言,关关抬头诧异的看了唐离一眼,随后浅浅一笑道:“说的好,这才是男儿有志气的话,这几年,姐姐也曾多次送人上京应试,但凡真有才的,莫不是这般信心满满。”,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后,她才又低声道:“阿离,你变了!”。
“噢?”
“五个月前,你虽然也已年满十五,但我看你总还是象个孩子;但现在却……却象个……象个长大的男人!”。说道这里,关关已是微微低下头去。
“变?是到该变的时候了!”,口中喃喃自语,淡淡而笑的唐离透过轻薄的纱窗,看向夜空中的北方,那里,坐落着世界的中心,大唐的心脏,黄金之城——长安。
长安
第六十一章 长安
由山南东道襄州,沿汉水平行西进,到达金州,而后复由此继续向西,转入山南西道梁州,由西转北,一路上行,历经半月时光,唐离一行两人已经到达长安门户新丰县。
身为山南拔解贡生,一路北来,有享受朝廷驿站的资格,这日晨早,唐离二人起身梳洗毕,出新丰县驿,拨马直往长安而来。
长安城南负秦岭;北面渭水,西濒沣、皂二水,东靠产、灞两河,河上有灞桥可过。
出新丰县不久,唐离隐约可见前方一带碧水之上有一木质阔桥,桥侧水湄又有无数依依杨柳,只是那些柳枝都是极短,在桥的那一端更置有十里长亭,正有许多人或煮茶、或温酒的聚做一团。
“灞桥”,看到桥的第一刻,端坐马上的唐离已忍不住口中轻吐出这两个字来,说来此桥是他第一次初见,但早在千年之后,他已是久闻其名。
若论大唐最有名的诗人,自然是李谪仙无疑,但唐朝最有名的桥,则定然是眼前这位于长安城外十里处的灞桥,远看此桥并无出奇处,但它实在是长安一大胜境,历来有官宦外放,商旅远行大都是由此地送行,所以在这桥边,凡一年三百六十日,几乎总是如眼前般人头涌涌。
又因此桥之侧,多有诗人曾于此间送客,从而留下无数赠别诗篇,历百年积变,灞桥恰如曹操所建之铜雀台,已由一座单纯的木桥,抽象成为特定的文化符号,唐离驻马于前,真切的感受到走近历史的感觉。
“杨柳含烟灞桥春、年年攀折为行人”,驻足片刻,口中喃喃轻吟出这句诗后,唐离方驱马前行,越行越近,远处喧闹之声隐隐可闻,但见前方桥侧柳树却都是光秃秃的没了枝条。
依依送君无远近,青春去住随柳条。
柳“留”谐音,又因柳树易活,插枝可生,取“留客”及希望远行人能随遇而安之意,长而久之遂成风俗,唐人送别亲友时,无论是否有别物相赠,这柳条一枝却是必不可少的。也正是缘于此,灞桥侧的柳枝才会是如此光秃秃的模样。
脑海中想着这些大唐独特的风俗,唐离缓缓驱马穿灞桥而过,过桥下马,行走在三五相聚、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耳听声声呜咽,说不尽的离情别绪尽在其中,身处此境,唐离也不由得想起了远方的亲人、温馨的庭院,油然而生出一腔乡关之思。
伸手召唤随后骑驴的大头孩子跟紧,不耐这等离愁的唐离牵马快行。
恰等二人走到距离离亭半里远近时,忽听身后一声激昂的琵琶声响起,唐离翻身上马看去,就见一白衣人堪堪穿过灞桥正驱马狂奔,此人腰悬长剑,黑发散披,策马之中,犹自持瓯而饮。背临初升的朝阳,金色的柔光为那飘扬飞举的黑发洒上一层耀眼的金辉,而弛马带起的狂风则卷动衣衫烈烈腾起,而他马上放量纵饮的神情,又使他多了几分狂放不羁的洒脱,总而言之,此人分明就是劲健豪放与洒脱飘逸的完美结合,虽然只是远远看到一个背影,唐离已觉此人风采不可逼视。
注目此人远行,耳畔离亭中的琵琶声也越来越高,轮指重拨之后,就听一个音域辽远的声音高歌而起道“……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演唱之人绝是国手,他刚一声起,便将灞桥两侧送行人的喧闹声尽数压下,更惊散两岸鸣鸟无数,及至一句唱完,全场已是寂静无声,都如唐离般,沉浸于长歌声声,感受着那曲词中无尽的孤愤与傲然。
马上行人听得歌起,仰首倾尽瓯中酒,遥遥一声朗笑,弃瓯于路,更不回首,大笑催马而前,堪堪等他一人一马消失不见,那长歌声也已收拍做结。
歌声方歇,心头急震的唐离面色蓦然涨红,脱口而出一句:“李白”,更不及多话,转身策马便向离亭奔去。
等他刚到亭边,正见亭中最后一人跨上轩车,落下一片厚厚帘幕。
驻马长亭,心中无限神思的唐离凝望前方,一任那数辆轩车得得远去。
等车去的远了,亭旁的喧闹才又渐渐恢复,神思不属的唐离听着身边一个团衫打扮的青衣人慨然叹道:“日前才听说青莲供奉赐金还乡,今日谪仙已去,自此,长安立少三分风流,可惜,可叹!!!”,语声未毕,一声长叹悠悠而起。
“恨之恨那高力士搬弄是非,李林甫嫉贤妒能”,那青衣人同伴恨声说出这两句后,蓦然又微微一笑道:“只是你我兄弟今日适逢其会,得闻谪仙新曲、龟年放歌,实是幸甚,幸甚!”。
目送这二人感慨不断的离去,唐离一声长叹,注目前方许久,方才拨马而回。
自当日唐离离开襄州,便与他一路随行的大头孩子阿三,一如往日般沉默无语,跟随着满脸遗憾之色的唐离,催驴而行。
离城愈行愈近,唐离心中的那种危压感也越来越烈,晨起出新丰县城时,远观那长安城,唐离心中更多的感觉还是一种恢弘大气的厚重与苍茫,及至过了灞桥,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灰黑城墙以它的阔大与雄浑给了唐离心中无可比拟的撞击。
一路行来,唐离早在心中数次构想过长安的雄壮,但此时亲见,他还是想不到回归千年后,居然能看到这样一座比后世之西安旧城还要广大十倍的雄城,只看正前方的明德门,高约二十余丈,五个各容四辆马车并行的阔大门洞一排并立,各色人等,自其中川流不息却又各行其道,说不尽的繁华之意。其时旭日初升,万道霞光披洒在那一望无际的城墙上,城门上琉璃作顶的门楼反射出道道金辉,此时唐离眼中的长安,陡然幻化成为一座只应在仙山妙境中出现的恢恢黄金之城,抬首片刻,便已受不得金光的逼射以及多朝古都自然生成的沧桑与厚重,至此他已无语去形容心中的感觉。凝望许久之后,方才喃喃自语一句:“长安,果然是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