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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她又催马加快速度奔驰,又连过两道关卡,终于进入了内营区,内营区由数百顶大帐组成,里面住的都是各部酋长和阿史那王族,最中间一顶黑黝黝的巨大穹帐便是突厥王帐。
无尘刚走进内营区,四周突然出现了数十名伏兵,刷地举起隋弩对准了她,一名百夫长冷冷道:“是什么人,敢擅闯禁圈!”
这里是第五道关卡,也是最后一道关卡,极为严密,有数千人埋伏在禁圈内,要进入内营,必须走正门,这是突厥的内部命令,就连外围的一般突厥士兵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张出尘这样的外人。
无尘举起金箭道:“出使隋营,回来复命!”
“哼!既是出使,为何不走正门?鬼鬼祟祟想偷入内营,说!”
“我可是可汗所派,有金箭为证!”
百夫长冷笑一声,“既然是可汗所派,那你跟我去见可汗,若可汗承认,我可不追究,否则你就是奸细!”
这一次她犯规在先,虽然有金箭也不是那么好应付了,无尘心里明白,这一关她过不了,她目光迅速一扫,一共十八人,她可以瞬间解决左边五人,然后利用轻功迅速逃离,等对方开始全营封锁搜查时,她已经逃出了突厥大营,可是这样一来,杨元庆交给她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出尘的突厥语并不好,对方的语速极快,她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她心中无奈,暗暗叹息一声,准备一搏,就在她即将动手的瞬间,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从突厥士兵身后传来。
“她是我派出去的,去替我找一个人。”
第六章 北地天鹅
黑暗中走出一名突厥贵族少女,年约十七八岁,她头戴羽冠,身着丝质镶有金边的突厥女袍,貌美如花,只是眉眼间有一种深深去不掉的忧愁,她便是当年被杨元庆称为突厥天鹅的阿思朵。
众突厥士兵见到她,一起躬身施礼,“参见公主殿下!”
阿思朵看了一眼出尘手中的金箭,心中便忍不住地一阵酸楚,已经六年了,他还保留着这支金箭吗?
“她是我派出去的人,让她进来吧!”
几乎所有突厥人都知道阿思朵曾经喜欢过杨元庆,如果是她派出去,那就正常了,不敢走正门,怕被可汗知晓。
众突厥士兵一起向百夫长望去,百夫长又看了一眼阿思朵,阿思朵冷冷地看着他,手握紧了刀柄,百夫长心中苦笑一声,他怎敢得罪公主,他一挥手,突厥士兵纷纷闪开了。
“你是杨元庆派来的吧!如果是,就跟我来。”
阿思朵说的是汉语,她转身向自己营帐走去,出尘却不知阿思朵之事,她心中惊疑,犹豫一下,便跟着阿思朵去了她的营帐。
阿思朵的营帐位于内营中间,是一顶紫色的大帐,两名侍女替她掀开了帐门,她吩咐一声,“你们去,没有我吩咐,不准进来!”
两名侍女惊讶地看了一眼男装打扮的出尘,不敢多言,便退了下去,阿思朵有些心事重重,也没有理睬出尘,坐在一张小桌前,呆呆地望着台子上一只玉雕天鹅,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段岁月。
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一个比天神还要勇猛的武士,闯进了她的心扉,从此便再也没有离去……
两颗清亮的泪水从她眼中滚落,她低声唱了多少年的一段歌谣。
“月亮照在于巳尼大水之上,
湖边的天鹅依旧寂寞,
她在等待远方的勇士,
给她送来筑巢的爱草,
她已等待千年,痴情不改,
终于感动腾格里,把他送到身边,
……
可勇士的箭啊!为什么这样无情,
射穿了天鹅的心……”
……
出尘就站在她身后,虽然她听不懂这段突厥歌谣,但她能感受到她歌声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这不仅仅是失恋,而是一曲对青春岁月的挽歌。
出尘没有说话,内心深处那种女人特有的敏感,使她隐隐察觉,元庆和这个突厥公主之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关系,元庆给她说过边塞的生活,却从未提过边塞的女子。
“你知道我不是男人?”良久,出尘终于打破的帐篷里的沉默。
阿思朵没有回答,半晌,她低声道:“你把金箭还给我吧!那支金箭是我给他的,为了这支箭,我被父汗关了三年。”
出尘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她暗暗叹息一声,上前将金箭放在她桌上。
阿思朵拿起金箭凝视了良久,泪水又再一次从她眼中涌出,模糊了她的双眼,下个月她就要做新娘了,他却始终没有来找她。
阿思朵凄苦一笑,“他还好吗?应该娶妻生子了吧!”
出尘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这是为杨元庆负罪,她也是女人,她能体会到这个突厥公主心中的绝望和深深的悲伤,这时,她心中忽然燃起一股勇气,她不知以后会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但至少现在她不悔。
“元庆也时时提到你,他也曾思念你。”
阿思朵眼睛蓦地亮了,湛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异彩,比天空的星辰还要璀璨夺目,她不敢相信地盯着出尘,“你是……”
“我就是他的妻子。”
出尘深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桌上的玉天鹅,缓缓道:“他说过不止一次,北方有一只令他思念的天鹅。”
阿思朵眼中再一次涌出泪水,而这一次是一种喜悦和激动的泪水,她扶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六年了,她被思念折磨了整整六年,突厥歌谣中说,岁月如水,会把爱情之酒淡去,可是,她却一点没有淡,她知道,她至死都会把这份思念带进坟墓。
就在这时,大帐外传来一个无比凶狠的声音,“尊敬的公主殿下,听说你一个男人带进了大帐。”
他没有敢进帐,但从大帐被风吹起的一丝缝隙里,出尘看到了一个长得如黑熊一般的男子,身高足有七尺,体格肥壮得令人可怕,黑面牛眼,双眼通红,凶狠粗鲁异常,俨如深山里出来的黑熊怪。
—》文—阿思朵连忙擦去泪水,冷冷道:“蒙达,你在侮辱我的清白吗?”
—》人—“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帐外的声音没有刚才那样凶恶,但依然充满了怀疑。
—》书—“是阿努丽派侍女来送信,没有什么男人,只是穿了男人的衣服。”
—》屋—阿思朵给出尘使了个眼色,出尘会意,便恢复了女人声,用不熟练的突厥语道:“这帐里没有男人。”
“哦!是我弄错了,但公主殿下,我要提醒你,下个月你要成为我的妻子,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蒙达,你是在警告我吗?”
“算是吧!”
帐外的男人转身大步走了,阿思朵眼中露出无尽的悲伤,“这是突厥两年前新崛起的第一勇士,连乌图也败在他的手上,现是突厥万夫长,父汗硬把我许给他,我已经拖了两年,大哥继位,为了笼络此人,逼我下月嫁给他。”
“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嫁?”
“他不怜惜,我心已死去,留着这副身躯给父亲做点事,也算是尽点孝心。”
“可是……他没有不怜惜你。”
阿思朵紧咬嘴唇,强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望我,在我最绝望的时刻,他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出尘心中对这个不幸的突厥公主充满了怜惜,她柔声道:“他没有时间,这些年他一直是在一种生与死的选择中度过,你知道吗?他的乳娘,也就是我的母亲,从小将他抚养长大,从开皇十九年分手到现在,快十二年了,他都没有时间去探望她,你应该理解他,或者,你应该去找他,而不应在凄楚中度过,更不应毁掉自己的一生幸福。”
“我以为……他心中根本没有我。”阿思朵低下了头,“我不敢去找他。”
“他并没有亲口说他不喜欢你,对不对?还有这只玉天鹅,应该也是他送你的吧!在中原,玉就是定情之物,你不知道吗?”
出尘就像一个宽容的大姐,柔声安慰着这个可怜的异族公主,阿思朵用双手捂住脸,无声地饮泣,泪水从她指缝里渗出。
出尘没有再打扰她,让她尽情地宣泄心中压抑了很久的悲哀,很久,阿思朵终于擦去了泪水,眼睛红红的,她盯着桌上的玉天鹅,眼中露出突厥女子特有的坚毅之色,就算她死,她也要让杨元庆知道,她整整等了他六年。
阿思朵站起身,从箱子里取出一套她的衣裙,递给出尘,“你把它换上吧!”
出尘愕然,她不懂阿思朵的意思,阿思朵笑了起来,“难道你不是来找义成公主吗?”
出尘点点头,“我是来找她。”
“那就对了,她已经被囚禁,只有我拿着金箭才能见到她,你就扮作我的侍女,和我一起去。”
“现在去吗?”
阿思朵摇了摇头,“今晚不行,大哥会知道,明天一早,大哥会去觐见大隋皇帝,我装病留在营地,然后我带你去见她。”
……
此时,在突厥王帐中,始毕可汗咄吉正在冷冷淡淡地接待高丽使臣一行,启民可汗染干死得非常突然,白天他还和众人置宴喝酒,在夜里便突然失去,甚至很多人都没有来得及拜见可汗的遗体,便被咄吉匆匆火化了,突厥贵族中就传出了怀疑之言,可汗死得蹊跷。
为此,金刀驸马乌图公开指责咄吉有弑父嫌疑,继而率部北上,不承认咄吉继任可汗之位。
此时,咄吉面临巨大的压力,其实他并不想来觐见隋帝,他从来都认为突厥和大隋是邻居,是两个平等的国度,而不是君臣关系,他不想接受隋帝册封。
但突厥内部巨大的政治压力使咄吉不得不妥协,他只好南下来接受隋帝册封,以尽快确立自己合法的可汗之位。
高丽使臣到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实际上早在年初时,他便秘密派人去和高丽接触,希望能和高丽合作,联合攻打契丹和奚,先由高丽进攻契丹,然后咄吉会说服父汗让他领兵前往,去帮助契丹抵御高丽,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把父汗的精兵强将握在手中,不让几个兄弟和乌图再染指父汗的军队。
而高丽想谋大隋的东北地区已久,只是凭高丽一己之力难以办到,他们也需要突厥人的配合,比如联合突厥人共同攻打契丹,使他们出师有名,即使大隋震怒,也是由突厥在前面挡着,咄吉的提议正中他们下怀,高丽最终派使者前来商量具体方案,不料,突厥内部却发生了变化,启民可汗身死,咄吉登位。
此时咄吉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所以对高丽时辰,他的兴趣就不大了,纯粹是一种敷衍。
“明天,我要见大隋皇帝,先看看大隋皇帝的态度,然后再谈我们之间的合作,有什么事情,等我会见完再说吧!”
咄吉的语气非常傲慢冷淡,充满了对高丽的不屑,一个弹丸小国,也配和疆域万里的突厥谈战略合作吗?年初,他不过是想利用一下高丽罢了,现在高丽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对他们不屑一顾。
说完,咄吉起身便走了,把高丽使臣一行晾在帐内,乙支文德和盖苏文面面相觑,突厥人怎么会如此无礼!
第七章 义成公主
高丽使者一行人回到了帐中,盖娇娇毕竟是女人,她受不了突厥的白眼,憋了一肚子气,终于发怒了,“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乙支文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盖苏文摆摆手,让妹妹不要说话,盖娇娇冷冷瞥了乙支文德一眼,也不吭声了。
“乙支尚书,我们该怎么办?”盖苏文问道。
乙支文德叹了口气,“现在我最担心的是,突厥出卖我们,把我们交给隋朝,